第31章
  想到这里,小巧的匙轻轻敲在餐盘边缘,在空荡的大厅中非常突兀。
  等言笑再出来时,桌上只留下使用了一半的点心。而座位已经变得冰凉,也不知魈走了多久。
  ☆
  “叩叩”
  魈想着帝君的话,不知不觉走到了云织门口。
  听见里面有脚步声,他抬手敲了敲。
  打开门,逢生个子小小的挡在门前,本一脸冲冲的表情,在看见他时松下。
  “弟弟,早上好!”
  “……早。”
  魈有些哑口无言,看来她早已忘了昨天自己的提醒。
  “你来看主人吗,主人还在睡觉。”逢生让开路,让魈进了屋。
  屋里床桌不知为何有些杂乱,桌上的茶杯茶壶都乱摆着,溢出了些茶水。之前他衔来的清心也已经失去了香气,半干的留在花瓶中,花瓶摇摇欲坠。
  逢生心虚的把剑抱在怀里,拿着一块布往桌面上胡乱擦了擦,企图掩饰自己造成的破坏。
  魈定睛一看,脑后划过几道黑线。
  这是她昨天给云织擦手擦脸的毛巾吧。
  他张了张口,面露犹豫。
  逢生擦完就把布往水盆里一丢,脸蛋红红的和魈商量:“弟弟,别告诉主人~主人要我抄书的。”
  魈没接她这话,又固执的和她说称呼问题:“别叫我弟弟。”
  “那我叫什么?”逢生又问。
  她一根筋,主人要养小鸟时就以为云织给她带了个弟弟回来,争宠了一会儿。
  但小鸟不愿意被养,那和她就没关系了,怎么叫她也不清楚,只好继续沿用之前的称呼。
  “叫我名字即可。”魈坐在桌边,视线规矩的往床上看了看,见云织穿戴整齐正在沉睡。
  “她中途没有醒来过吗?”
  逢生摇头,花苞头彻底乱了,像个鸡窝堆在头上,一摇晃发带就掉到了地上。
  然后被她捡起,三两下缠在手腕上,等主人醒来给她扎新辫子。
  逢生跳上凳子坐在他身边,托着脸面向云织,声音清脆:“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外面等着主人醒呢。”
  魈问:“第一次?”
  “嗯!”逢生絮絮叨叨,“以前主人要是闭关或者沉睡,都把我放回'家',怕我一个人无聊调皮。”
  魈眼帘微微下移,顺着她的话问:“你们家,在哪?”
  逢生眨了眨眼睛,指着云织:“在主人骨头里。”
  原来她说的家是指自己剑身所藏之地。
  魈顿了几秒,又问:“那她的家呢?你们曾经是哪里人?”
  “主人的家在一个超——大的树里,她说是树把她生出来的!”逢生夸张的比了比,“我们以前四海为家,到处游历。天上有飞机,海里有潜水艇,地上有高铁,主人带着我走遍世界,可好玩啦!”
  飞机、潜水艇和高铁,都是提瓦特闻所未闻的东西。魈只是猜测也知道那样的时代不会比提瓦特差。
  “你们为什么来这里?”
  “不知道哦。”逢生看向他,“主人那天问我想不想跟她去旅行,不想的话就放我自由,把我留在天上的叔叔身边。我吓哭了,主人就把我带来了。”
  也是,她一只小剑灵,活了这么久都懵懵懂懂,云织又怎么会给她说清楚这些呢。
  但是,魈还有一个从离开秘境后就盘桓在心中的问。
  “你们,还会离开吗?”
  第28章
  “离开?”逢生抓抓脸, 疑惑:“离开这里吗?”
  “嗯。”魈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觉动了动。
  云织平时没和她聊起这些,逢生一向是跟着云织的想法走的,现在魈问起来,她只能通过二人之前的习惯来推测。
  “应该不会吧, 主人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待很久的。”
  最长的时候, 她们在某个宜居的平原待了三四百年呢。
  “我们刚刚来这里,主人不会这么快走的!”逢生拍拍胸口,说得振振有词。
  魈没有得到答案,收回视线微微颔首,倒没再说话了。
  他起身, 推开床尾合上的窗户, 留了一条半大的缝隙。
  这样既可以让空气流通,又不至于风雨无情吹进屋内。
  逢生起床时把被子掀开了大半,云织身上虽还盖着有一部分,但都松松垮垮的遮在腰腹下。
  魈缓步上前, 停在床边离她很近的位置,目光游移片刻, 最后落在了她沉静的睡颜上。
  他记得那双素白单薄的眼皮下关着一对黑亮的眼眸。用它看人时,仿佛有种能穿透他人心事的异能。
  就比如在噩梦中,她的视线每次落在自己分身上时,都能带给魈一种无所遁形的看穿感。
  抬手牵着柔软的被角,将被子掖到云织的锁骨下,魈整理好心情,同逢生对视礼貌颔首,疾步离开。
  逢生摸着头,一脸疑惑的看着好像暂时放下了什么心事的魈大步离开,又回头去看了眼云织,便噔噔跑去把门锁上,准备继续整理房间。
  但没过几分钟,门又被敲响,这次换成了另一个人。
  逢生察觉到熟悉的气息,又把门打开,只是没像看见魈那么熟稔。
  “是你呀。”她直直站在门口,大眼睛亮亮的瞅着钟离。
  钟离面上带着和煦的笑,身上自带一股沉稳气息,让人不由自主折服。
  他面对孩童似的逢生也没有敷衍,而是郑重的和她打了个招呼:“早安,这位小姐,我来拜访云织小姐。”
  逢生还是第一次被这样称呼,凝起来的雄赳赳气势逐渐放松,捏着裙角,苹果肌上飞出两道浅淡的红云:“请进,主人还在睡觉喃!”
  她丝毫没觉得把一个陌生男子带入女性房间有什么问题。
  钟离微微欠身致谢,于是从逢生让开的路走进房间。
  他身材高大,踏入房中,空间感瞬间狭窄了许多。
  逢生这次坐在了云织床尾,抱着那把流光溢彩的剑,问:“你找主人做什么,和我说就行啦!”
  “钟某只是来检查一下云织小姐的身体。”
  “哦。”
  听见他这样说,逢生挪了挪位置,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那你检查,不可以偷偷使坏哦!”
  剑身嗡嗡响了两下,似乎在恐吓他。
  钟离不动声色,依旧一副如沐春风的惬意感,从容而宽和。
  他掌心忽而聚集起一团金黄色的光,照亮了逢生的脸,逢生顺着看过去,光便拉成一缕缕丝线从云织身体快速连接,最后一同隐没于身体之中。
  她的身体变化也很明显,一丝丝寒意从皮肤层慢慢溢出来,被子都透着冰凉。
  云织素白的面上逐渐浮现出血色,终于不像座白瓷烧成的人偶了,肌肤白皙泛红,是健康活人的特征。
  “好了。”钟离收回手,坐回凳上,自顾自倒了杯水。
  逢生趴在云织身边摸了摸她温暖的脸颊,双眸微亮:“你做了什么?”
  钟离摇了摇头,云淡风轻:“没什么,只是帮她分担了一些冗杂工程。想必无需几日,她就能醒过来了。”
  逢生有些惊讶的张口,像是没想到钟离也是个厉害的人。
  她走到钟离身边,绕着他转了一圈,并看不出钟离有没有神通,好似就是一位普通的青年男子。
  过了会儿,她放弃自己研究,直白问道:“你也是仙人吗?”
  钟离饮完茶,自觉这趟拜访该结束了。
  他放下茶杯,回答逢* 生最后一问:“钟某只是往生堂一位无足轻重的客卿,仅此而已。”
  逢生并不相信,但也拦不住这人说完话就要离开。
  她鼓着脸回想了一下这奇怪的二人,心想这里的人可真爱打哑谜。并暗自决定接下来任何人来她都不开门了!
  天气无端转阴,归离原上云层密集,厚到了一定程度时,雨便淅淅沥沥落下,打湿了窗台。
  阳光穿不透云层,明明是白天,屋内也暗沉着,像是被掠夺了身上的色彩,只剩下一堆灰模。
  云织意识回笼时,最先感受到的是一股若有若无的泥腥味,混合着沾了雨的青草与花香,湿漉漉的贴在她的鼻下。
  随之回笼的是淅淅沥沥的雨声、车轮压过泥泞土地的粘黏声、雨滴拍在木板上低而沉闷的跳跃声……
  睫毛不断颤动,她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打开沉重的眼睑,视线由模糊逐渐变为清晰。
  熟悉的房间,没有点灯,只能依靠半开的窗户透些光线进来,堪堪将房间照亮。
  半开的窗外,雨丝于风中缠绵,远处陷入潮湿雨幕之中,各种色彩附上朦胧的白,像是被这场持续时间漫长的雨淹没了般。
  怀中有些沉重,云织偏头看去,逢生靠在她肩上睡得香甜。
  她看见逢生的头发,差点没压住笑声。那两个整齐的花苞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形状了,像两团炸开的糖丝。
  她轻轻挪动了身体,让逢生躺在床上,然后掀开被子下床。空气微凉,赤脚踩在地板上脚趾便忍不住蜷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