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青年弯腰凑近那块墓碑看,发现在角落中,有儿童的小小简笔画。
  那是那石头的尖锐处刻在墓碑上的,看得出画画的人力气很小,同一道刻痕要重复划好几次,所以线条很乱。
  【小小的女孩背着小小的书包,在窄窄的小路上被凶凶的大狗吃掉了。】
  狗链是断的,旁边还有一把同样断掉的小刀。
  人为谋杀。
  艾因敛下眸子,不对这险恶的隐喻发表态度。
  他直起身子,将双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中,已经对这里有了大致的猜想。
  墓园中的坟墓中埋葬着非自然死亡的人们——大概率是凶杀的被害者。火烧,水埋,伪装自杀;中毒,穿透,剧烈撞击。
  只是,什么人收集他们的尸体,又要用他们的尸体做什么?
  “a——”
  远处石碑之上,x在挥手招呼他。
  “找到方法啦——”
  艾因走近:“什么方法?”
  x灵巧地跳下来,凑近艾因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我雕刻出了一扇门。”
  说着,他大手一挥,使唤艾因的员工和使唤他自己的一样:“小科卡尔!”
  忙忙碌碌的小员工在两位领导的注视下,任劳任怨地举着拟态在石碑上刻下了最后一道刻痕。
  紫罗兰色的朦胧光晕从新刻印的图案中心渗透而出,随后填满沟壑,周边的文字符号似乎都在重组——
  终于。
  荆棘与藤蔓缠绕出「门」的形状。
  空间开始破碎。
  隐约间,艾因听到了身旁x说:
  “咦,啊啊啊可恶,等等我还没玩够呢可恶啊——”
  第55章
  书页沙沙翻动两下,随后合拢,化作金色的流光缠绕在黑发青年指尖消失。
  已经可以预见某位好不容易找到乐子结果旅途被强行终止的暴君系主管回去后会如何暴怒。
  不过目前不是管x的时候,让他自己冷静一下吧。
  艾因现在要面对的是——
  大教堂。
  *
  “年轻人,你们也是来做弥撒的吗?”
  年长的老婆婆慈祥地对着突然出现的艾因和科卡尔微笑,艾因沉默了一下,点头。
  “快进去吧,快进去吧。再晚就要开始喽。”
  于是,在老婆婆的引导下,两人成功在人满为患的教堂中找到了最后一排的位置。
  放眼望去,所有坐在长椅上恭敬聆听圣音的教徒们,全部双手交握与胸前,垂头闭目,安静地像是魂魄已经离体。
  老婆婆也是,坐下的一刻就已经闭目聆听了。
  神父在圣堂的最前方,双手捧着圣经,空灵悠远的呢喃如泉水汩汩流出。
  修女在两侧如护卫守护着神父与神像。
  科卡尔似乎对这种安静感到不安,对入耳的神音非常警惕。如果不是艾因在他旁边,或许他会直接离开这所教堂,在发现出不去后评估好战力后劫持人打听信息——总之不会在这里听音乐。
  神。能跟神沾上关系的从来都没什么好事。
  后巷如此,公司里更是如此——当然,主管不算。
  主管是正统的。
  这么想着,科卡尔偏头看身旁坐着的信仰,青年的黑色短发很清爽,漆黑的睫毛下是平静又璀璨的金色,皮肤白皙近乎苍白,很符合科卡尔对于一名研究人员的刻板印象。
  脑叶公司中,公认的两种最能安抚人心的方法——主管的命令。主管的注视。
  只需要听从命令,什么都不用想,做到自己该做的事情。是的,只需要这样,待到手头的工作忙完后,你就会发现一切都回归正常了。
  注视。注视是最能体现在意的表现。在公司那地狱绘景中,只要主管在意你,你就不会死——这是常识。
  ……
  浓稠的液体从手臂滑落,蜿蜒,爬行,汇集在指尖,像完美的红宝石凝聚,滴落。
  死人般的喘气……几乎没有起伏了,青年无意识地张开嘴,扑入口中的只有恶心的腥臭与铁血。
  眼眶充血,流出,撕裂的剧痛已经不能再让这具年轻却千疮百孔的身体做出任何反应。
  濒死之际,青年能想到什么?
  啊,这个操.蛋的世界之翼,该死的l公司,这种危险已经比单人去废墟有什么区别了?!
  早知道在这里要遭遇这些,还不如在后巷干那些听起来有可能丢命的事务!至少不会明知道去送死还不得不去!
  牙齿咬的咯吱咯吱作响,
  「死去,只有死亡……」
  埋怨更多一些,还是恐惧更多一些,
  「你在看着我吗!主管!」
  “……”
  “我在看着,科卡尔。”
  炮火与咆哮冲破了耳膜,那是他最后听到的声音。
  再次睁开眼睛,仪器的滴滴声稳定成背景音乐,身体轻飘飘的,负担化作风离开了他的残躯。
  青年背对着他沙沙地做着记录,白大褂的衣摆垂落在他的手边,消毒水的气息充斥着这里。
  “醒了?”冷淡的指出了他的苏醒,青年侧头看了一眼他的状态,又操作了几下旁边的仪器。
  束缚用的器械解锁,科卡尔起身,略有惊奇地看着自己完整的身体。
  “这里是……安保部?”科卡尔不记得负责医疗的安保部有这么个地方。
  “这里是实验室。”青年只是随口答着,“感觉如何?”
  科卡尔:“啊…还不错,感觉回到了今天早上。”
  “嗯。”
  青年不说话了,手指纷飞地操作着那些他根本就看不懂的仪器们,滴滴答答还有纸页翻动的声音混杂在消毒水和药物的气息中。
  科卡尔没什么讳疾忌医的习惯,他静静地等着专业人士的安排,乱糟糟的大脑在沉默中尽力回想着他的遭遇。
  被主管派去完成不可能的完成的工作,被异想体差评后出逃,不得不进行立即镇压……然后,然后,他恐慌了,像是每一次异想体出逃后的文职那样脆弱不堪地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地狱中走了一趟,不知道为什么活下来了,但是糟透了!糟透了!生命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糟透了!
  **的l公司!
  **的——
  “……主管!”咬牙切齿地愤恨低声。
  阴影投下,科卡尔抬头,就看到了白大褂的黑发青年垂眸看他。
  金色的瞳孔是平静的注视。
  “……”科卡尔在那金瞳下呆愣了片刻。
  上天,白夜,碧蓝,穿刺……他为什么会用“注视”这个词来形容这个目光。太平静,空明又澄澈,冷淡又包容——科卡尔几乎是用了他此生所知道的还算优雅的词汇去形容这样的注视。
  在这样的注视下平静了躁动的狂暴内心。
  “感觉没问题就离开吧,出口在左拐第三道门,有安保部的人会接你离开。”
  就这样,刚醒还没转灵光的大脑指令着自己的身体收拾好自己,走下了床,打开了门。
  “我一直在看着你们,科卡尔。”
  门关上的时候,从门缝中飘来了青年的话。依旧冷淡,依旧平静,说的好像喝水一样简单。
  科卡尔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
  房间里那个黑发白大褂,就是主管。
  “……”
  也是直到最后,庞然的秩序随着理想与希望降临而坍塌,光芒穿透阴云。他也才反应过来:
  一直注视的意思,原来是让你们活着离开地狱。
  祂从来没有食言过。
  ……
  许是目光停留太久,引起了青年的注意,青年转动眼瞳,金瞳还是那么冷淡。
  曾经莫名用一句“我一直看着你们”安抚了死亡又复生后暴躁异常的他的黑发金瞳的青年,对人心的把握还是那么强。
  主管能够看出他的目光并没有什么太多的疑惑,或许有*些许不安吧,总之,主管并没有询问他有什么问题,只是轻轻眨动眼睛。
  细碎的鸦黑发丝扫过他的睫毛,比太阳要冷静又比月亮要灿耀的金色轻轻安抚了他一下,又随着神的意志离开了。
  ……有些可惜。
  科卡尔也移开了自己偷偷看的眼睛,愉悦又懊恼地跟着主管一起看前方的神父弥撒。
  愉悦于主管单独投下的注视,他真的很久没能和主管接触这么久了——接触和注视,作为信徒,一旦接触后久再也不能离开了。然而……
  懊恼于自己竟然让记忆残失的主管去安抚自己!他过来是给主管当护卫、帮手——员工的!有种给主管拖了后腿的郁闷感,对自己开始不爽了(皱眉)。
  赞颂神曲已经进入尾声了。
  赞颂的神父长出了翅膀。
  ?
  长出了翅膀。科卡尔甚至能够听到神父黑白色的衣袍被翅膀生长撕裂的声音。
  上次见这么大一个白色翅膀还是在白夜身上呢。
  两位修女的身躯开始佝偻,异变,手拿红色旗帆,背生白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