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不知道。”
  莫玲珑冷静地说,“你来了正好,一起搭把手,把他弄下去。”
  “弄,弄去哪啊?”林巧还在震惊中,“姑娘,咱们该报官吧?”
  “报官?”霍娇叉腰,“巧姐,你肯定是没见识过官府那些差爷的德性,本事没多少,屁事一大堆。”
  “要是报官,他们会一遍遍地来查铺子,盘问咱们,再说都快过年了,他们没人办事就要拖着,那咱们年初八还开不开业?”
  林巧瞠目:“会,会这样吗?”
  “你知不知道师父的案子,为什么拖了这么久?”霍娇冷笑,“根本不要管这人是什么来历,只要不是死在这里,等他醒了赶出去就行,绝对不能耽误年初八开业!”
  “可是……那万一他是坏人,衙门在找他呢?”
  “那关咱们什么事?他身上的伤是你我打的还是怎的?”
  莫玲珑拉开两人:“初八我们一定要开业,这个人……”
  她看了眼一身黑衣,显然不是普通人的男人,“等他醒了让他走吧。”
  她不过斗升小民,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至于这人身份,她毫不关心,更不想沾染。
  她又看向林巧,“刚刚你说什么?”
  林巧消化完自家姑娘的话,愣愣举起手里的东西:“我刚在院子里捡了一根好长的羽毛!”
  “这么长?!”霍娇惊奇道。
  那羽毛足有一尺多长,周身洁白,羽管坚硬,羽毛的
  尾部呈饱满而有任性的圆卵形。
  看起来像是何芷提过的,海东青一类的猛禽。
  她在上京见过。
  难道,金安也要乱吗?
  她神色一凝:“动作快点。林巧,去开了库房。”
  原来的西厢房,现在一半改成了库房,另外一半由旧柜子隔开,里面还有一张小床。
  暂时就把他安置在那里。
  “好的。”
  关系到铺子能否初八开业这样的大事,林巧不再提报官二字。
  男人份量很重,三人各托一段才勉强搬得动。
  莫玲珑托着他的腰。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第一次上手摸男人的腰腹,手里紧致的肌理触感,让她有些分心。
  她想起常月公主府里,那些舞台上搔首弄姿摆弄着胸肌的舞男。
  相比之下,这个男人的肌肉张力和形态,要好看多了。
  三人参差高低费力托着下楼,好不容易挪到后院,在墙角瑟瑟发抖立壁角的小白如惊弓之鸟一样,短促地“嘎”了一声,扑楞着翅膀飞跑起来。
  林巧挖苦:“只会吃,见着生人就这么怂!”
  “你懂什么啊巧姐,小白只是……”霍娇看到林巧随手搁在男人胸口的白色长羽,“它只是看到这根毛怕的!”
  “别吵了,动作快些。”
  看着瑟瑟抖着细腿和翅根的大鹅,莫玲珑心里也生出疑惑——
  这只白色猛禽,或许跟这人有关系?
  终于把男人安置在库房的旧床上,三人都松了口气。
  莫玲珑看着旧褥子上慢慢洇开的血迹,:“林巧,拿包扎伤口的布条和药来。”
  “哎!”林巧应声去旁边翻找。
  “霍娇,去打一盆热水来,里面洒点盐。”
  “是,师父!”
  莫玲珑则弯腰检查他的伤口。
  从衣服的破口情况看,这人四肢都有些皮外伤,但看起来不深。
  用力推起后背,却看到床单上已经洇上了很深的两道血痕。
  “姑娘,都在这了,这膏药好几年了,也不知道还管不管用。”
  “师父,水来了!”
  但两人很快面面相觑,她们都是姑娘家,怎么好给这么个大男人擦洗上药?
  霍娇看着鹌鹑样不知所措的林巧,咬牙说:“我来吧,我年纪小不要紧!”
  她刚逃出来时还小,扮作小子混在一堆乞丐里。
  那些老弱男丐爱说浑话,她半懂不懂听过不少,对男女大防这种忌讳,不怎么在乎。
  “没事,我来。”莫玲珑说,“给他包扎上药跟腌一条猪腿也没什么差别。”
  “姑娘!这怎么行呢?还是我来吧,反正我是丫头,就是伺候人的。”林巧急得不行。
  莫玲珑:“跟伺候人没关系,你们不用管。”
  她芯子里是现代人,是真的不在乎触碰异姓的肢体。
  再说他身材好,这一点也不吃亏。
  她利落地剪开衣袖和裤腿,布巾沾了盐水擦拭干净后,涂上药膏包扎好。
  只是后背的伤有些费劲。
  她让霍娇帮忙搭手,剪开后背两块布,露出皮肉翻起的狰狞伤口。
  “这么严重的伤!”林巧掩口惊呼,后退了一步。
  莫玲珑涂上药后用布条绕两圈固定,起身:“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自己了,家里有退烧的草药吗?你们每半天进来看一下他,要是发烧就喂他。如果——”
  她看着她们,声音放缓,“他有要死的迹象,就不能犹豫,立刻把他弄走。”
  林巧愣愣的:“哦。”
  自家姑娘,怎么能那么冷静说出这句话啊……
  霍娇则果断点了个头,跟着莫玲珑出去。
  “走啊巧姐,你一个人不怕了?咱们还没吃早午饭呢,今天让你尝尝我包的饺子!”
  她家姑娘,一定是被霍娇给带歪了。
  一定是的。
  林巧一边走一边想。
  厢房门关上。
  贺琛身中毒烟,药性未过,只朦朦胧胧感觉自己被搬动,又被敷上了清凉的药膏。
  身下的被褥很软,屋子很安静。
  隔着远远的,仿佛还有锅铲翻动的声音。
  前所未有的疲惫袭来,他在这份安宁中沉入睡梦。
  隔壁,楼上。
  卢大娘推开窗户,刚要感叹大雪丰年,“啪嗒”一下,一坨厚厚的鸟屎正正好好砸她在刚梳好的发髻上。
  “啊——什么东西,当家的你快帮我看看什么东西在我头发上!”
  她害怕得声音都变了。
  卢掌柜放下手里的账册,起身过来一看,呕了一声:“是鸟屎!”
  “你瞎说,哪有这么大的鸟屎!”卢大娘能感觉到,自己头上那是又大又厚的一坨,“再说哪有鸟飞过?!”
  “你非不信……”
  卢掌柜检查了一番自家窗户,见那窗户上头还残留有鸟屎的痕迹,再看婆娘发髻上的东西,颜色状态都如出一辙。
  “不信你自己瞧嘛,就是鸟屎!也不知是什么鸟,那么大一泡。”卢掌柜啧啧称奇,拿了抹布一擦,把那坨巨型鸟屎擦下来给她看。
  卢大娘一看也呕,气急败坏地拆掉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编好的发髻团子,扬声让仆妇给她烧水重新洗头。
  卢掌柜思忖半天:“他娘,老法里说,鸟屎淋头可要吃百家饭来解啊。”
  金安本地的说法,被鸟屎淋头是晦气,加上更是过年的时候,被淋鸟屎就更晦气了,需得吃百家饭,才能解除。
  而百家饭不是说说而已,是真的得拿个碗出去讨饭。
  卢大娘那样信风水,自然知道这一说法。
  她耷拉着脸:“你去帮我讨。”
  “我哪有空去讨饭?让你儿子去!”卢掌柜拿起账本。
  卢家两个儿子。
  大儿子已经成家,且今日早早去收绣活了,小儿子还在睡懒觉。
  迫于无奈的卢大娘,只得把心肝小儿子喊起来让他拿个碗去讨饭。
  “娘你说啥?讨饭?”
  卢大娘嗫嚅着说:“是啊,娘被鸟屎淋了,需得吃百家饭。”
  “我不去!丢人!”卢小山把被子一拉,盖住脑袋继续睡。
  说了好几回都不肯,卢大娘火起:“你要不去,以后隔壁的卤味我不去买了!以后你的零花银子也不给你了!”
  被子慢慢往下,露出卢小山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好吧!但要等晚上,等天黑!”
  心急如焚的卢大娘忍住脾气:“……好!”
  但卢小山没等到天黑,隔壁破空而来的香味传来,他根本忍不住从床上跳起来,拿了个碗就跑出去。
  第一家就是莫家,他满含期待地敲开莫家的后院门。
  眼睛瞥到那块“内有凶禽出没”,喃喃道:“啥凶禽啊?”
  林巧应门:“谁啊?”
  “林巧,我隔壁小山啊!”
  林巧开了门,面带防备:“有事?”
  虽然是贴隔壁,但两家关系一直不怎么样。
  莫爹还在世时,卢大娘就老没事找事,后来莫爹去世后,卢大娘忌惮陆如冈有前程,稍微收敛着。
  后来,她家姑娘被退婚后,嘴最碎的就是卢大娘。
  卢小山往前推门,笑着说:“街坊邻居的,林巧你也不用这么生分吧?”
  他抬脚要进去,忽地脚背一痛,“哎哟哟……什么东西!”
  “嘎——”小白耀武扬威挥了挥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