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陆一淙被她说得噎住,认命地冷笑:“行吧。上车。”
  成禾真:“不用,我叫车了——”
  “快点,有急事,这里不能停车。”
  陆一淙性子直接,短促地摁了下车喇叭催促。
  成禾真被烦得不行,上了后座:“什么急事?”
  “成禾真,你把我当你司机啊?”
  陆一淙回过头来,简直气笑了。
  “到底要干嘛?”
  成禾真换到了副驾驶:“今天小林总那边不是说取消了吗?他上午飞机就走了呀。”
  “你就当加班吧。算你满勤。”
  陆一淙踩下油门,差点跟要出医院的黑色轿车碰头,不过这次没有暴躁发疯,只是嚼着口香糖倒车,退了一点,让出道来,扭头冲她道:“我爷爷在这儿,你得帮个忙。”
  黑色轿车与他们擦身而过。
  副驾驶上的周颂铭本来正说着话,目光随意扫过车外,忽然停顿了一秒:“咦?成禾真。”
  后座上的男人倏然睁开眼。
  59
  【五十九】
  “什么?”
  闻言,开车的肖自恒连忙看了眼,干笑一声:“没看错吧?”
  肖自恒以为,自己会听到有人让他停下,或掉头。
  但是没有。后座很安静,肖自恒瞥了眼内后视镜,周颂南垂眸看手机,没什么反应。
  “不确定,我又不熟她……”
  周颂铭嘟囔了句:“她那个长相很大众,看错也正常,估计我眼瘸了吧。”
  ?
  正逢红灯,肖自恒见鬼似地看他。
  周颂铭也奇怪,回瞪过去:“干嘛?”
  ……看起来真是清澈的什么都不知道。
  一时间,肖自恒也不知是该幸灾乐祸还是同情了,难得诚恳道:“没有吧,小成气质很独特。”
  他盯着周颂铭,可惜后者没有读懂他的暗示,呵了一声,痛心疾首:“肖总,亏你还是搞设计的,没有一点美学眼光。”
  明明被攻击了,肖自恒却笑得不行:“是吗?”
  如果他不是司机,此刻怕是得笑到座位底下了。
  周颂铭莫名其妙:“……怎么了?!”
  肖自恒:“你觉得你哥眼光——”
  他话没说完,周颂南忽然道:“不要直走,路堵,在前面那个路口右转。”
  “噢,好。你得回公寓休息吧?”
  肖自恒再度确认了一遍。
  周颂南:“嗯。”
  一小时后,地下停车场,肖自恒拉住了慢两步的周颂铭:“我这几天有点忙,你看好你哥,医生可说了,让他尽量静养啊。”
  “我请了假的,肯定啊。”
  周颂铭一头雾水,周颂南除了需要睡觉和休息,还能去哪还能干嘛啊?他恨不得把兄长电脑手机一齐收了呢,可惜没有这个权力。
  过了几分钟,周颂铭晚了几步进公寓,无意间抬头,看到冰箱门半开着,周颂南倚着大理石台,正口渴地仰头灌水。
  “你别喝饮料,我给你烧热的……”
  周颂铭忽然顿住了。鞋都顾不上换,冲过去把瓶子夺掉,冰凉的玻璃瓶身还带一点水珠,淡金色的威士忌酒液还剩大半,在瓶中轻晃。
  这要搁其他人,周颂铭早就开炮了,可这毕竟是周颂南。把所有难听话生吞下去,刚想说什么,视线落到他哥身上,周颂铭只剩茫然。
  “……哥,你怎么了?”
  周颂南脸色没那么灰败了,只余苍白,平静地失神。在静默中,周颂铭看到了一种类似恐惧的情绪,水一样淌过他宛如神明的兄长。
  他太擅长从千头万绪中抓住一点线索,将事情铺陈开来。他也从不怕最糟糕的可能发生——许知彬特意等着他们,纵身一跃的那个午后,算是一个意外。突破了他能接受的下线。当时周颂南大脑空白过一瞬。也就那一瞬。后来他告诉自己,死亡这种事,最好不要让重要的人看见。他不喜欢把绝望压到他人身上。因为他感受过,很痛。午夜梦回时,耳边还回荡着肉体重重砸在地面的声音,会吐。
  他也想过,即使她以后知道了,摊开来责备他怪他,他大概仍会坚持自己的想法。
  所以在车上时,即使听见了成禾真的名字,周颂南也能尽力维持冷静。因为如果她不在,回头也没用。如果她在,更是无济于事。很快,他想起成禾真为了好玩,下载过一个异地恋的app,能记录节点、分享彼此的实时位置。打开来,他的开着,她的关了。
  而她什么也没有说。
  他决定耐心一点,先留出足够的时间,同时压下了涌动的不安与恐惧。
  一天半后,晚上八点五十,周颂南接到了一通电话。
  “喂,您好,我这边是鎏金%#……成小姐您认识吧?”
  -
  “嘭!”
  开香槟的声音像烟花。空气被昂贵的香水、香烟、酒精和年轻气息蒸腾混在一道,搅拌成甜腻又辛辣的热浪,饱和金色的光晕,沸腾的金钱漩涡。tc鎏金的酒保已经习惯了。
  这次包场的是陆家的陆铮铮,她是陆家这代中最出息的一个,平时也不是玩咖,据说今天是给自己弟弟陆一淙接风洗尘。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陆一淙在家里被爷爷狂轰滥炸完,又被他姐拖过来,一堆老朋友熟面孔在,他也不好拂大家面子。
  溯光三个下属倒是玩得嗨,其中最高兴的就数成禾真了。她被骗到陆家顶包的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穿了件深灰色短袖和黑色牛仔裤,在二楼包厢兴奋地抱着话筒唱歌。
  所以说永远多长永远短暂永远很遗憾
  ……那滋味时而在飞
  时而下坠时而又落泪
  陆一淙坐在环形沙发深处,惯有的痞气倨傲收敛得很干净,他边喝酒边看她唱,视线仔细认真。
  染着灰发的年轻人发现了,看陆一淙脾气也比前几年好的样子,立刻笑嘻嘻凑近问道:“陆少,这美女真是你们那儿搞技术的?没骗人?能追不?不是你私藏的——”
  “你给老子嘴放干净点。”
  陆一淙扭头,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
  成禾真唱朗朗上口的歌只会轻微跑调,但是嗓音好听有磁性又弥补了这一点。
  ……永远短暂永远很缓慢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同的计算
  神秘的诺言誓言甚至谎言自己去领悟
  也许多年也许瞬间你自有答案
  陆一淙中间出去了一趟,在侧门呼吸新鲜空气,同时给爷爷又打了个电话。打完后沉默老半天,被出来透风的陆铮铮看见了,嗤笑他一声:“德行。要到钱了吗?”
  “靠,不管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陆一淙抓了把头发。
  “不错嘛,现在心气挺好哈?”
  陆铮铮还挺讶异。
  “……最近认识一人老喜欢说这话,做不到也说,说就算这次没有,下次就会出现了。”
  陆一淙盯着地面:“我想也是。”
  等再回去,他跟人玩了会儿骰子,才发现成禾真不见了,抓住属下一问,说成工好像去一楼喝酒了。
  “怎么?要下去了?”
  陆铮铮看着他,揶揄。
  “关我屁事……我是要去跟lucas打个招呼。”
  陆一淙放下骰盅,伸了个懒腰,晃走了。
  他晃下楼梯时,看到一楼的玻璃门被推开,夏夜的风钻进来,带来干燥的热气,灯光迷幻的短走廊被明亮的白光短暂照射、切割,在地上投下一道光痕。
  一个穿着灰蓝色衬衣、黑色长裤的身影,在光痕处停留,男人身形颀长挺拔,穿得衣服剪裁t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与浮华热闹形成突兀冰冷的对比。
  他侧脸没什么表情,眉眼深如寒潭,目光扫了一圈,在吧台后的沙发精准定位,随即迈开长腿,步伐沉稳地走过去。
  陆一淙本来没在意,只是觉得这人有点面熟,但很快,顺着对方要去的方向瞥了眼。
  ——成禾真?
  陆一淙动作反应比身体快,他这边过去直线距离也短,三步并作两步走去,率先坐在沙发上,开始上手晃人:“哎,成禾真,醒醒,怎么睡这儿了?”
  大脑后知后觉地思索起来,并且不自觉地警惕。
  那男的,应该不是奔着她来的吧?等等……不对啊。陆铮铮今天说自己包场了!那陌生人为什么会进得来?!
  陆一淙不自觉回头,以主人之姿目光扫射。
  一道阴影无声覆上。
  陆一淙缓缓抬眼。
  沙发后,对方正垂着黑眸看他。
  陆一淙:“……看什么?”
  看到正脸了,陆一淙心理很烦躁。
  比想象的还要能看一点。烦!
  “陆一淙。”
  男人声音微沉而悦耳,声线却没有什么起伏。
  陆一淙不喜欢被俯视的感觉,一下站起身来,语气不善:“干嘛?我认识你吗?”
  对方没理他,绕过沙发另一边,伸手抓过成禾真的左臂,将人轻轻带向自己,她睡得昏昏沉沉,头一下撞进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