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武心婷呸了一声:“够不要脸的,要饭自己去要!”
  谈话间,他们走到了集市西边新一片开阔区域,搭了个台子,底下放一百好几十个座位,最近快暑假了,时不时有些表演。
  今天是个戏班子在唱戏,在台上扮相齐全,咿咿呀呀的,唱腔婉转,底下只有稀稀拉拉的观众,大都在玩儿手机。
  武心婷随便扫视了一圈,眼睛忽地亮了下。她走到观众席后排坐下。
  隔两个座位,认真看表演的男人神情冷淡。武心婷瞟了眼他的侧脸,呼吸都停滞了几秒。
  帅成这样!
  果然帅哥都会让人觉得眼熟。
  她咳嗽了两声,温柔地倾身问道:“不好意思,你有纸巾吗?”
  身旁传来唐海灿的怪笑。
  男人竟然真随身带了纸巾,一整包都给了她,眼皮都没抬一下。
  武心婷问:“今天是工作日,你不上班么?”
  对方看这才看她一眼,眼神停留了一两秒,摇摇头。
  “跟我一样,失业了呀?”
  武心婷热心道:“我男朋友在上海那边儿,最近好像缺人,你是做什么的?也可以看看有没有机会。”
  她有自己的盘算,能无聊到在这集市边缘坐的人,估摸着也没什么事业可言。虽然外表不错,但看着一身也没太贵的单品,跟兰琼梅她老人家介绍的那什么创始人,估计比不了。感觉这个更适合成禾真。
  她对成禾真的观感很复杂,希望她过得好,又不希望真的比自己好太多。人有阴暗面才能称之为人啊。武心婷知道这很正常,并不苛责自己。
  她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自己找话题了半天,单t方面聊得不亦乐乎,对面不搭腔也不气馁,过了会儿直接切入正题。
  “哎,帅哥,你是彭城人?有女朋友吗?”
  对方竟然搭腔了。
  “怎么了?”
  “我说话有点儿冒犯,你别介意啊。我认识一个人可漂亮可优秀了,她刚好也没男朋友,你有兴趣吗?”
  对方看向她,眉头微挑:“是吗?”
  这就是感兴趣的意思!
  武心婷很快往左边挪了一个位置,在手机相册里翻了半天,往上滑了几百张照片,才找到一张之前保存的,照片里的人穿着黑色背心工装裤,在堵死的高速路上跟头顶硕大的夕阳留影,眉骨鼻梁立体,眼睛很亮,望向镜头,宛如野心勃勃的豹子。
  “她现在也是上海彭城两边跑,”武心婷热心地介绍:“之前是汽车工程师来着,非常聪明。”
  “单身吗?”
  男人若有所思地问道。
  “单身啊,当然啦!”
  武心婷一笑,笑着笑着自己就心虚了。
  成禾真的感情状况,她还真不算特别清楚。跟那个陆一淙到底有没有发展?陆家她也搜过,也算是中a9级别了,选择面那么广,应该不可能吧。
  “你别害人了,”
  唐海灿插嘴进来:“兄弟,你别听她瞎说,这是犯罪啊!她可不是省油的灯!”
  “什么害人?你乱说什么?”
  武心婷很不满意他拆台,私底下狠狠踩了唐海灿一脚。
  “我擦……谁沾她谁倒霉好吧?”唐海灿也火了,不甘示弱地狂翻qq空间相册,两分钟后,才翻到一张包浆图。
  主要为了给武心婷看。
  二层自建楼门口,一个屎黄色落汤鸡,十来岁的样子,穿着哈喽凯蒂的套装,不辨男女,对面有人正指着她鼻子,神情愤怒而扭曲。
  “她害得陈来娣家人去你们那儿找麻烦,你忘了?”
  唐海灿哼了一声:“也不知道给陈来娣灌什么迷魂汤,让人家把她老公淹死了,简直恶毒。就这第二年还能走大运,去上海了呢,老天真是没眼。”
  “你给我闭嘴!”武心婷脸色沉下来,真的生气了:“提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干嘛?!”
  “我能看看么?”
  男人忽然道。
  -
  成禾真一觉起来,窗外又是分不清破晓还是暮色的天光。
  她到底睡了没?
  她坐起来,望着窗外发了会儿呆,脑子还一团浆糊,试图分辨这是哪里、她为什么在这儿。
  “吃饭了!还睡呢?”
  武心婷突然推开她卧室门,又冲成禾真使了个眼色。
  “咋了。”
  成禾真从床上蹦下来,懒洋洋问道。
  “哎,不是你就这么下楼啊——”
  武心婷难以置信。
  头发跟刚被炮崩过一样。
  成禾真:“啊,怎么了。”
  她鼻音有点重,拐出门去刷了个牙。
  武心婷难得在她耳边絮絮叨叨:“今天有点可怕,我在杏山碰到了个绝世大帅比,结果回来又碰到他了,他竟然在跟奶奶吃饭呢……不是,你能不能稍微整一下你的仪容仪表——”
  成禾真径直拨开武心婷:“关我屁事,我没光着下去就算给面子了。”
  她下了楼,地锅鸡的香味最先钻来。
  武心婷站在楼梯上,气鼓鼓地等着看她大惊失色、震撼万分然后反悔低头。
  成禾真跟兰琼梅打了个招呼,在姥姥脸上吧唧亲了一口,随即坐到大圆桌对面,离地锅鸡最近的地方。
  她恰好挑到离帅哥最远的对角线,淡定地坐下。倒是抬眼看了看男人,不过很快漠然地收回视线。
  武心婷大失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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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三】
  兰家的新家坐北朝南。客厅约有一百四十平,软装是混搭风。凌晨时看不清,白天所有细节异常清晰。
  仿北欧风圆镜对面的酱红实木鞋柜,现代灰布沙发旁的紫檀圈椅,角落里红色塑料凳待命中,放了个苏绣坐垫。浅灰墙面上挂花鸟画,宜家的灯照着红木圆餐桌。
  周颂南回来时环视过一圈,不着痕迹地深吸了口气。
  这个审美。
  像有两三种神秘力量在他视线里打架。
  不过到了吃饭时,他已经自如地适应了。
  兰琼梅长着和善的圆脸盘,法令纹深而柔和,风风火火,身形偏瘦,对他出乎意料的和蔼,拉着他唠了不少家常,问他的口味,知道他口偏淡后,还让钟点阿姨多炒了个清淡菜色。
  桌上大部分还是一片红彤彤。
  辣椒毛豆炒小鱼干、辣炒花蛤、蒜爆鱼、醋呛绿豆芽和辣土豆丝,还有一个打包回来的加辣地锅鸡。只特意加的有雪菜毛豆肉丝不见辣椒。
  开饭后,成禾真果然愿意离她心爱的地锅鸡最近。还跟武心婷抢鸡翅尖吃。
  “上次就你吃的,怎么还抢我的呀?”武心婷发飙了。
  “什么你的,你叫它它答应吗?”
  成禾真反问。
  桌子另一边。见周颂南的视线落在这桌菜色上,兰琼梅笑道:“我们家就是口重,不过小真是最爱吃辣的,她回来的话,菜味道就要加重点。”
  周颂南低声道:“这样吗。”
  兰琼梅有点惊讶,但是也习以为常:“你不知道——噢,你太忙了,以前不常回家吧?”
  周颂南默不作声,垂着眼眸,无声攥紧筷子。
  其实回不回都是一样的,那时候没有人过问她。
  周家从前的阿姨做菜几乎不放辣。
  周锦生祖籍山东,后面去了上海。人生最开始吃不饱,也谈不上什么喜好,不过后来有得选,口味从来都是咸鲜酱香、或者食物本味为主。
  可是后来她也从没有提过。成禾真看着不挑食,总开玩笑说人只要够饿,什么都能吃。上学累得两眼发直,比捷森还难吃的黑麦面包也能塞进去。
  味道像泡发的顺丰快递纸箱。她含泪在网上记录:只能是顺丰,质感最像,最结实最有嚼劲。
  她的自适应性很强。可这是理所应当的吗?
  “姥姥,这个鸡我要给兰姨留点不?”
  成禾真在那头扭头问。
  “不用,她出去办事,七八点才回来呢,你跟婷婷吃。”
  兰琼梅摆摆手。
  大家和和气气地吃到一半,没人注意到周颂南很少动筷子。
  成禾真注意到了,而且也看出来桌上没什么适合他的菜。不过她的眼神在两人中间转了一圈,思虑半晌,并没有开口。
  兰琼梅向来热心待客,尤其对吃饭这件事很看重。谁的口味如何、吃得多不多、特意添几个菜,基本都能注意到。
  姥姥坐那么近都没问,不像没看到,像是刻意忽略。有点奇怪。
  那她也绝对不敢主动开口,自投罗网的。
  过了会儿,兰琼梅给他夹一筷子肉丝,无意中提到:“你家那个罗叔叔,后来怎么样了?”
  周颂南:“谢谢……不好意思,是哪一位?”
  在记忆里翻找了一圈,周家很多年前的法务之一倒是姓罗。
  “是罗麒吗?”他问。
  “可能吧,我不知道他名字。”兰琼梅笑了笑,微微牵动脸上慈祥的纹路,但随即笑意又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