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成禾真静然凝视他几秒,又笑嘻嘻地蹭了周颂南肩头一下,把恶心人的事业进行到底:“老公你说得真好……”
  她侧头,冷不丁地看向邹明磊,笑意深了些,闪着微微寒光。
  “想要我别挡你路?那跪下吧,现在。”
  29
  【二十九】
  3对1,不公平。邹明磊怀着一肚子怒气,带着他的卡走了。
  接下来想必会很尴尬。
  即使是肖自恒这种经历过大场面的,也打算接个闹铃就此离开。
  也不是他高尚,不想看八卦,主要是周颂南最近干活太多了,两边肩膀挑三个项目,肖自恒不想得罪这种全能永动机。
  当事人似乎不这么想。
  “你想吃点什么吗?你是他同事吧?”
  成禾真把菜单递过去,端详了一下肖自恒。
  “我们是不是见过?”
  肖自恒愣了一下:“对,我叫肖自恒。我记得好久了,当年在老周那儿……哎,谢谢你啊,我不饿,要不我就先——”
  撤字还没出口,周颂南把椅子拉出来,自然地坐进位置里:“你不是没吃晚饭吗?”
  肖自恒:……
  他无语地瞪着周颂南。
  大哥,给你腾位置还不乐意?!
  “点吧,我请客。”
  成禾真往沙发里大爷似得一靠,笑眯眯道:“刚才别见怪啊,逗那人玩儿呢。”
  “是吧,哈哈。”
  肖自恒翻着菜单和酒单,腹诽道美女我老家可没有叫老公玩儿的习惯。
  “她一直这样乱叫。”
  周颂南叫了杯酒,刚上来,他垂下眼睫,抿了一口。
  她十四岁半那年,韩流席卷,这种称呼从论坛和贴吧上风靡起来,班里有人追星,成禾真对这个没兴趣,但是把这称呼学到了。能表达她澎湃的爱意,征用!
  老公老婆多达上百位。
  她那时候有给万物排阴阳的习惯,兔子苹果的毯子是阴,恐龙拖鞋是阳,水獭玩偶是阳,周颂南车库里的银灰色法拉利599gtb是阴,阿斯顿马丁rapide是阳。她那时趁原配周颂南不在的时候偷偷跟前者拜了天地。
  ——老婆,你真的很美。
  她在百度翻译里搜了八种语言,将这句话誊写到新买的手账本上,还冲洗了它的照片,贴到那一页,最后把那一页撕下来,埋在了车库对面的花园树下。
  叫人也有。沈艳秋自不必说,贺云岷如果能帮她搞到绝版电影dvd,那也是老婆范畴的。
  初三她跟边弋一起追番,她也习惯性开口,结果半年后才知道,边弋妈妈真的早早跑路追真爱去了,吓得她不敢再乱叫。
  但是社交网站就不一样了,她在小号上经常转发赛讯,帅哥美女大乱炖也有,老公老婆关键词一搜多达八千条。
  当然,叫周颂南是头一回。
  “嗨,原来是这样,早说嘛,”肖自恒拍了下大腿,笑开:“把我吓得,我还以为你俩真怎么了呢……”
  没人接他话。
  还好,他的牛肉甜椒佛卡夏上来了,肖自恒咬了一口,眼珠子在两个人之间无声打转。
  周颂南没点东西吃,只是在看手机回信息,屏幕反光映出他清晰眉眼,跟平时应酬时一个死样子。
  肖自恒再看看成禾真,她正认认真真研究这家店的菜单尾页。
  都很投入嘛。
  “对了,小成,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肖自恒问道。
  成禾真点点头,笑得眼睛弯弯:“我叫成禾真,你想怎么叫都行。”
  肖自恒:“你前段时间,有没有加过一个新朋友,叫肖准啊?”
  “有啊,”她又点头,仔细回忆了番:“之前行业论坛遇到过,我前两天去江城,也是这个朋友说他那边有个dre岗让我试试。”
  “那是我弟。”
  肖自恒拍了下掌心,笑着瞥了眼对面的男人:“巧了吗这不是!”
  本来他也不确定肖准是不是在随口吹牛,毕竟他也没有成禾真联系方式。
  肖自恒就不信自己试不出水深了,决定下剂猛料,不管哪边成了对他都是好事。
  “哎,你对小肖印象怎么样啊?”
  他忽然探过头去,好奇地问。
  成禾真想了想,确实有深刻印象。
  她说:“帅的。”
  开朗健气,非常靓的一条小年轻金毛。
  “哎呀,干杯干杯,听了你这话我弟不得乐晕过去——”
  肖自恒乐开花,这下是真高兴,毕竟他跟肖准还是像的,被夸帅谁不高兴啊?
  他用可乐跟成禾真开开心心干杯。
  两人一饮而尽,肖自恒桌面上手机一亮,与此同时,周颂南开口:“鹭城那个金环项目招标重新开了,你有空去找林垚了解一下,落实后再准备。”
  “……我们不是干完今年就埋吧?”
  肖自恒点开文件一看,死的心都有了,拎过包有气无力地冲成禾真挥手:“弟妹……不是,小真妹妹下次见啊,希望到时候我还活着。”
  “一定的。”
  成禾真被他逗笑,这性格跟肖准还真是有点像。
  笑到一半,幽暗灯光中,她对上双眉眼极深的黑眸,两条长腿懒散交叠,靠在那里,眉头无声一挑,他什么也没说,问题好像已经呼之欲出:好笑么?
  成禾真半路转干笑,哼了声:“好笑啊。”
  第三人一走,他们之间的气氛才是彻底冷了下来。
  她喝了口柠檬水,垂着眼睫。
  “走吧。”
  周颂南起身。
  成禾真:“干嘛?我要从这儿坐地铁。”
  “吃饭。你饱了吗?看着灰头土脸。”
  周颂南站着回身,微微皱眉看向她略显苍白消瘦的脸颊。
  这半个月,他已经跟自己和解,也跟那段时间和解了。
  快二十八岁那年,好像被淹在无边无际的深海里,她和那一晚,都让他有了一点能爬到岸上的错觉。
  尽管那个人是成禾真。他曾经给她开家长会,陪她比赛,帮她辅导课业,成禾真闷头苦干起来会忘记时间,他给她热夜宵,督促睡觉。到她十六七岁时,他看着她,有时像看以前的自己,目标出现,于是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憋到不能呼吸为止。比妹妹更像妹妹。
  周颂南是秩序感很强的人,也有必须要做的事,生命中一切都可以为此让路。而秩序被撕破、越线的痛苦,代表着他某个部分稀碎。他有什么资格讲别人,又有什么资格觉得许知彬任性、做决定不够理智?当时那种痛苦,不是简单可以克服的。
  那天早上离开后,他说服自己,过得轻松一点,自私一点,让这缕光停驻。
  她那封邮件将他的私心和自尊碾得粉碎,可做错就是做错。周颂南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但成禾真算不上别人。
  后面忙了一个月,他在她毕业前去了趟学校,看到贺云岷跟她并排走在建筑前,艳阳天,青春洋溢的两张脸,有意大利同学路过,同她打招呼,笑着调侃她是不是男朋友来了?成禾真笑眯眯说你也是,谢谢,谢谢
  周颂南转身离开了。
  与其说记恨她,不如说,他只想把关系拉回正常范畴:没有关系。
  反正她那个神奇的脑子真不记得。
  可是看她现在这样被迫消磨时间,掩盖真实情绪,他又忍不住想,算了。
  她后来做事都习惯上双保险,大学到t工作熬了无数大夜,聊起车的前景眼睛闪闪发亮的样子,周颂南记得很清楚。
  难道他不知道在事业中跌跤的痛楚吗?
  她是可恨,但他真希望她没心没肺、意气风发地让他恨,他会祝福并远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吃什么?”
  成禾真人都坐麻了,站起来的时候跳了两下,想起什么,嘻嘻一笑。
  “烧烤吧——”
  周颂南几乎跟她同时开口。
  “烧烤不行。”
  成禾真切了声,无语得很。
  “那你问啥……”
  “走着看看吧。”
  周颂南说。
  夜逐渐深了,两人沿着马路边走,树上缠绕的灯圈泛着冷光,车来车往中,成禾真决定打破这种要命的尴尬,在等红灯时,她才低声开口。
  “对不起啊,是我太冲动犯了错,没控制好自己。”
  周颂南知道她在说什么,那天顾琳都陪他们上去了,也是他自己犯贱。
  “没事。”
  他不想再聊这个话题,轻揭过去,很有分寸道:“我也有问题,就当没发生过吧。”
  “我不是说这个。”
  成禾真顿了顿,皱了下鼻尖,露出一个命很苦的笑:“我是说更早的那个。”
  叮——
  绿灯刚好变了。
  许多人都往前涌去。
  周颂南本来人要走,闻言脚步一顿,也没能迈出步子,他扭过身来看她,神色一瞬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