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总算有了确切的名单。应见画见好就收,没有继续追问黄谷是哪两户人家。再问下去,他刚建立的那点信任就要消磨光了。
  应见画又和她略扯了一会,防止她孝心大发去找侯夫人坏了杜知津的事。邬题也有耐心,时不时问他些养身的法子,他一一答了。
  “希望姨母身康体健长命百岁。”她双手合十,竟也念起“阿弥陀佛”。应见画心想,她未必真的想害侯夫人,可惜成了妖怪刺向亲人的一把刀。
  如果知道真相,邬题会作何反应?
  窗外传来一声短促的猫叫,他一怔,听出是杜知津发出的暗号,起身告辞。
  邬题没怀疑,还吩咐侍女给他装了些点心,是她一惯的笼络人心的法子。
  走出椒兰馆后,杜知津一眼盯上他手里的食盒。应见画以为她饿了,随手给她:“拿去吃罢。”
  他最近在控制身形,本来也不吃点心。
  杜知津提走食盒却没吃,他狐疑:“怎么不吃?”想了想,他恍然,“最近天气热,你又忙着奔波,吃不下这些油腻腻的东西正常。回去我给你熬些药膳,你不许嫌苦。”
  闻言,她高高兴兴地满口答应,同时打算等赵终乾回来把点心给他。
  不能浪费粮食,那就交由身为表哥的小赵解决吧!
  察觉心意后,她发现自己在某些事情上变得格外在意。比如这会,她就不愿意应见画吃邬题给的东西。
  这算什么?吃醋吗?好蛮不讲理的心情。
  她扪心自问,间或偷瞄一眼身旁的人。一次两次,应见画只当没看见,次数多了他忍不住问:“看什么。”
  他早晨明明照过铜镜,身上无一处不妥。难道胖了?
  如此想着,他不禁抚上脸庞,微微泄气。
  杜知津歪头,把问题抛还他:“阿墨怎么知道我在看你?难道你也一直盯着我?”
  应见画有些恼了。既恼她张口就来的撩拨话,也恼自己管不住心,一句话都能心神荡漾。他只得大步上前试图和她拉开距离,却被她三两步追上。
  他瞪她。
  剑修走得快了不起?
  杜知津眨眨眼,恍若未绝自己被讨厌了。她忽然倾身靠近,日光照耀下,她脸上的细小绒毛清晰可见。
  应见画呼吸一窒。
  靠得这样近,要干什么?
  “别动。”
  明明是轻飘飘的两个字,她说出来却像道不可忤逆的咒语,令他立在原地。
  他甚至闭上了眼。
  阴影在盖住了他的脸,他能感觉到她仍在贴近、越来越近。
  杜知津的发丝扫过他颈侧,有点痒,但很快就不止是痒。那一缕头发就像明火,一路向上点燃他心里的蜡烛,应见画不用睁眼都能想象到自己的脸有多红。
  偏偏她还要点明:“你的脸好红。”
  他咬牙,倔强地不肯吭声,任由脸颊发烫。但随即,这股羞赧被另一股酸涩的决绝取代。
  她要吻他吗?
  吻我吧,杜知津。
  他想。
  我会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你依旧不沾尘缘,是那个无牵无挂的等闲山修士。
  所以杜知津,吻我吧。给我一点午夜梦回的念想,给我一丝丝甜,这样哪怕以后是无穷无尽的苦楚,我也能骗自己,你对我不是全无感情。
  呼吸近在咫尺,他感受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那么轻又那么重。
  她靠近了。
  然后,摘下一片落在他鬓边的落叶。
  她期待他能睁开眼睛,发现她眼里的情愫。
  “连树叶都喜欢你。”我也一样。
  可他退后半步,没有看她,自然也错过了她的期待和失落。
  应见画自嘲一哂。
  是啊,她从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在她心里星星会喜欢他、树叶会喜欢他。
  唯独她不喜欢他。
  ————
  原本杜知津还想趁着独处时间多表现表现自己,展现自己作为道侣可靠的一面。但两人回漱玉斋没多久,赵终乾就火急火燎赶来了。
  他大口喝水,被杜知津无故瞪了一眼,颇觉委屈。
  怎么师姐也学会瞪人了?瞪人还会传染?
  再看应见画,瞧着倒是正常,只是有些魂不守舍。
  他对两人之间的事摸不着头脑,索性只关心正事:“老头说天水真人两个月前就回等闲山了。”
  杜知津不信:“又没有大事,他回去干什么。”
  不过也猜到不可能这么顺利。要是轻易就能逮着人,他们也不用在这焦头烂额地拼凑信息。
  应见画等了一会,见脑中的东西没有丝毫开口的意思,干脆先把自己知道的都讲了:“邬题说仙药只在三家人手上。”
  “侯府和黄谷二家。”
  杜知津点头:“琉璃京有法阵压制妖力,每月附身三四次大概就是它的极限。”
  “小赵,你知道黄谷是哪两家吗?”
  听完,赵终乾“嘶”一声,苦思:“姓谷的倒是只有一家,便是曾经的太子太傅、如今的太师谷骞。可姓黄的人便有点多了,这是个大姓,少说有一二十户。”
  这话倒不错,就算在武陵村都有四五户不同的黄家。
  真相就在眼前,他们却抓不住,这滋味实在难受。赵终乾揪着自己的头发,逼自己回想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他讨厌结交权贵,不然也不至于一个人跑走。
  应见画沉吟:“暂且先不管这个,我们不妨从已知的两户人家入手。你们觉得,建昌侯府和太师谷氏有何共同点?”
  杜知津稍思后答:“都是顶级权贵?”
  一个是皇后亲弟弟,一个皇帝的老师,均是显赫人家。
  赵终乾顺着她的思路想:“所以是姓黄的勋贵?可我记忆里也没有啊,至多是个四品国子司业,不够看的。”
  敢说四品的国子司业不够看,整个琉璃京恐怕也没几个人。但赵终乾有这个资本,应见画也认可他的话。
  线索又断了。他气馁地爬在桌上,长吁短叹。
  杜知津出言鼓舞士气:“一时想不到而已,别,。我也从侯夫人打听到一些消息,不如听完我说的再下结论。”
  他好奇:“我娘那还有我不知道的消息?”
  应见画瞥他眼:“你是你娘的宝贝儿子,正因如此有些话不能说给你听。”
  他看得出来侯夫人很满意杜知津这个“准儿媳”。除了赵终乾喜欢,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出身等闲山。
  就像当初他决定救下杜知津,出身“等闲山”说明她对妖有一定威慑力。侯夫人很聪明,她能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异样,自然能想明白是妖魔作祟。虽然病急乱投医选择信佛,但不代表等闲山在她心里便一棒子打死了。
  至于她为什么相信杜知津......大概是赵终乾和她说了什么,这他就不得而知。
  总之,只要侯夫人想自救,就一定会向杜知津透露口风。
  不出意外的,杜知津甫一出现在院子门口就被檀雪请了进去。侯夫人原本在理账,一见她来,立刻亲亲热热地牵手邀坐。
  “好孩子你来了,我正想派人去找你呢。”
  不等杜知津回答,她又问了许多话,问睡的好吗吃的好吗那天有没有被吓到,最后叹了口气,说自己身子骨不好,恐怕陪不了儿子多久。
  赵终乾听到这很是慌张:“妖怪该不会是要对我娘下手了吧?”
  应见画摇头,示意他先别说话,继续听杜知津讲。他只得勉强压下心中慌乱,惴惴不安地坐下。
  “嗯......之后便和我说了小赵的生辰八字,还问了我的。”杜知津挠头,“我发现大家都很喜欢自报八字哎,不过阿墨你不是和我说这玩意不能轻易讲出去,会被扎小人吗?所以我改了一点。”
  应见画没料到她连这个都还记得。这还是他们在武陵村时,因为陆平八字牵扯出的话题。
  她朝他笑了笑,仿佛在邀功,无形的尾巴甩啊甩。他无奈,却不自觉唇角微微上扬。
  赵终乾指着自己:“所以,就不怕我被扎小人吗?”
  可惜没人管他会不会被扎小人。
  “讲完生辰八字,侯夫人又问我祖籍哪里家里还有人吗,我就坦白我是孤儿嘛,她一边说可怜孩子一边喂我吃点心,点心很好吃哦。”
  她对侯夫人印象不错,大概是天生缺少母亲的关怀,看到侯夫人疼爱赵终乾,她隐隐有些羡慕。为此,她决定尽己所能查明真相,免除侯夫人的后顾之忧。
  “在之后话题不知道怎么,莫名其妙绕到了小赵的祖宗身上?说他们一家上一辈只是几品的小官,因为女儿贤良,也就是小赵的姑姑做了皇后,这才渐渐发迹。嗯,还说了赵皇后和皇帝的过去,这个是可以说的吗?”
  天子脚下,连杜知津也不得不谨慎,生怕说错话。
  赵终乾大手一挥表示:“没事*,师姐你尽管说。”
  她又看应见画一眼,见他无异色,继续道:“......哦好,其中有一件我感觉还挺奇怪的。侯夫人说皇帝已经很多年没有上朝了,甚至连秋猎也不去,中元清明也只是派宗亲祭拜,自己一直待在皇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