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侍从惊呼出声,对面的三小姐更是直接和何姨娘抱在一起,母女两个瑟瑟发抖。
  他冷眼扫过面前一众庶弟庶妹,轻嗤出声。
  “三书六礼就一定作真吗?我娘说的不错,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话中的嘲讽意味太过,建昌侯气得双手发抖,怒道:“孽障!!来人!上家法!”“我看谁敢!!”侯夫人不甘示弱,一声令下,全体侍卫一动不动。
  场面一时僵住了。杜知津的筷子还停滞空中,夹也不是不夹也不是。她欲向应见画求助,却发现......发现他看得津津有味,手里甚至拿了几颗果盘里的葵花籽。
  察觉她看过来,他挑眉,分出去一颗剥好的瓜子,无声询问:你要么?
  杜知津:......
  杜知津拿过瓜子,和他一起看戏。
  【作者有话说】
  *有参考红楼梦
  第55章 假药
  ◎她果然还是忘不了陆平。◎
  在杜知津的记忆里,便宜师弟赵终乾大多时候是喧闹的、吵嚷的,整个人如冬日里的火炉,噼里啪啦,带着股不管不顾的热意。你若和他一样是根炮仗,那么你们可以一起爆炸,提前过年。但你若是个雪人,不好意思,在他身边待上一刻就会融化。
  她和应见画刚好对应两者,一个爆炸、一个融化。有意思的是今天,杜知津看到了第三种赵终乾。
  浇熄的火炉,潮湿、郁闷,燃烧过后的余烬又冷又热。
  “......我说过,我的事你少管!如果不是娘还在这,你以为我愿意回来?”
  争吵一触即发,建昌侯一张脸涨得通红,不知是醉的还是气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生你养你,这么多年的书你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竟敢顶撞长辈!”
  与怒不可遏的建昌侯相比,赵终乾显得冷静许多,话里的机锋却一点儿不少:“龙生龙凤生凤,我是狗你是什么?一条老狗?”
  “你!!”这番话成了浇灭理智的最后一瓢水。不再招呼手下,建昌侯一把夺过身边侍卫的佩剑,利刃被烛光晃了晃,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下刺向赵终乾。
  应见画皱眉,杜知津则在建昌侯拔剑前就有了动作,身影一闪而过,唯独赵终乾本人纹丝不动。
  他冷冷看着暴怒的父亲,神色暗含嘲弄。
  “逆子!我今日非要好好教训你不可!”
  烛芯被剑风波及,本就岌岌可危,然而下一瞬,随着侯夫人声嘶力竭的“住手!”,它彻底停止了跳跃。
  随侍在旁的檀云发出惊叫,打碎了手里的杯盏:“夫人!”
  侯夫人竟吐血晕了过去!
  “母亲!”赵终乾连忙扶起晕倒的侯夫人。杜知津眼疾手快,趁机一剑挑飞建昌侯的佩剑,震得他连连后退。
  檀云慌慌张张取出药丸,还未近身便被赵终乾呵斥:“滚开!别让我看到那东西!”
  “可、可夫人她......”她急哭了,拿着药丸不知所措。应见画拍拍她的肩,示意让开。
  他看向双目猩红的赵终乾,竭力保持沉着:“我是大夫。”
  赵终乾愣住,点了点头,勉强同意他靠近。
  檀月已经去请医师,在医师赶来之前,只有应见画能够救急。他迅速搭脉,神色渐渐凝重:“素体亏虚,气血逆乱,情志诱发......胸痹心痛,短气不足,筋脉结代......不行,必须马上施针。”
  他每往外冒一个词,赵终乾的脸色便苍白一分。他嘴唇颤抖,开口几不成声:“好、只要能救母亲、怎样都行!”
  应见画望向杜知津,杜知津心领神会,从识海中将针囊取出。
  她的识海只收着两把剑和送给应见画的一副针。
  取出银针,两指按住穴位,应见画深吸一口气,将针扎进去。
  银针没入血肉的刹那,周遭忽然寂静,只能听到不断放大的心跳,意图震破耳膜。
  怦、怦、怦。
  手心一片濡湿,不知是赵终乾的泪水还是他的冷汗,黏糊滑腻,令人几乎握不住针。
  他可以吗?他在内心诘问自己。这不是以往的小打小闹,如果失败,他将当着杜知津的面沾上一条人命。
  况且,他从未医治过心悸,是不是太鲁莽了?
  越反问,越动摇,紧绷之下,他退缩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背,逼退怯意强行将他拉回现实。
  怦、怦、怦。
  另一道强有力的心跳传来,无声诉说着,她在。
  感受着手背的温度,应见画恍如梦醒。
  他不再犹豫,下手一气呵成,眼神逐渐凌冽。
  最后一针结束,医师姗姗来迟。他起身腾位置,站立的瞬间双腿一软,又被扶住。
  杜知津:“阿墨你还好么?”
  他摇摇头,眼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明亮,迫不及待和她分享:“这是我第一次、第一次医治心悸的病人,我、我......”
  他一紧张就想抓点什么,之前都是抓针,这次无针可抓,改为抓她的手。
  被他紧紧抓着手不放,杜知津哑然。
  哎呀,应大夫也有结巴的时候?
  “我知道,你做的很好。”她回握住他的手,掌心并不柔软,却无端让人觉得安稳。
  他的心也在无言的安抚中渐渐平静,手指不自觉弯曲,与她贴得更近。
  他摸到她的脉络,听见她的心跳。
  怦怦、怦怦。
  ————
  一阵兵荒马乱后,侯夫人被安置在邻近厢房的榻上,由御医诊候。
  当今皇后是赵终乾的姑母,请御医不难。这位姓林的医正在初步诊脉后很是惊讶:“此针法出自何人之手?”
  赵终乾紧张地问:“可有不妥?”
  林医正摇头,表情复杂:“非也,一针护住了心脉,实乃明智之举。侯夫人已无大碍,歇息一会便能醒。”言罢,他提笔写了张药方,交给一旁的檀云。
  赵终乾递过去一个眼神,檀云了然,特意到外间请应见画过目药方。应见画仔细看过,颔首:“是副安神的方子,可以用。”
  檀云谢过他,匆匆忙忙跑去煎药,杜知津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
  “怎么了?”应见画问。
  她坦白:“白天我在侯夫人屋里待了会,侯夫人身体一直不好,檀云两次想喂她吃药,都被小赵阻止了。”
  “他说那是假药。”
  “假药?”应见画一怔,细细回想刚才的脉象,“侯夫人身体亏虚,似乎是天生体弱加上生产艰难......嘶,貌似还有操劳过度的原因?但并无中毒的迹象。”
  当时情况紧急,他忙着扎针救人,来不及多想。
  杜知津对侯夫人的病了解也不多,赵终乾很少和她提这些。
  此时应见画多么希望自己脑子里的东西能说话,一句也好。但可惜,那家伙除了“磕cp”的时候会出声,其它时间和死了一样。
  最近更是连“cp”都不磕了,也不知道怎么了。
  “二位有所不知,此前姨母一直吃着‘仙药’。”
  两人沉思之际,一道女声在身后响起。杜知津回头,发现是不认识的人。
  应见画倒是对来人的身份有所猜测:“邬姑娘。”
  嗯?阿墨认识?
  白衣女子莲步款款,盈盈一拜:“邬题这厢有礼。”
  听完她的自报家门,杜知津倒有些印象:“你是小赵的表妹?”
  邬题微微惊讶,笑道:“正是。乾表哥居然和师姐提过我?”
  杜知津挠头。怎么小赵的表妹也喊她师姐?难道做了他的师姐就要做全赵家的师姐?可邬题也不姓赵呀。
  她把自己的疑惑告诉应见画,应见画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索性换个话题:“邬姑娘方才说侯夫人吃的是,‘仙药’?”
  不怪他有所怀疑,他自己就卖过“仙药”,结果直接让承端郡王父子双双命丧黄泉。
  难道琉璃京也有骗子行医?
  邬题点点头,解释:“姨母自幼体弱多病,生下乾表哥后身体更是大不如前,时常心悸昏厥。幸亏有仙药,姨母服用后身体好多了,只是略微咳嗽、经不住风而已。”
  倒和应见画的诊断一样。但“既然药有用,小赵为何要将其贬为假药?”杜知津问。
  邬题苦笑:“你们也看到了,乾表哥与姑父不和,而这药正是姑父求来的。”
  竟然还有这样的内幕。
  两人对视一眼,应见画道:“邬姑娘可否将仙药予我一观?”
  仙不仙的,看过才知道。
  闻言,邬题面露难色,纠结:“恐怕不能。仙药珍贵,姑父一月才能求来一粒。墨公子若是好奇,可以去找檀云。”
  杜知津:“的确,檀云手上有。”
  不过檀云这会忙着煎药,估计没空搭理他们。邬题还要再说什么,听到里面传来动静,忙迎上去:“乾表哥,姨母醒了吗?”
  赵终乾神情疲惫,轻轻颔首,连话都不想说。邬题捏着帕子,担忧道:“若是姨母醒来看到表哥这副样子,一定又要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