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他问:“什么?”
  她眨眨眼,嘿嘿一笑:“钱的味道。”
  用完晚膳,赵终乾照例来找杜知津练剑,应见画则捧了本书,借着车夫们洗涮的明亮烛光读了起来。
  确定他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后,杜知津抽出醉岚,照常与赵终乾过了几招,试探他的水平。
  果不其然,三招下来,赵终乾一败涂地。
  她回想起当初与幻妖鏖战时他的身手,好奇:“初次见你时,你不也在幻妖手下撑了好长一段时间,缘何退步至此?难道受了内伤?”
  人家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到他这怎么把眼睛闭上了呢。
  赵终乾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草屑,闻言一脸茫然:“啊?我没受伤啊。”
  “我也不知那日是为何,幻妖似乎比我想象的弱。”
  杜知津皱眉。不可能,幻妖很强,如果不是钧老发动了“定海”,她势必会陷入幻境,到时又是一番苦战。这可是师尊地图上的大妖,就算是她也要拼尽全力,为何赵终乾显得游刃有余?
  难道,他身上还有自己不曾发掘的过人之处?
  顶着她探究的眼神,赵终乾不觉昂首挺胸,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忽然,杜知津的目光落在他束发的玉簪上,如梦初醒。
  阿墨那只藏了毒的簪子曾在打斗中掉在地上,毒气挥发确实会阻碍幻妖行动。
  原来如此。解决掉一桩心事,杜知津自觉对赵终乾的水平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下手又快又狠。
  “嗷!”
  在不知道第几遍被她赤手空拳打倒在地后,赵终乾看着坐在自己身上的人,委屈道:“师姐,好痛。”
  “痛就对了,等闲山上没几个不痛的,习惯就好。”杜知津翻身站定,朝他伸出手,“再来。”
  赵终乾强行支起上半身,未果。他重重摔在没有铺地毯的地上,肩胛骨撞到石头,发出清脆的“啪嗒”声。
  “呃啊.....*.”
  听到他的痛呼,她连忙蹲下身查看。掀开上衣,于一片雪白中看到一条触目惊心的红痕。
  她用手指戳了戳,赵终乾立刻变得面目扭曲、声音微微颤抖:“别、别碰......”
  “我去找大夫。”杜知津道。
  她转身欲行,却被他伸手抓住:“师姐!”
  见她要走,赵终乾下意识阻拦。待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忙慌慌张张地缩回手,红着脸道:“没事的!不用找大夫,我能起来!你看!”
  嘴上说“没事的”,实则步履勉强、行动艰难,刚站直,一阵风吹来,他整个人摇摇晃晃,险些栽进水里。
  杜知津一把将人扶住,叮嘱:“小心。”
  他低声道谢,等风停了便拄着横秋剑,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杜知津落了他半步,唯恐他又摔倒。看着他的背影,她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其实,你这个年纪再来修炼,已经晚了。”
  她六岁上山,同门也差不多是这个年龄,而赵终乾根骨已成,难以改变。
  听罢,走在前面的人停下脚步,拄着剑困难地转过身,朝她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呼——好险。师姐,我以为你也要劝我放弃。”
  难道她不是在劝他放弃吗?
  她把心里的疑问问出口。赵终乾摇头:“不一样。他们劝我放弃的借口都是家人啊家族啊,说别人寻仙问道是因为生活无望只能寄托神明,我生来锦衣玉食拥有一切,为何还要抛下锦绣前程去奔虚无缥缈的‘道’。”
  “师姐,刚才我很害怕你也这样说。你是我认识的唯一一个货真价实的修士,如果连你也劝我留下,那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仿佛,我的苦苦追寻是个笑话。”
  “但幸好,幸好你没有那么说。”他笑了笑,嘴角漾起两个小小的酒窝,不甚明显,只有当他真心开怀时才会显现,“你说的是我太老啦。”
  杜知津一愣,纠正他:“你不老。而且我师尊说过,修行不在早晚,刚刚的话是我狭隘了。”
  修真入道讲究天赋、勤勉、机缘和心性。四者之中心性尤为重要,她曾在红花身上看到稚子的心性,现在又在赵终乾身上窥得坚韧的心性。
  世人之间,竟有如此多的同道。
  “那,师姐,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在短时间内让人变强?”
  她被他的问题问住,蹙眉道:“此非正道,很容易走火入魔。”
  一听会“走火入魔”,赵终乾立刻认怂,百般为自己辩解:“不是的不是的!我没存那种心思。我、我就是想给我爹开开眼,让他看看我修炼的成果。”
  “这个不难。”她道,“到琉璃京还有六日,只要你日日勤奋修炼,很快就能......”
  赵终乾兴奋接话:“以一当十?”
  杜知津:“......”
  她不说话,他又道:“一打七?一打五?一打三?”
  见她仍然保持沉默,他也沉默了。
  夜风萧瑟,凄凄惨惨。半晌,杜知津闭着眼睛说瞎话:“努努力,一打二也是可以的。”
  比如两个应大夫。对不起了,阿墨。
  闻言,赵终乾重新振作,挥了挥没拄拐的另一只手:“一打二也不错!起码能看家护院了!那师姐我们说好了,明天我还来找你。”
  “嗯。”她点点头,目送他被仆从迎进车里,也掀帘入了自己的马车。
  应见画没在外面看书。水边虫子多,他又喜净,早早洗漱完换了衣裳,此时正靠着窗擦头发。
  萧瑟的晚风忽然变得轻柔,拂过他的鬓发,露出一双夜色里朦胧的眉眼。
  恬静宁谧,脉脉如水。
  “回来了?”应见画敛眉,向她投去一瞥。她回过神应了声,走过去用灵力替他烘干头发,心想。
  还好阿墨没穿那件青色的纱衣......
  不知道为什么,自纱衣那晚之后,她看到他总是莫名走神,仿佛中了奇怪的法术。
  会是阿墨识海里那只感知不到的妖怪在作祟吗?如果是,那她一定要尽早打听到医修前辈的下落。
  一直到离开宛泽城,钧老那边都没有传来消息,杜知津只能寄希望于那位前辈身在帝都。
  思量间,应见画的长发已经干燥如初。他满意地摸了摸头发,感慨:“能修炼真好。”接着话锋一转,问,“今晚怎么去了那么久?”
  经他提醒,杜知津想起赵终乾的伤,道:“他受伤了,你这里有没有金疮药?”
  “受伤?伤到哪了?”应见画问,语气中带有不易察觉的警惕。
  她如实回答:“后背。”
  “我知道了。”他打开药箱,不多时便配出一副外敷的药。杜知津刚要接过,却被他躲开。
  “?不是要送过去吗?”怎么不给她?
  应见画缓缓起身,掀开车帘下了马:“是啊。我是大夫,探望病人不行吗?”
  说的也是。杜知津不疑有他,缩回车厢内。
  见她没执着跟上来,应见画松了口气。
  他拎着药包,想。
  他才不要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呢。书上都写了,什么撩开衣服擦药还有亲手喂药都是调.情的手段,最容易滋生暧昧了。
  说明来意后,仆从挑起帘子,邀他进去。
  应见画看着趴在榻上露出整个后背的赵终乾,心中冷笑。
  还好来的是他。
  第51章 侯府
  ◎这就是孽子给他找的儿媳妇?◎
  之后的几日,每当用完晚膳,赵终乾都会过来找杜知津,然后两人一起消失。
  有一次他们钻进小树林里许久不归,引得赵家下人频频侧目。其中一个甚至直接对应见画说:“墨公子,我们煮了些茶,想给少爷和木姑娘送去。不知他们现在在何处?”
  应见画瞥了眼他手中装满茶点的提篮,心头涌出一股深深的无奈。
  送茶是假,捉.奸是真。
  也不怪这群人多想。毕竟杜知津和赵终乾去的地方那么偏,还一去就是几个时辰,最重要的是,赵终乾每天都拖着一身伤回去。
  也许赵家下人已经开始怀疑他们家公子被杜知津怎样了......思及此处,他叹出一口气,合上书:“好,我带你们去。”
  正好他也想看看这两个人到底在做什么,脑子里那东西总发出【啧啧啧】和【嘿嘿嘿】的声音,古怪极了。
  其实应见画并不知道他们在何处,但杜知津把醒月留给他,说她不在醒月在,负责护他周全。醒月真正迎敌的机会不多,带路的机会却不少,这回便也是由它引路,应见画带着赵家下人七拐八拐,渐渐有两人的声音飘进耳里。
  只不过说话的内容......怎么这么奇怪呢?
  “放轻松......”“......都是这么过来的,你是第一次......”“别动!痛是正常的......”
  “唔!”
  听到前面,赵家下人的已经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待听到赵终乾的痛呼,顿时坐不住了,挥舞着赤手空拳便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