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没挤着你吧?”
  “没事,睡得下。”五条悟心如止水,甚至换了个墨镜擦。
  “那也不行……就这一次,我之后在地上睡就好……”清泉叶想了想:“算了,我不回……”
  “住得下。”
  五条悟戴上墨镜,把漂亮的眼睛挡住,站起身:“我去上课,窗户给你开着……喂,别乱跑。”
  “欸——?”
  来不及说下一句,五条悟空着手就走了。
  匆匆忙忙的,像是有狗在追。
  走到一半他又理直气壮的走回来,清泉叶以为他有什么事要说。
  结果五条悟一扭头,气势汹汹的从桌上抓了一把糖,一言不发转身又走了。
  这次他没再回来。
  清泉叶一头雾水,但没人能问。
  ……啊,青春期吗?
  睡了好觉,积累的重压消失不少。自觉五条悟大概不会愿意时刻被他跟着,清泉叶没去教室,而是绕着整个咒术高专探查。
  晚上回去的很晚,五条悟正靠在被子上打游戏,聚精会神的很。
  洗漱完,他身边就莫名其妙空了一片位置。
  清泉叶自觉微妙但没想出来哪里不对,安分躺在床上,侧过头看五条悟玩游戏。
  是最新款的游戏机,小人在游戏机里噼里啪啦的打架,察觉到他的视线,五条悟轻轻侧过来画面。
  不知不觉的,头就挨近了一点。
  清泉叶没注意到这件事,他已经昏昏欲睡了,侧脸压在少年肩侧,眼皮低垂,呼吸舒缓。
  五条悟也跟着停下动作,放下游戏机,抽离身体,背对着他闭上眼。
  结果午夜,五条悟再次突兀地在被窝中睁开双眼。
  算不上惊醒,也没有发生昨晚的事……虽然醒来的也不太体面。
  月光冷澈,昏暗的房间勉强能看清很近的东西。
  在极近的距离和浅淡的月光中,他朦胧看见清泉叶锁骨处的一个模糊不清的点。
  他看了许久,才大梦方醒一样打了个冷颤,把自己从清泉叶的怀抱里拔出来,抱着被子一退就是一被子,白毛乱七八糟的翘起,像是电视广告里无能为力的中年男人一样潦草的坐在床边,陷入沉思。
  这是什么……?
  打乱他思绪的是一声含糊的呼唤。
  清泉叶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但好像没有彻底清醒,五条悟很熟悉这个,虽然清泉叶会在深睡眠状态恢复意识睁开眼,但他白天只会觉得自己做了个梦。
  他噩梦很多,久了,自己都会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此时,清泉叶白青色的眼眸松松睁着,朦胧着眼睛看他,声音很轻:
  “……五条,你睡不着吗?”
  五条悟没吭声,他冷淡审视着这个人,眼眸中透出深深的困惑。
  没有听到回应,清泉叶垂下眼皮,手却伸出,轻轻扯动他的衣角,声音含糊又黏糊,像撒娇:
  “睡觉,别玩了。”
  五条悟:“……”
  他默默把被子横在腰间,抱的更紧了点,在这种特殊的时候,罕见的有几分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的茫然与慌乱,耳垂红的滴血。
  可那只看不懂情况的手依旧恬不知耻的摇了摇,青年声音更软了几分,很本能的在哄人。
  “五条?悟?”
  五条悟:“……”
  死死盯着抓着衣角的那只手,少年的精致面容逐渐抽搐扭曲狰狞成一团。
  这……不能怪他吧?
  这也不全是他的错吧?!
  这谁忍得住啊!就问谁能忍得住啊!
  抛开他没拒绝不谈,清泉叶难道就一点错没有吗?
  退一万步来讲,清泉叶难道不该负责吗!?
  第16章
  五条悟的纠结与挣扎,晚上睡很好的清泉叶一无所知。
  他精力充沛,第一周就窜到了薨星宫。
  薨星宫的阵法非常复杂,但对清泉叶来说,特级咒灵的领域都关不住他,强加在自然上由能量而非实体构成的任何无形存在,都等于不存在。
  他去这种地方像回家一样。
  薨星宫很空旷,四周是几块房屋的区域,中央突兀的有一个漆黑古旧的棺材。
  棺材里有一个‘少女’。
  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但发丝已经全白,难以掩饰的散发着腐朽的味道。
  青春与衰老同时出现在一个个体上,弥漫着一种错乱与挣扎的差异感。
  清泉叶在薨星宫蹲守了两天,终于看到了天元的一次睁眼。
  空茫的眼睛惊醒似的眨了眨,衰老从那眼睛中流淌出来,流淌到时间的缝隙里。她走出棺材,遛弯似的到处走了走,又坐在棺材上,开始发呆。
  其实她的味道并不好闻。
  像是一节朽木,是干枯的木头的味道。
  但也没难闻到哪去,树木的生老病死在永恒的循环之内,没有哪个环节是应该被厌弃的。
  所以清泉叶意外的不讨厌她,但也仅此而已。
  他将天元当做某种杂谈,回去就做趣闻轶事悄悄告诉五条悟。
  似乎觉得很有趣,五条悟弯了弯眼睛。
  下一秒就又变成了一个臭小鬼,猿形毕露。
  在清泉叶抵达这里的一个月后,高专前后左右都被他摸清了。
  高专很冷清,整个高专在读学生也就不到十人,但在东京做任务或查资料驻扎的咒术师却有很多。学校老师其实不少,甚至比学生还多,但都是挂名老师,毕竟老师们也要出任务,只能努努力谁空闲了谁回学校教教学生带带课。
  这让高专的学生看起来不像是学校培养的,更像是被咒术师们一人挤出来一口血泪经验、东一家西一家轮流一点点喂出来的,莫名有动物族群中共同养孩子的即视感。
  但五条悟肯定没见过其他高专咒术师。
  夜蛾正道是个非常负责的壮年男性,又捡到了三个‘五百年一见’‘千年一见’‘从未有过’,于是他在教学期间尽量把能推的任务都推了,专心教学生。
  刚刚好,其他老师忌惮五条悟的‘威名’,五条悟整天炸学校,还动不动嘲讽老师的体术,这谁受得了?于是其他老师就把夜蛾正道的任务给领了过去,相当于众筹了个夜蛾正道来全程陪同教学。
  也只有夜蛾正道折腾的起。
  毕竟五条悟入学刚刚一个月,夜蛾正道默默崩溃了二十八天,全靠当老师的热情和深深的父爱支撑,从他这一个月突然变成万人迷的好人缘就可见这一届东京咒高的战斗力是多么惊人。
  今天也是收拾烂摊子的一天。
  夜蛾正道挂断被他安抚好的同事电话,疲惫地叹气,往自己的班级走。
  “夜蛾,五条早就可以自己出任务了吧?干脆把他们俩打包送出去做任务算了。”
  清泉叶听见电话挂断前那边的老师说:
  “总监部对你不让他们出任务的事意见很大,你小心着点。”
  “再等等,等到夏天。”
  夜蛾正道态度很坚定:
  “他们还有很多东西没学完,还不是时候。”
  其他人不太理解夜蛾正道,毕竟强行不让五条悟夏油杰出任务这件事实在不符合咒术界常理。
  只有校长对他无条件支持,才让夜蛾正道得以如愿以偿。
  但清泉叶很理解他。
  少年人的青春是需要成年人用心血维护的,人的青春只有这么一次。
  毁灭孩子们少年时代的成年人罪无可恕,是千刀万剐都难逃其咎的丑恶罪行。
  与夜蛾正道并肩而行,手插入口袋,清泉叶头脑放空地走过昏暗的走廊,被腐朽湿冷的沉重木质物的气息裹挟,迎面是在阳光明媚的教室中打闹的少年。
  恍惚中,他们似乎行走在连接腐朽与鲜活的隧道里,这隧道由大人们碎裂了的梦和信念拼凑而成,隧道这边是疲惫的工作和拖垮的身体,隧道那边是少年的欢声笑语和可期未来。
  “夜蛾!”
  白发墨镜少年探出头,神采飞扬地真诚劝说:“我把操场边的自动贩卖机炸了,买个新的吧。”
  ……
  不是这种。
  这种太过了。
  理想与现实的对比太强烈,清泉叶噗嗤笑出声,眼角盛满笑意,发丝搭在侧脸,下颌线清晰又干净。
  似乎觉得不太好,他用手指压住唇,颜色健康多了的唇被挤压的发白,松开手,唇瓣控制不住的抿了抿,淡红又重新填充空白。
  五条悟只看了一眼就转移视线不敢再看,一个没注意,头上一痛,嗷呜一声抱住头。
  夜蛾正道黑着脸:“那你倒是道个歉啊!”
  五条悟鼓着脸,遥遥一指夏油杰,大声控诉:
  “他也干了!”
  夏油杰早就准备好,表露出令人心疼的神色,一脸决绝的伸出头:
  “来吧,老师!”
  夜蛾正道高深莫测地看了一会夏油杰,抬手给他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