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可是她也同样不解,一贯如闷葫芦的叶焕怎么今夜对她这般耐心温柔。
  哦,想来是白日里,她在宫中替他出了一口气,便让他记下了恩情。
  李然依点点头,说服了自己。
  “不用,你还是快去睡觉吧,明日你也要上早朝。”她躺下背对他道。
  叶焕仍守在床侧:“殿下可是觉得不习惯?有些难为情?”
  “我难为情?”李然依一下蹭起来,正对他。
  叶焕也抬目。
  今夜的月光恰好够二人相望。
  叶焕眼中虽满是恭敬,但李然依瞧着却总觉得他带了一丝挑衅。
  她不习惯?她难为情?
  她堂堂昭阳长公主,什么样的伺候没享受过。
  “那驸马就打算一直在榻边看着本宫吗?”
  叶焕浅笑:“殿下安心睡下便是。”
  “你不睡?”
  “待殿下安睡之后,臣再歇息。”
  李然依一把盖过被子睡下:“随便你吧。”
  —
  结果翌日早朝,真如叶焕所说,梦魇之后常伴悸恐,以至于下半夜李然依也一直睡得不踏实,早上醒来之后便一直没精神,上早朝时,她也在殿后半倚着凭几闭目听着。
  吏部郎中禀奏道:“陛下,每季官员考评将至,然我部尚书有恙,侍郎空缺,此前对新科进士的委派也还未完全落实,现下事务堆积,恐人手不足,还请陛下增派援手相助。”
  小皇帝点头:“吏部人手现下确实短缺,但眼下正值季末,其余各部也是事务繁多,恐怕很难抽调人手出来。”
  他道:“不如卿家且再坚持两日,先容朕好好想想怎么处理。”
  吏部郎中轻叹一口气,无言回了队伍中。
  “诸位卿家可还有事要奏?”小皇帝又问。
  堂上鸦雀无声。
  “那好,今日早朝就到这儿吧。”
  说完,小皇帝立马就向一旁的王忠递了个眼神。
  王忠高喊:“退朝——”
  —
  回了府中,李然依还是觉得疲惫,她撑在桌上,看着满桌公文,想睡却又不敢睡。
  晓柔为她端来一杯热茶,顺带将外面的消息带了进来:“殿下,吏部文选司郎中范大人求见。”
  李然依闭眼浅叹,眉心拧得更紧:“让他进来吧。”
  晓柔领了人进来。
  “微臣参见殿下。”吏部郎中范鑫拱手道。
  李然依礼貌看他一眼:“嗯,不知范大人来找本宫有何事?”
  自然为了吏部人手短缺一事。
  小皇帝给不了办法,吏部的人便只能来找这位昭阳长公主了。
  范鑫戚戚道:“还是为我部人手而来,如今部中缺了主心骨,想请殿下拿个主意。”
  李然依摇了摇头,她真的好困。
  第21章 第 21 章
  李然依感觉有些云里雾里的,埋着头回:“今日在朝上陛下不是说了吗,让范大人在坚持两日,后面等其它部门有了闲暇再抽调人手去吏部相助。”
  范鑫急道:“可时间不等人啊,殿下。”
  “季评如若耽搁,便是牵动全国所有官员的任职调派,这样难保不会出其它乱子。”
  李然依不耐烦地抬起头:“不就是少了尚书侍郎吗?你们吏部各司人员也不至于缺了多少,怎就不能从容处理政事了?”
  范鑫为难起来,硬着头皮回道:“不瞒殿下,如今各司虽能咬着牙挺一挺,但到底没了上官统筹,相互间缺了协调和默契,对于一些需要下定主意的事便有了分歧。”
  他自嘲比喻:“所以如今才像无头苍蝇一样,慌慌忙忙的,事情都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
  李然依神色缓和下来,沉吟片刻,轻叹:“你回去告诉其余司的郎中,若有你们商议之后仍有无法裁决之事,则报到我这儿来处理,吏部各项事令需要发布盖章的,也直接呈报给我就行。”
  李然依想,反正处理了这么多年的朝政了,最初为固权什么事情都揽下来自己做的日子都撑过来了,现下一个吏部的事也就不算什么。
  范鑫闻言一喜:“谢殿下,微臣这就回衙门告诉他们。”
  李然依又埋下头,招手让他退了下去。
  而这吏部的人还真是不见外,一听了范鑫带回去的消息,各司连忙就把这些天积压下来的待裁决部令全部打包送到了公主府里。
  李然依看着那堆积如山的文书,头更大了。
  不过一会儿,又有人来报,驸马来了。
  他又来做什么?李然依有些意外。
  这个闷葫芦一向都是她说什么他才做什么,两人每次相见也都是她主动所为,今天怎么还不请自来了?
  —
  虽感到惊奇,但李然依现下又累,事情又多,还想着昨晚的事,便有些不想待见他。
  不过昨日在太极门,她听到的旁人对他的置喙,又觉得对他稍有亏欠,实在不宜再对他过于冷淡。
  李然依让人请叶焕进来,也问了他来公主府是想做什么?
  叶焕清雅端正,站于她案前回话:“昨夜殿下梦魇,清晨梳洗之时,臣又见殿下精神不佳,所以现下就特意为殿下送来了家中特制、用来安神的百合蜜酿。”
  他分开双手,从袖兜中拿出一个小瓷瓶交予晓柔。
  “百合花有安神的功效,但不宜多用,殿下倒出一些用温水化开后服下即好。”
  李然依接过瓷瓶端详,瓶身为白色,是上好的白瓷质地,其上还有花纹样式,细腻柔和,整体气质古朴典雅,与持有它的男子极为相搭。
  “驸马还懂这个?”李然依眉梢挂上笑,稍微精神了些。
  叶焕惭愧:“殿下说笑了,臣对药理是一窍不通,这不过是家中表妹以前为臣备下的,但功效却是奇佳,殿下可放心一试。”
  “表妹?”李然依不自觉微微有了醋意,“既是驸马表妹给驸马的,本宫用了是不是不大好?”
  叶焕浅笑:“殿下无需担心,臣的宅邸中还备有几瓶。”
  李然依哦了一声,将瓷瓶放下:“原是将多余的给了本宫。”
  叶焕失色抬头,与李然依视线相撞。
  “不是……”他连忙作揖解释,“臣万没有此意,臣只是念着殿下的身子。”
  李然依看着叶焕慌乱的模样起了逗乐的兴致。
  “哦?那是本宫误会驸马了?”
  “这……”
  现下叶焕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
  他突然觉得李然依真是个祖宗,他好心为她着想,给她送东西来,结果还要被她这般言语刁难。
  李然依瞧着他却是愈发觉得可爱。
  也不知调笑一本正经的书生什么时候成了她的兴趣。
  她埋头轻笑一声,有些无奈,有些不解,但更多的还是松快。
  “罢了,驸马的好意本宫收下了。”
  叶焕终于松了口气。
  他又问:“殿下不如现在试试?也好解解乏?”
  李然依眸底含柔瞧他一眼,依他所言将瓷瓶交给晓柔,吩咐道:“按驸马刚才说的,去用温水将里面的蜜酿化开。”
  晓柔双手接过,退出房安排。
  屋内又只余下两人……
  李然依不禁开始打量眼前男子,身姿卓越,气质温雅。
  他虽穿着一身素袍,衣服上唯见缕缕青蓝水纹,雅淡至极,然他长身玉立,却是丰神奕人。
  李然依打量期间,男子不时与她目光相接,也是唇角含笑,极为温润地颔首回礼。
  叶焕现下站得也不似寻常那样板正,双手叠于身前,带了点闲适。
  李然依反应过来,如今还未至晌午他便竟褪去了官服,与他平常做派颇有不同。
  她问:“今日礼部可是比较清闲?驸马怎么这么早就换上了常服?”
  叶焕如实回道:“也不是,近日季末,礼部也有许多事要做,以及对殿下之后上陵的安排,不过此前臣已协助朱大人做好了一系列的事务分配,余下的便交给了各司的官员去完成。”
  他笑了笑:“臣也算借此忙里偷闲了,还请殿下不要怪罪才好。”
  李然依莞尔宽厚道:“劳逸结合本就是应当的,此前驸马太过勤劳,本宫还担心你吃不消呢。”
  “不过——,刚才驸马说的上陵,可是你我大婚之后未曾完成的那事?”
  叶焕颔首回道:“是。”
  李然依冷笑一声:“是林睿主导的吧。”
  “是。”
  那老头还真是抓着这事不放。
  李然依:“你与他私交如何?”
  叶焕:“说来惭愧,虽隶属同部,但臣与林大人分管不同,除却在部中必要的商议事务外,平日里也就不大往来。”
  李然依点点头,叶焕为她在朝堂上公然与林睿叫板,想来他们俩确实私下应该也好不到哪儿去。
  李然依再看他一眼,脑海中浮现林睿和礼部此前各任老古板尚书和侍郎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