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机关再次扭转,石门重新关上,书架也归了位。
  —
  “叶侍郎呢?公主到访怎么还不出来迎接?”李然依的贴身侍女晓柔在叶宅外问道。
  话音刚落,叶焕从宅院中出来,朝门口停着的一辆象辂马车,拱手道:“臣来迟,请殿下恕罪。”
  他声音一如往常般温雅。
  马车前后还都跟着大队的禁军侍卫和掌扇内监。
  虽比不得往日最隆重的时候,但也不难看出这是当朝长公主的车驾。
  马车之中,传来李然依的幽声:“无事,是本宫来得突然了。”
  李然依由晓柔扶下车,步态轻盈地走到叶焕身前,眼尾微挑:“叶侍郎现下可是得空,让本宫入府一坐?”
  叶焕埋首:“自是不敢怠慢殿下。”
  他微微侧身:“殿下请。”
  李然依瞧了他一眼,略带得意地露出了一抹笑,抬手轻扶了他一下便径直略了过去,直入府中。
  叶焕是礼部侍郎,马上又是当朝长公主的驸马,就算是李然依下令让人来搜查旁人搜起来也难免会觉有掣肘,李然依考量到这,干脆也就自己来了。
  正好她与叶焕也快要大婚了,此前又对他不甚了解,便趁着今日单独来看他一次吧。
  都说住所参人品,她也正想好好看看眼前这个人平日里是个什么秉性。
  到了正厅,李然依方才说道:“适才金吾卫发现有匪徒闯入了城东一带,本宫想着驸马的安全,特意让他们来排查一下可好?”
  叶焕笑了笑,并无排斥:“公主好意,微臣自当领受。”
  李然依唇角微翘,居于堂上匾额之下对房内的金吾卫嘱咐道:“你们可要好好搜,别把叶大人府上的东西弄坏了。”
  说是为了叶焕着想其实是在给金吾卫下达搜府的命令。
  见众人都散去,李然依轻扬了一下下巴又问:“说来惭愧,叶侍郎在朝为官这么久,本宫竟还一次未能来拜访过。今日叶侍郎不如就借着这机会带本宫逛逛?”
  叶焕自然说不得不,微笑着颔首回道:“好。”
  他侧身抬手:“殿下请随臣来。”
  李然依跟在叶焕身后:“不如就从书房开始吧。”
  —
  叶焕脚步微滞,二人正面朝向相同,却心思各异。
  叶焕从容回身,微微扬了扬唇,缓过刚才突然变得紧张的氛围:“是,殿下请。”
  书房不大,与前厅相比小了不少,但屋内清光明亮,陈设的物件浸在日光洒下的点点尘埃中也透出几分清雅,似乎随处可闻见一阵墨香。
  整间房子虽小但装潢不失大气,倘若人在其中便会有一种安然心静的感觉。
  李然依先从房间正中的一个圆桌开始浏览,然后是房间一头的琴案,再是正对着的叶焕常用的书案。
  李然依走过去,看见了摆满了桌面的卷宗:“看来叶侍郎刚才正忙着。”
  叶焕颔首未答。
  “想来本宫到访打扰到你了。”李然依说完拂手转身,对身后的书架观赏起来。
  书架之上并非全是书册,一些叶焕收罗来的瓷器和玉器也都安放在上面,自然也包括了那启动机关的陶罐。
  叶焕垂眸,尚未察觉到危机:“不敢,公主驾临是微臣之幸。”
  李然依笑了笑,开始对架子上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上手研究:“叶侍郎平日里看起来不喜言语但说起话来却也是令人舒心啊。”
  叶焕见她离那陶罐愈发近了,便阔步上前站在陶罐旁,难得地对她浅笑道:“公主已受百事繁忙,为人臣子,如此也算是为公主排忧。”
  李然依停下来,倒是对他这番话有些意外。
  平日里的叶焕不仅寡言,而且那张清秀的俊脸就像得了面瘫一样极少出现过其它的神情。如今他不仅话多了,表情也变了,当真是奇了怪了。
  李然依望着他有些稀奇:“叶侍郎今日是怎么了?为何与本宫往日所见有些不同啊?”
  “不知殿下何意?”叶焕故作不懂。
  “以前本宫只道叶侍郎是内秀之人,现下到觉得叶侍郎有些风趣了。”
  “想来是臣以往在殿下面前走动得少了,让殿下误会了。”
  李然垂眸沉吟道:“是走得少了,不过以后有得是时间走动了。”
  说完,她又抬眼环视起四周,突然想起一路走来叶府的布局。
  “叶侍郎。”李然依话音变得低沉,神色也严肃了起来,“你这房内便只是如此了吗?”
  叶焕怔了怔,尚未理解她的意思。
  李然依补充:“贵人府邸常设密室以安贵重之物,难道叶侍郎没有这个习惯?”
  叶焕心下一紧,浅笑缓解:“不瞒公主,府中确有密室,不过是在微臣卧房之中。”
  “是吗?”李然依半信半疑,这房中的格局连着外面的建筑相比着实感觉差了点东西。旁人或是难以发现,但对于李然依这种时常研习建筑结构的人便不难发现其中猫腻。
  叶焕未及回复便大失神色,直喊道:“公主小心。”
  说着,他一手揽过李然依将她向下抱去。
  李然依被他一整套动作弄得有些失措,晃眼之间才发现是她上方摆放的瓶子不知为何有了晃动,正向她砸来。
  叶焕虽挡在她上方,但她仍下意识地闭紧了双眼,直到听见那啪啦的清澈瓶碎声方才重新平稳下心来。
  二人都被那声音所吸引,惊目看了许久,一直保持一人弯腰一人俯身相拥的姿势。
  门外的禁军听见了房内的动静,忙进屋查问,“公主殿,下……”
  只片刻,那俩禁军恨不得自己瞎了眼睛,见二人姿势亲昵,忙低下头请罪。
  两人:“……”
  “出去!”
  “是。”
  莫说二人姿势旁人看着亲昵,便是他们自己也能有所感觉。
  贴面相拥,热气相撞,似乎彼此之间的心跳都能相互感应到。
  李然依也自觉有些窘迫,却又发现揽在腰间的手迟迟无下一步动作,便对叶焕道:“叶侍郎,可是有事?”
  “多谢殿下关怀,臣无碍。”
  “既是无碍,叶侍郎还要这样揽着本宫多久?”
  这掉瓶之事本就是叶焕刻意为之,目的也只是想转移李然依的注意,现下听李然依起了愠意,便连忙将她扶起,又抽回手请罪道:“事急从权,望殿下恕罪。”
  李然依略微悻悻地瞥他一眼:“罢了,你也是为了本宫。”
  恰逢此时,门外的禁军也敲门请入。
  “进!”
  “启禀公主,府内也搜检完毕,并未发现异常。”
  “好,在外面等我吧。”
  李然依身子正对着书案上科举舞弊一案的文书:“既如此,本宫便不叨扰叶侍郎了,春闱的事情还劳烦叶侍郎多多费心,若有动向,可协同大理寺处理。”
  叶焕拱手道是,沿路送她出宅。
  临走之时,李然依突然回首,透过府门瞧了眼叶宅,再又看向叶焕的白净模样,当真是温润如玉,让人瞧着舒心欢喜。
  李然依不由得打趣道:“此处离公主府尚还有些距离,大婚将近,你我之间不应有如此隔阂,本宫再为你在公主府旁挑一处位置,重新建个府邸吧。”
  叶焕微惊,柔声回道:“不敢劳公主为臣伤财,倘若日后公主有召,臣一定快马而至。”
  李然依不过只是瞧着叶焕正经的模样,起了调笑的心思,他如何答也无关紧要,便轻笑一声,莞尔道:“那就随你吧。”
  她抛下这句便后上了马车,启程离去。
  叶焕守在门口,一直望着李然依的车驾渐渐掩在人海里。
  李然依坐在回府的马车上还是觉得不对劲,她叫人传来薛绍勇,隔着马车责令他这段时日多派几个禁军在叶宅周围守住,大婚将至,莫让她那位准夫婿出了意外才是,倘若发现有可疑人员与之来访,则让禁军及时来报。
  如此二人,一个在城内找,一个把人藏家里,禁军每日来来回回地在叶宅外巡查,却不知,他们要寻之人只与他们一墙之隔。
  几日之后,薛绍勇来报,叶府周围并无异常,叶焕也如往常一样,除了去衙门办公差,基本都呆在府中,如此,李然依也就干脆撤了禁军。
  不过她亦突然想起什么,问身侧的晓柔:“礼部和钦天监此前选的婚期是下月十二?”
  晓柔笑回道是。
  李然依轻叹一声,自己的终身大事竟就这般要来了。
  第4章 第 4 章
  安京的春日相较于江南总是来得晚些,但其繁华的热闹劲却未消散。先是除夕迎新年,再是春闱看状元。刚过了三月三,又碰上天家的喜事。
  元徽七年,三月十二,宜嫁娶,是为大宁昭阳长公主李然依、礼部侍郎叶焕缔结良缘之日。
  因李然依位尊,出降当日,由驸马叶焕送彩礼于承天门外恭候,至吉时,召至两仪殿,又因宫中无长辈,公主与驸马只于殿上向皇帝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