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那恐怕就涉及世界意识的力量了。
  是世界意识无意影响到了秦饮光?还是故意将无情道的解法以梦的形式呈现,托自己的人界化身告诉她们?
  念及此,岳听溪问:“你还能想起这个梦的其它细节吗?”
  “只能想起这些了。”秦饮光摇摇头,“这还是我一睁眼就赶紧记下来的内容,如今我是一点也记不得梦了……”
  “没事儿,我听了就是替你记好了!”见小姑娘有些失落,岳听溪忙道,“对了,那你……为什么会想着来找我呢?是因为在梦里看到了我的妖身吗?”
  秦饮光是为数不多知道她妖族身份的人。
  “算吧?其实我本来想趁着姐姐也在的时候跟你们说。”秦饮光解释,“但我刚闻讯找来,就见娘亲牵走了姐姐。我同姐姐打招呼,姐姐……她的状态也让我吓了一跳。”
  “就像梦里那样?”岳听溪试探着问,“清清冷冷,如身覆冰雪。”
  秦饮光却没有应,而是急切反问:“听溪姑娘,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虽知道,但我并非你的至亲,一介外妖罢了。”岳听溪轻叹,“而此事重要至极,你若真想知道,便等你姐姐回来,听她亲口讲明吧。”
  小姑娘恼起来虽也是个“小小炮仗”,平日里还是乖的,便不再追问,道了声“打扰您休息”、“晚些再来”,就回自己寝殿去了。
  岳听溪取出自己钟爱的白狐毛软垫,盘膝坐下,一边看木桶里的锦鲤活蹦乱跳、悠闲自在,一边思索秦饮光讲的那个梦。
  连秦府人都抓不住的大小姐,被她赶上还缠住了?
  “一起消失”又是什么意思?她们殉情了?还是说,她们一起被世界意识传送到了什么特殊地方?
  如果这个梦真是世界意识的指引,那她大概可以确定两点:自己仍然能够与成为无情道修士的大小姐并肩同行;未来的某一日,她们很有可能会一起去一个不同于人界的地方。
  不然,身为人族的秦饮光又怎会在梦中看到她们消失?
  前者让她松一口气,后者则令她不由得想起秦溯流始终遮遮掩掩的一件事——获得世界意识的协助,究竟让大小姐付出了何种代价?她到底答应了世界意识什么?
  线索还是太少,岳听溪自己翻来覆去想不明白,本打算进芥子冰轮找青玉山人和谢芝问问,又想起谢芝告知真名时,便说过“目前能告诉你们的只有这些”,估计如今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干脆提起木桶,出门给锦鲤们找新家去了。
  秦溯流告别母亲与一众忧喜参半的长老们回来时,便看到岳听溪正在向寝殿边一个新挖的水塘注入水灵力。
  ……那地方原本是做什么的?她不太记得了,应当不重要。
  见锦鲤们的新家还未完工,秦溯流上前去,拜托灰蛾调出自己在溪山短居时“扫描”的池塘式样,看罢材料,吩咐侍从去仓库取来石材,凝聚火灵力为刃,一刀一刀将它们削成岸边石头模样。
  感受不到此刻情绪,但这是她拔除朔晗花之前便想做的事。
  秦家刀法是与修士境界一并提升的,秦溯流如今是出窍中期,能使出的刀法自然也到了出窍中期,削完的石头顺势递给岳听溪清洗,再看她将它们一一摆到岸边。
  二人分工、配合默契,水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完善。
  “你的族人们怎么说?”
  等到水塘彻底完工,岳听溪边将锦鲤倒下去,边问。
  “也没什么可说。”秦溯流道,“母亲和长老们只能庆幸,我暂时只是察觉不到情绪。”
  她现下的修为,放眼整个秦府,实力已是数一数二,除了道些诸如“下回再遇这等危险之事,不许如此自作主张”这样的话,就连母亲也拿她没办法。
  “让你变回原样的办法也没有是吗?”岳听溪问。
  “最年长的长老指出,这是天道意识在保护我。”秦溯流答,“若想恢复原样,无异于违抗天道意识,亦是一种‘逆天而行’,风险极大。此举只怕唯有摘星阁那般推演天命的修士方有办法干涉,但修为境界若不够格,干涉便是自寻死路。”
  “青玉山人也警告过差不多的话。”岳听溪将木桶收好,起身道,“虽然之前蔺姑娘拿到了摘星阁的信物,但如果反噬太过严重,恐怕摘星阁也不会轻易帮忙。”
  秦溯流的视线跟随她一阵,而后又低头看向在水中欢快游动的锦鲤。
  若是先前的她,与听溪姐姐一起做了想做的事,应当很高兴。
  可她此刻心跳保持不变,既没有喜悦,也不曾因为“感知不到喜悦”而难过。
  “那就先这样吧。”
  岳听溪的声音从顶上传来,*“我会帮你,倘若高兴,我就告诉你我为何高兴,身体又有何变化,其余情绪亦然。”
  她要继续缠着这人,且看看与大小姐纠缠到底究竟能不能得见破局之日。
  心魔劫幻境之中,被困住的大小姐曾说自己是她的眼,那她自然也能做大小姐的心。
  “好。”秦溯流点头。
  “我现在就不高兴。”岳听溪继续说,声音闷闷的,“心里头难受,又酸又涩。我觉得这跟你脱不了干系。”
  秦溯流沉默几息,主动牵着她回到寝殿。
  而后才开口:“我已同母亲讲了我对你的恋慕。”
  岳听溪:?
  “……然后呢?你娘怎么想?”她不由得问。
  “她说,我自己喜欢就好。”秦溯流看向她,“世间万物虽然都要遵循‘阴阳之道’,但修士本就逆天而行,若以后我们想要子嗣,也不是毫无办法。”
  岳听溪:???
  “慢着!怎么就发展到子嗣上了?!”她赶紧打断,皱眉瞪人。
  见她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秦溯流扯动唇角,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在笑——计谋得逞的那种。
  身在寝殿,旁侧无外人,岳听溪一见她扮笑,忍不住抬手捏她脸。
  早在飞轿上的时候,她就想这么干了!
  大小姐的脸亦是冰凉,岳听溪揉了一会儿,干脆抱着她坐到白狐毛软垫上,从背后圈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
  “我还是好难过。”她贴着秦溯流耳际,喃喃,“你可知为什么?”
  “……”秦溯流虽能猜到缘由,但她觉得此刻唯独自己最没资格讲。
  “这让我想起了先前很喜欢、如今已关门多年的一家面馆。”岳听溪似乎并不需要她回答什么,自顾自说下去,“它还做生意的时候,我时常路过,依照心情与其它面馆换着光顾,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也不曾想过以后事。”
  “直到某一日再去城中采买,发现那家店关门了,一问,道是家中有事。那天我没能吃上她们的面,回山之后,也不知为何总记挂着,后来几次采买,也会忍不住经过门口,看看是否开张。”
  “明明我以前也没多爱来,忽然吃不上面了,反而分外想念。”
  秦溯流侧过脸,与她碰了碰额角。
  “我不关门。”
  “我知道,但如今这恐怕已经不是你能决定的事吧?”岳听溪凑到她耳旁说,“饮光小妹应当还没跟你讲过,她做了一个关于我们的梦——这说明世界意识又来给予‘指引’了。”
  “诚然祂的指引帮助我们良多,然而支付完代价之后,我们当真还能恢复现在的模样吗?”她轻叹,“除了夺舍蔺朝曜的入侵者,祂还希望我们面对谁呢?到了出窍境修为都不够资格知晓的敌人,恐怕最差也是渡劫初期吧?”
  秦溯流注意到,这回岳听溪一直都在强调“我们”,而非“你”。
  “……梦的内容是什么?”她不禁问。
  岳听溪却卖起关子,用尽自己所能想到最细腻的方式,自下巴一路触至天突穴。
  反正这人现在不会着急,反正她们只有出窍期,反正再度与世界意识近距离接触也要等到两年以后……
  虽感知不到情绪,但秦溯流了解岳听溪,晓得对方此刻恼得很,便任由她继续折腾自己。
  不知不觉间,蛇身又盘了满地,连同她的衣物一起。
  “秦溯流,你不是喜欢被我衔着吗?”岳听溪边说,边把她挪到自己身上,“那你要不要试一试另一种衔?”
  不等秦溯流拒绝,她便主动将这人放入自己选定的全新通道。
  秦溯流很难形容这究竟是什么感觉。
  不多时,她半个人都陷了进去,霎时被温暖紧紧包裹。
  如同置身暖水,但她很清楚,身旁一切都是鲜活的,甚至会随着岳听溪的呼吸起伏,只要她低头,便能看到蛇身成了自己下半截躯体的轮廓。
  这种舒适令她不由得闭上了眼,似乎有一种附着身心的冰雪被慢慢化开的错觉。
  ……难为听溪姐姐,用尽手段试图让她恢复感知。
  可即便是这样,也并未派上一点用场。
  她最终还是主动爬了出来,随后又被水灵力追上,不过这回仅仅只是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