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姜沛几乎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姜俞析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成为一个拉蒂玛?!
  她心惊胆战,连声质问。
  “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姑姑呢?姑父呢?”
  “你是说我的父母?”
  他濒临癫狂的神色变得和缓了一些。
  “他们已经不在了。”
  “在我变成怪物的那一刻,他们尖叫着抛弃了我,离开了这个世界。”
  姜沛倒吸了一口冷气,她以为姑姑姑父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抛弃姜俞析,很明显他们看这个儿子看得比自己都重,好几次他们都抛弃自己的尊严,低下头给自己已经成年的儿子当狗,让他坐在他们的肩上,边学狗叫边走。
  这样畸形的家庭关系居然因为儿子变成了怪物而四散分离?
  “你到底是为什么变成了这样?!姜俞析,你是被逆序数感染了吗?”
  姜俞析微微歪头。
  “感染?不,当然不是。”他露出了微笑。
  “我是自己要求变成了这样。我知道你喜欢的,不是吗?你就是喜欢那群怪物,所以离开了家,离开了我,来到了这个什么拉蒂玛。我知道你一直在看那本预言书,我知道你绝对不甘心只做一个普通人。你喜欢怪物,那么我就变成怪物。”
  “到底是谁把你变成了这样?”
  “那只黑猫的店。你去了很多次吧?你应该知道他会将一个生物转化成另外一个生物。本来他并不愿意,但我威胁了它,我砸了它的店,它才同意了我的要求。”
  “怎么?难道不喜欢这样的物种?我可以换!壁虎?植物?又或者是……水母?”
  盯着沉默的姜沛,姜俞析表现得像是一只可怕的怪物。
  不,他现在已经是怪物了。
  “你既然看了预言书,就该知道人类虽然能变成拉蒂玛的怪物,灵魂却根本无法承受住这样的重量,你会在七天后死亡。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为什么?因为你喜欢啊。唔,七天确实有些短,但你放心,我会在七天内将你吃干净的。我们会永远地在一起,将你的身体完全地融入我的身体。”
  少年说起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非常阳光的笑容,如果忽视这句话的意思,恐怕谁都会以为这是一个阳光小奶狗。
  “我不喜欢。”
  姜沛叹了口气,道:“原本我不想这样的。”
  她摸进口袋,拿出了一只黑色的珠子,手掌摊开,朝着少年道:“吃下它。我就会让你如愿。”
  姜俞析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连带着姜沛的一只胳膊。
  少年冲着她露出血盆大口的微笑,带着满嘴的血液和骨头含含糊糊地说:“……你说你让我吃的。不能、不能生气。”
  姜沛只是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随后,姜俞析又冲着另一只手咬了下去。
  姜沛默默地感叹拉蒂玛的神奇技术,她在来之前特地向阿维图斯要了一个矩阵,有这个矩阵在,真的让她感觉不到痛了。
  姜沛一直在姜俞析的家中待着,任由姜俞析将她吃了个遍,最后走出那件房间已经是七天后,她身上的零件全都换了一遍,才走出了那个仿佛是凶案现场的房间。
  房间内一名少年正在昏睡。她知道,当他醒来后他会记得曾经过往的一切,而唯独忘记自己,也不会认为自己还有一个姐姐。
  因为姜沛用的那只黑色的珠子名叫斩缘珠,上次去见埃及猫时姜沛特意问了一下这颗神秘的珠子。埃及猫告诉她,如果想要斩断与什么人的缘分,让对方吃了这颗珠子,并且抹除与对方有任何关联的存在,两人就会回到没有任何关系的时间点。
  它还感叹:作为能够完全无视一切因果和世界的规则的神器,这是一件非常强大的宝物。如今一看,确实非常的强大。在她将自己与姜俞析的血脉关联清除尽后,姜俞析突然间变回了少年模样,逆转了原本不可能逆转的怪物基因。
  姜沛对血缘亲人的最后一丝执念也随之消失。随后她回到了阿维图斯身边。
  第67章 蓝色绳结
  ◎那天神刨下眼珠,流着神血的眼睛化作红色恒星,拉蒂玛进入永夜◎
  拉蒂玛久违地举办起了庆典。
  法老热爱戏剧,更加热爱欢乐的庆典。
  据说法老将自己锁进金字塔前,拉蒂玛的每一天都是庆典。美酒和佳肴像是流水一样被奴仆捧着在大街小巷中穿梭,就连最刻板的拉蒂玛都会驻足向着放//荡的场景微笑。那时候在金色橄榄树露天剧场上,会持续不断地上演最有趣的,最惊险,最悲伤,最令人振奋的剧目。演员演出结束谢幕时,观众们会向着他们洒下漂亮的金盏花,纷纷扬扬的花瓣落下的时候,几乎能填满整个舞台。
  直到那天神刨下眼珠,流着神血的眼睛化作红色恒星,拉蒂玛进入永夜,所有的人不得不闭紧他们的嘴巴,让笑声顺着喉咙管吞下去。所有能做与不能做的事情写入了规章,一旦违反监察官就会出现,将他送进最寒冷的维兹塔多。
  为了维持法规,法庭也随之出现。当庭的法官成为了神在城邦意志的代表。严格履行神的意志。
  所以法官权利是由神所授予,是真正意义上的君权神授。那么长老们到底做了什么,能够如此公然地挑衅法老的权威,将作为神的代表的阿维图斯谋杀?
  姜沛思索着,忽然发现阿维图斯往自己的手腕上带了什么,低头一看,发现那是一条蓝色的绳结。
  是用某种丝绵质地的线编织而成,经纬交错,最后在一处打了个结。
  “这是什么?”
  “是阿德泰罗斯之线。”阿维图斯道。
  见到姜沛脸上的疑惑,阿维图斯平静地道:“阿德泰罗斯是拉蒂玛历史上任期最久的法官。某一日,他在城邦中闲逛,他见到了一位倒在墙边快要死掉的女奴。阿德泰罗斯一见钟情,自己却并不知晓。他停驻下来对女奴说:”
  “可怜的女奴啊,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你却仅仅穿着夏日的单裙。我怜悯你,你想要什么?我愿意给你赐福。”
  对于拉蒂玛的市民而言,能得到大贤的法官赐福,是莫大的荣幸与荣耀。
  但是那名女奴拒绝了他的赐福,她躬着腰背,匍匐在地上说:“伟大而英明的法官,我不想要财富的赐福,如果您允许,我想阅览城邦的所有书籍。”
  “你快要面对死亡,却想要读书?”阿德泰罗斯惊讶极了。
  “先生,书是我精神的粮食,□□是我灵魂移动的容器。我怎么能为了容器而放弃自己的灵魂呢?”
  阿德泰罗斯被她的话所打动,叹息说:“那么我允许你进去。”
  “可您这一次允许了,下一次我该怎么进来呢?我只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女奴。看守书的官员会如同看守宝藏的巨龙一般恐吓想要接近的我。如果您愿意,您能否给与我一份凭证?”
  阿德泰罗斯全身上下只带了金橄榄环,根本没有能作为凭证的东西,就在他手足无措时,女奴低垂着柔顺的眉眼,向他递上了一只绳结。
  “请您为这绳结赐福吧。保佑它水火不侵,永远不会损坏。我想我将这只绳结交给书籍官时,他会认出您的力量。”
  “所以阿德泰罗斯将女奴的绳结施加了祝福,既保佑她能顺利进入藏书室,又令他能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这位求知的女奴。”
  姜沛晃动手中的绳结:“我想您给我的这只绳结不仅仅是一个水火不侵的普通绳结。”
  “是的。我在上面施加了一道祝福,这只绳结可以保护你,可以帮助你抵挡大部分的攻击。”
  阿维图斯将她手腕上的绳结紧了紧,心中默默想道:后来阿德泰罗斯与那位女奴结为了伴侣,他们所结缘的只永远不坏的绳结也成了拉蒂玛爱情的代表。
  “接下来我不会在你身边,我会将你安置在旅馆,等到城邦中的一切尘埃落定,我唤醒神后,我会将你带入政务宫。”
  姜沛抓住了他话中的关键。
  唤醒神?法老沉睡了?阿维图斯是怎么知道的?
  “下车了!快点!别耽误我功夫!”
  姜沛正要说话,车厢外便传来了一道压低的声音和咚咚的敲击声。
  他们到了。
  姜沛悄无声息地跳下车,因为阿维图斯的身形太过醒目,他们不得不租了一辆给今天城邦的庆典运送货物的卡车,用重金说服司机冒着风险将他们藏在了车厢里。但下了车姜沛才发现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城邦内城外围,离政务宫还很远。司机神色有些焦虑,可能是害怕被发现协助通缉犯,姜沛也没为难对方,按照约定将钱给司机。
  交易结清,阿维图斯拉上了斗篷,黑色的长斗篷尽量地遮住了阿维图斯的触手,让他像是一道黑夜中的影子一样默默无声地移动。
  现在距离庆典开始还有三个小时。阿维图斯将她送去了旅馆后便离开了。离开前叮嘱姜沛不要出门,但他几乎是前脚刚走,后脚旅馆的门就被踢开了。一众低级卿议员脸色严肃地闯入,将旅馆的大厅弄得乱糟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