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告急 第4节
  “从小到大,没有人告诉我过我女孩子该是什么样的,我生活中的所有人都用鲜花将我包围,所有的土壤都任我自由生长,所以我就用那样无所畏惧的样子、遇到了穆时川。”
  那个时候的陆醒言乖张跋扈、肆意飞扬,没有她不敢做的事情,也没有她不敢招惹的人。
  她从不像世人褒扬的女孩那样乖巧温柔、纯良美好。
  即使现在想起那段时光,陆醒言仍然觉得苦涩:“所以当我第一次看到穆时川和席思凝相处,我才知道,原来他喜欢的女孩子是那样的。”
  那样的脆弱、易碎,写满心事。
  陆醒言从不是、也绝不可能是那样的。
  ……
  房间里漆黑寂静一片。
  良久。
  李诗尹抱着小姐妹的腰,仿佛想把自己全部的勇气都送给当年那个叫做陆醒言的女孩。
  “…我们醒言,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女孩子。”
  第4章 初次见面的时候。
  每个人的青春里总有那么几个格外耀眼又明亮的存在,像星星一样缀在银河里,永远不曾坠落。
  对于当年的同学们来说,陆醒言就是这样的存在。
  往前倒数十年,回到陆醒言称霸玉泽私立中学的日子里,那是无论少男少女都乖乖臣服和仰望的人。
  那年五月,初夏,玉泽私立中学道路两旁的白玉兰花却已经开满枝头。
  因为是早读课时间,偌大的校园里没什么人,却能听到离得近的教室里传来的读书声。
  彼时是穆时川转学进入玉泽私立中学的第一天。
  他慢悠悠地起床、气定神闲地迟到,然后踏入这座校园,他连教室的门都找不到,不甚在意地晃过那一片小树林,他就看到了——
  一群人在打架。
  说是打架也不够准确。
  应该说是那个灰蓝色头发的“少年”正在单方面殴打着几个身着其他学校校服的男生。
  为什么要给少年两个字打引号呢?
  因为就算“他”头发很短穿着西裤,可是穆时川还是看到了那个“少年”飞起一脚的时候露出的校服衬衫里的那一截小蛮腰。
  细得要命。
  以及衣摆飘荡在空中的时候里面那件内衬的白色蕾丝边。
  ——纤细、脆弱、柔软、干净。
  掩盖在校服衬衣下,像极了穆时川以前初中时候的同桌女孩每天上课偷看的漫画书里的日式美少年。
  可是那些书里的美少年,没有哪个会有那么精致漂亮的腰线、穿着那么少女的蕾丝边。
  也没有哪个美少年会一边暴力地踹着那几个人,还一边拿早自习的英语书敲在他们头上,一边敲一边问:“他奶奶的就是你们几个崽种昨天调戏我们班妹子的?”
  一群混混被打得支支吾吾。
  得不到回答,使得她很不满。
  那个少女于是抬手,很骄傲地指指自己:“陆醒言!我的名字!记住了吗?狗崽子的你们混哪里的啊小爷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那样子好像生怕学校里没有巡逻的教导主任记下她的名字。
  穆时川觉得他应该立刻转身,而不是等那个蓝发少女醒悟过来之后就来接着揍自己。
  只是那个时候的陆醒言眼里根本看不到他,一个高大帅气的转学生在她眼里还不如旁边的一棵树桩。
  陆醒言一个一个拳打脚踢揍过去,然后狠狠地骂道:“知道今天叫你们来干嘛吗?给我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我们学校的校服!”
  她拎住其中一个的耳朵:“看清楚了没?”
  那几个男生头垂得一个比一个低,跟萝卜蹲一样地小心答道:“看清楚了看清楚了,这辈子都不敢忘了…”
  陆醒言满意地松开他的耳朵,又在他的腿上踹了一脚:“给我把我们学校的校服款式贴在你们脑门上!穿这衣服的以后路上见到了都给我绕道走!”
  她拍拍手,警告道:“要是被我发现你们再为难我们学校的妹妹再抢她们的钱或者动手动脚…”
  她话音还没落,为首的男生就差给她跪下了:“知道了知道了…您能别打了吗?”
  陆醒言看他们怂包的样子,终于勉为其难地高抬贵脚,但是还是很嚣张地补充道:“再有下次我就找人把你们绑在我们学校的升旗台上迎风飘扬,骨灰都给你们扬了!”
  围观的穆时川:“……”
  还真是恶毒呢。
  ……
  那就是穆时川第一次见到陆醒言。
  那个少女高昂着头,丝毫不畏世俗的眼光和校规的束缚,随心所欲地做着她认为正确又正义的事,透过那飞扬的语气与漂亮的侧脸仿佛能窥见她灿烂如神女般的灵魂。
  她清脆又动听的声音惊扰了小树林枝头的鸟雀,半个安静的校园都听到了那句——
  骨灰都给你们扬了!
  快意恩仇,仿佛给她一把刀她就能去闯荡江湖。
  只是那个时候的穆时川眼睛里没有闪过惊艳,沉稳内敛的少年连眼皮都抬得很勉强。
  对着那个少女,百无聊赖地在心里下了结论。
  一个中二病。
  想了想,他补充道。
  脑子不太好的样子。
  而那边的少女终于暴揍完了那群男生之后,看着他们屁滚尿流离开的背影,在拎起旁边自己掉落的书包的时候,才看到了旁边的穆时川。
  陆醒言背书包的时候也帅得很,仿佛她背的不是课本而是炸药包,她单肩支棱着她那只水蓝色的书包,然后对着穆时川挑挑眉。
  少女的眉毛细而长,带着江南女孩才有的柔软,却不知为何被雕琢成这般男孩子气的样子。
  “你哪个班的啊?”
  陆醒言想了想,好像生怕穆时川不知道她在问的是谁,补充道。
  “那根木头。”
  ——
  ………
  “那根木头。”
  这句话穿过朦胧的梦境,投射进光怪陆离的世界里,然后消失不见。
  穆时川在自己的住处醒来。
  他很少做梦,常常疲惫到一闭眼就进入深度睡眠,这是他这几年屈指可数的一次梦境。
  他梦到了陆醒言。
  他的妻子。
  穆时川起身,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屋外灰蒙蒙的一片,他皱皱眉,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和慌乱。
  甚至还夹杂着几分说不清的苦涩。
  屋外的树木花草在风雨中凌乱,雨水淅淅沥沥地顺着屋檐落下,欧洲的妖风无论在哪个季节都很要命。
  穆时川突然想到,陆醒言最讨厌这样的天气。
  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他现在并不在欧洲了。
  那个少女很古怪地喜欢欧洲那片土地,尤其是德国,穆时川去到那里快要两年,仍然搞不明白那个少女到底为什么总是将这个国家挂在嘴边。
  他以前从未想过,在分离之后,他会对一个人产生这样特殊的情感。
  就好像…身体里的某个地方空落落的,在想到她的那个时刻,会不自觉地垂下眼眸,然后心都跟着轻颤。
  他从不了解世人口中的思念、悔恨、以及让无数人折腰的爱情,可是却能在想起那个少女的时候,短暂地失神。
  即使现在的他与她,隔着比时间和空间都要遥远的距离。
  计划中的日期渐渐逼近,穆时川心头的那股酸涩愈加浓烈。
  指尖的火光燃尽,烟灰落下,和贴着玻璃的那片落叶一样萧瑟。
  想见她的感觉从未像这一刻那般强烈过。
  ——
  其实后来的陆醒言总是想。
  是不是因为从初见开始,她在穆时川面前展露的总是男孩子气的一面。
  她让他看到她有多么的特别——
  刀枪不入、身披铠甲、英姿飒爽。
  她像是永远春风得意、永远志得意满、永远肆意张扬,好像从不会有叫做“失望”或者“难过”的情绪。
  而使得他忽略了,她其实也是一个女孩子。
  陆醒言也很怕疼的。
  可是穆时川从未看到过。
  也可能是从未在意过。
  时隔多年,陆醒言看着怀里睡熟的儿子,手抚着他呼吸着甜蜜泡泡的脸蛋,再想起那段时光,却隐隐地仍然有些难过。
  她不是为年少时不合时宜的相遇而失落,也不是因为无疾而终的初恋而伤怀。
  而是因为,在那一年她成为了他的妻子。
  而他在那场婚姻开始的时候,就从未期待并投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