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在进门的时候。”
  程之颂的笔停住,0.5mm的签字笔在白纸上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黑点,事情的走向有些奇怪,因为隋丛桉的话经常在他预料之外,程之颂很多时候跟不上他的逻辑链。
  他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不是这样的事情,不过两个人在房间里除了这些琐碎的事,还能干什么?程之颂突然发现自己也错得离谱。
  而他估计也只能将错就错。
  他低下头去,慎重认真地写下——身体接触。
  “一下是什么概念?换算成时间呢?是怎么搂,接触面积多大?搂的哪里?”
  程之颂表情认真得宛如探究一道高深莫测的数学题。
  “可能不到三秒、环着搂、一个手掌的面积。”而隋丛桉习惯了摆出这样表情的程之颂,自然而然地回答,“搂着腰。”
  按理来说,这是一个完美范本的回答,一个问题不漏,言简意赅,用词精准。
  然而说完,没人再开口的间隙,程之颂难得感到了一点不自然。
  “哦。”程之颂一边写一边问:“是我强迫你的吗?”
  “什么?”隋丛桉反应了一会,摇摇头,“是你站不稳。”
  果然不是主动搂的他,而是程之颂用醉酒博取了好脾气的前男友的同情,他在上面打了个备注:心理——非自愿。
  隋丛桉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还有呢?方媛和栎伟说我在上面待了一个多小时。”程之颂觉得自己应该不会那么安分。
  隋丛桉盘点他做了什么,在程之颂说得详细一点的要求下,他事无巨细,细节到程之颂进门换了鞋,吃药时说了什么话。
  程之颂一一写完,“还有吗?”
  隋丛桉安静了几秒,像想起什么:“可能还抱了你。”
  这个程之颂知道,毕竟那段监控都快被他翻烂了,说不清楚是什么心思,可能是他想要寻找他们或许能复合的蛛丝马迹,但那段视频什么都没有。
  程之颂点了点头:“这个我知道。你背我下楼了。”
  隋丛桉没有否认,只是将脸偏了偏。
  “所以我一直呆坐在这上面一个多小时?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程之颂认为隋丛桉的回答已经够具体,却不够充分,无法填补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隋丛桉给了一个新的回复:“你睡着了。”
  意想不到的答案,程之颂问:“什么时候睡着的?”
  “十一点左右。”
  “你确定是十一点吗?”
  “不会有太大的差别。这个时间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说有什么问题,问题就是程之颂在隋丛桉家睡了五十多分钟,这五十多分钟还发生过什么无从得知,当然这只是程之颂的怀疑,毕竟隋丛桉的表情很正常,好像程之颂只是单纯地在他家睡觉。
  .
  “我没有做什么其他的事吗?”
  程之颂想起方媛的话,什么都不做不是程之颂的作风,毕竟他有醉酒发疯的前科,会发疯,会索取,得到一点还不够,必须得到足够多,多到心满意足才会罢休。
  他语气尽可能地自然:“比如,我有没有强迫你亲我,或者其他类似这样的要求。”
  程之颂的小腿晃了晃,他又不知不觉坐到了离隋丛桉很近的地方,双腿晃动的时候他感受到了近在咫尺的、不属于自己的另一种温度。他们鞋尖碰到了一起,程之颂停止了晃动,抬起眼,两道视线在无知觉中完成重逢,又迅速纠缠在一起。
  他没有办法挪开眼,突然发现仅仅过去一个月,没有在他视线注视下的隋丛桉,又瘦了一点,轮廓骨骼感很重,看上去冷冽,脸上不再挂着以往面对他时惯有的温柔的淡淡的笑容,变得离他很远。
  程之颂收回了腿,默不作声地拿起笔盖,在笔尖与笔盖顶部完成契合的那一刻,隋丛桉开口:“你亲了我。”
  隋丛桉转了转头,思考过后,声音含糊地补充:“一下。”
  第9章 红线与呼吸
  “一下?”
  程之颂被迫停住盖笔的动作,习惯性地质疑:“你确定只有——”
  一下吗?不是他不相信隋丛桉,而是他不相信自己的作风。
  但他未能将剩下的话说出,“反驳型人格”这五个字突然闪亮亮地出现在他的脑袋里,方媛和姜栎伟的密集输出,隋丛桉的行为证明,让这几个陌生的词具备了前所未有的攻击力,程之颂为难地沉默了几秒。
  他对上隋丛桉的眼睛,隋丛桉接收到信息,愣住两秒,偏过头,没有看他,不知道听没听到程之颂的话。
  程之颂快速环顾一周,想找的痕迹找不到,想沟通的人只留给他一个侧脸。今天他真的看了太多隋丛桉的侧脸。
  不过其实探究亲了多少下也没有什么意义,程之颂将就地低下头,正打算落笔时,听见隋丛桉说:“一下,我没有反应过来,背后亲,嘴唇,亲的脖子。”
  隋丛桉的慢半拍让程之颂也慢了慢,反应过来是隋丛桉套用了刚刚他的问答模版,依旧说得干净利落,让一向挑剔的程之颂嘴巴张了张,却也挑不出任何的错。
  他轻轻地哦了一声,精神短暂出走:“监控没有这一段。”
  隋丛桉好像没听清楚,问:“什么?”
  程之颂缓了口气,“没什么。”
  下笔的时候,程之颂省略了其中的细节,写了简单的“kiss”,相比与搂又或者是拥抱都更为亲密的kiss,巧合地占据了正中央的位置。
  在记录接触时间时,在“很短的时间”和“隋丛桉没有反应过来”中,程之颂还是选择了很短的时间,因为隋丛桉的反应没有时间概念,可能太长可能过短,总之不具有参考性。
  所有内容都记录好了,程之颂停笔,他把本子和笔都塞回书包里,静止了一会,说:“那我走了。”
  “嗯。”隋丛桉没有送他,仍然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微微低着头。
  程之颂听到了他很轻的一声咳嗽,出门的时候没忍住说了句:“记得按时吃药。”
  后面总会习惯性地接上一句:“你总是…”
  拖延,才会让本来很快就能治好的病严重到这种地步。
  程之颂的话说了一半,停住,几秒后先说对不起,才说了谢谢。
  三人围坐一起吃晚饭,听完程之颂忙活了一天之后得出的结论,方媛和姜栎伟都觉得程之颂疯了,并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分个手会对程之颂造成那么严重的影响,不仅影响身体,甚至撼动了从小建立起来的世界观体系。
  程之颂是典型的三好学生,家教严,因为他还有一个天之骄子学习狂魔哥哥,从小光芒四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程之颂在他的衬托下只显得不上不下,家族聚会时,先提起的总是他那个哥哥,最后才会顺带提一嘴程之颂。
  程之颂也倔,总想证明什么,结果就是他的学生时代极度无聊,除了偶尔与方媛和姜栎伟打游戏,聊八卦,其余时间都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
  他的世界很小,独有一套运行规则,严谨刻板,不能随意动用一个板块,否则就会全面崩盘。
  遇到争执不下的事项,他要么直接选择不听,要么反驳过后固执己见。
  而现在程之颂无视了医学科学,一头扎进了连方媛和姜栎伟都不好意思相信的幼稚玄学中。
  “我知道你们都觉得奇怪。也没有人相信我。”程之颂收好碗筷,对他们的忽视与质疑不甚在意。
  看着他就要起身往房间走去,方媛和姜栎伟急忙伸出手,一人拉住一边,手忙脚乱地解释什么叫哪有不相信,我们相信得想死,只是没缓过来而已,才勉强把陷入怪圈的程之颂拉住。
  方媛委婉地提议:“不然再看一次医生?”
  姜栎伟:“世界上有很多怪病突然就好了,而且也没有再复发,我觉得你不用那么快下结论,也许你的过敏就这样好了呢?再说了,量变引起质变嘛!你怎么能确定昨天晚上不是量变到质变的临界点呢!?”
  “嗯嗯,我也觉得。”方媛问,“你和隋丛桉说过了吗?他是你什么所谓的过敏药?”
  “没。”程之颂想了想,又觉得方媛的建议可行,果断决定:“我明天去医院再做一遍检查。”
  过敏消失的第一天,程之颂没找到任何可以解释且同时具备科学与逻辑性的原因。
  方媛和姜栎伟两个游手好闲的人担心程之颂死钻牛角尖做出什么傻事,强赖在程之颂的公寓不走。
  程之颂试图驱赶,软硬皆施,皆不起作用,只好任由他们了。
  因为方媛是女孩子,程之颂收拾了二楼的房间给她住,姜栎伟和他就住一楼。
  很少有人在程之颂公寓留夜,宜大附近的公寓面积都不大,且因附近高校连片,交通四通八达,噪音也很明显,住起来远不如方媛和姜栎伟的大平层舒服,哪怕两人待在程之颂这里玩得多晚,都要折腾着爬回自己的房子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