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尝尝这个,特别好吃——遥哥。”他张开手掌,卯着劲的伸着五根手指,在陆遥眼前晃了晃,带了点戏虐,“……你比我大五岁!”
  “我!”陆遥又开始炸毛,“我那是笼统的说法,笼统,你懂吗?你怎么这么能较真儿,你不嫌累呀?”
  程树没看他,只是把装着青菜的盘子往他身前又送了送:“这个真的很好吃哦。”
  哄孩子一样,哄得陆遥没了脾气,挠了挠头:“我是不是挺烦人的?”
  是。
  也不是。
  程树说不清楚,可他自己内心也不能否定的是,他很想成为那样的人。
  他没搭话,认认真真的在喝汤,偶尔会抽一条纸巾擦擦嘴,让陆遥多吃点。
  那天是程树刷碗,陆遥来抢,他很坚持,人家都给准备好了晚饭,他可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陆遥也不纯粹是个傻子,反手就拽过了自己的外套,穿在身上:“那我……出去抽根烟。”
  洗碗水连着热水器,出来是温热的,那种暖和让程树觉得很幸福,充满了钱的味道。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家里穷死了?
  爸爸死的时候,他没觉得,妈妈要卖房子他也没觉得,三个人搬进了出租屋,半地下,头顶一扇小窗户,可以看见穿着各式鞋子的脚从那条小路上走过。
  房子很小,没供暖,热水器是老式的,最便宜的那种,已经用了很多年,三个人洗澡,要花很久。
  那点热水一个人都不够,洗完了,另一个人要学会等待,听着热水器咕噜噜的好像充满了希望,一会儿就好了,但偏偏当你站在水龙头下,出来的水并没那么热,只能快速的洗完。
  温水也只是一小会儿,到后来是彻骨的冰凉。
  被子里也凉,常常睡一夜,身体还是哆嗦的。
  程树对于穷的第一个印象,就是冷。
  是挨冻,是不敢伸出手,是脚又麻又痒,是无论穿了多少层,都还是发抖。
  他洗好了碗,拽过旁边的小毛巾擦了擦手,迎着进来的陆遥笑了笑:“遥哥,我昨天的衣服呢。”
  “干嘛?睡觉穿那么多不舒服。”
  “我,”程树手捻着小毛巾,抬头笑了笑,坦然的,“我该走了。”
  “不行。”陆遥着急是着急,声音依旧温和,他走到了程树身旁,和他对站着,微微的低头,看着他,“你头上的伤还没好呢,得擦药,得小心顾着,就等……就等伤好了再走,行吗?”
  他伸手握住了程树的手,使劲儿攥了攥:“嗯?行吗?”
  声音很软,程树的心也软的不像话,这一间房子像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罩住,四面全是暖意,全是舍不得,全是他一直渴望而又得不到。
  他扬起头,嘴唇立刻就被轻轻啄了一下,陆遥呼吸有点急,攥他的手更用力了:“树儿,行吗?”
  程树忍住了笑意,点头:“行,遥哥。”
  第34章 撒娇
  程树看到陆遥的脸上慢慢绽放了一个大大的微笑,他也忍不住,乐了。
  就再,就再呆两天,他想着,反正也没地方去,又没钱,但可不能白住,该做的事,他都会做。
  清晨五点起床,程树做好了早饭,放在锅里保温,自己胡乱的往嘴里填了个速冻包子,然后急慌慌的赶去学校上早自习。
  打开冰箱的时候吓一跳,前一天还是只装着几瓶水和速冻饺子的冰箱,满的快要溢出来。
  青菜,肉,水果,面包,牛奶……
  应该是陆遥昨天回来的时候买的,程树站在冰箱门前看了一会儿,心里暖暖的,临走的时候,他给陆遥留了张纸条。
  早餐记得吃,遥哥,我去上课了。
  就那么几个字,陆遥看了好几遍,字儿真丑,丑得让人一看就想笑,停不下来。
  突然想起了什么,嘴角的笑容凝固在那儿,三口两口吃光了程树给他留的早饭,套了件羽绒服就出了门。
  却没有往服装厂的方向走。
  陆遥站在复读班的门口,很准确的找到了程树的班级,正是上课的时间,一位女老师站在讲台上,应该是英语课。
  前门的玻璃突然出现了一颗头,陆遥弯着腰,那张脸映在玻璃上,明目张胆玩手机的同学,突然就齐刷刷的低下了头。
  应该都以为是班主任。
  只有班主任才做得出这种事。
  其实在这里,没人怕老师,都长大了,老师那几句唬人的话吓不住,但只有一个绝招,找家长。
  那可是要了命了。
  陆遥吓住了一堆人,可总有胆儿大的敢看过来,程树就是那一个。
  他坐在最后排,玻璃反光,只看得见一个人影,看不清脸,索性也就不看了,专心的对付那张生词特别多的题纸。
  英语阅读,一半单词不认识,早上的满腔热情被打击个精光,他挠了挠头,一点没注意到英语老师去开了教室门,然后转过头来喊了一声:“程树,有人找。”
  太过突然,程树被吓得一激灵,抬头往前看,看到了一堆后脑勺,和他一样的动作。
  一个外人,没见过,连脸熟都谈不上,穿得特别体面,长得好看,大大方方的站在教室门口,背着手,挺直着后背,甚至还带着一点点恰到好处的微笑,任由观赏,一点不怯场。
  程树的脸腾一下就红了。
  没人认识陆遥,更没人知道他们之间的事,但他就是别别扭扭的往前走。
  程树终于明白那些偷摸谈恋爱的人了,想见到他,又不想,莫名其妙的脸红,即使别人全都不知道你们的关系,还是会害羞。
  可……那可是谈恋爱!
  他和陆遥算什么?
  程树没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就被陆遥伸手拽着衣袖下了半层楼,楼梯的拐角,没人能够看见他们,陆遥倒是很规矩,扯了下衣袖就放开了。
  他手插着裤兜,莫名其妙的踢了下楼梯,才开口说了话:“树儿,我就想来问问你,今天晚上几点回来?”
  程树一愣:“下了晚自习大概八点。”
  陆遥点点头,“那晚上一起吃饭,行吗?你晚上是回来的吧?……你没说,字条上也没写。”
  “你就为这事来的?”程树不确定的问他。
  陆遥很认真的点头:“对,就这个事。”
  程树笑了:“打个电话就好了啊。”
  “那我……能要你的电话号码吗?”陆遥的表情突然懊恼起来,“我问过琴姨,她说不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就唬我,你们心可真齐,我想问毅叔,他都不正眼看我,把我当什么了?能把你卖了!”
  那股忿忿不平的劲儿又涌了上来,带着点寻求安慰的委屈,像在撒娇。
  程树觉得他就是在撒娇。
  还挺可爱。
  他伸手摸了摸陆遥的手背,并没有握住,只是指尖蹭了蹭,仰头说了自己的电话号码:“遥哥,你给我打过来,我也想要你电话,早上怕你睡过头,想给你打个电话的,但我不知道号码,你要是不来,下课了,我打算回去看一看的。”
  “真的?”
  “真的。”程树点头,听见裤兜里的电话嗡鸣了两下,他开的是震动,知道陆遥的电话打过来了。
  “遥哥,我得回去了,有课堂测验,有事给我打电话。”
  “哦,哦,”陆遥侧开身,伸着双手,像个周到礼貌的服务员,“你快去,快去。”
  “遥哥,我真回去了。”
  程树说着,但脚没动,和陆遥隔着一米的距离,直勾勾的看着,原来,眼神是可以纠缠在一起的。
  缠得很紧,连眼睛都不眨,陆遥四下看了眼,突然往前一步,手压着程树的后脑勺,把他扣向了自己,嘴唇轻轻亲了下他的脑门,拍拍他的肩膀:“快去。”
  程树就去了。
  也没有一步三回头,脚步还挺轻松的,那些单词不会依旧不会,却莫名其妙的少了点烦躁,伸手拍了拍前桌的肩膀:“英语词典能借一下吗?”
  前桌的男生愣了愣,脸色很惊悚,像是看到了鬼,呆呆的,不说话。
  程树不得不又问了一遍:“英语词典能借一下吗?”
  “你用。”男生总算是回过了神来,从桌面上拿起了英语词典放在了程树的桌子上,“你用。”
  程树抬头笑了,男生的脸更扭曲了,似乎快要哭了,下课铃响了,程树没动,一遍一遍的翻着词典。
  “树哥,”前桌的男生转过身,双手在膝盖上规规矩矩的放着,“那天晚上的事,不好意思啊,我没想到能打起来,要是想到了,我一早就拦着了,真的。”
  程树不知道前桌男生的名字,也没用心记过,他总不来上课,可能没几个人真正认识他。
  这一次,他没笑,但也没绷着脸,只是用正常的语气说:“那些人你熟吗?”
  男生摇摇头:“不熟,那边大专的,有两个跟我初中同学住一个地方,那天就是大家吃了饭想打两局游戏,没凑够人,才把他们喊过来的,我也是第一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