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她 第15节
  毕竟是去茶园,江庭雪正要一探究竟,他命纳言扮成随从,一同进来了这茶园里。
  除去最初几日,他还要与俞桥、巫银杉周旋,几人总是挨在一块用饭,玩乐,后边的日子,俞桥放了心,看江庭雪与他们玩开的样子,似是把先前的嫌隙放下,俞桥、巫银杉纷纷又开始纵情声色之间,再顾不得江庭雪这处。
  江庭雪便每日午时,独自到这竹林处乘凉。
  然而今日,他却见到了令他意想不到的一幕。
  更令他想不到的是,那平日瞧着黑乎乎的小娘子,捞起裤脚,露出的小腿竟白得晃人眼。
  她弯下腰清洗手绢时,半截在外的腰身,也纤细得盈盈不堪一握,而往常被衣裤遮掩的腿根,在单薄宽松的裤子下,被风吹出真实的形状,都与江庭雪往日瞧见的阿莴,与她那瘦弱的身板,全然不符。
  她若是像二丫,像所有见到他的女子那般,对他有些女儿心思,或许江庭雪今日会在瞧出阿莴打算的那一刻,起身就离开。
  然而,就是这样的阿莴,她没有绽露所有,却用这若隐若现又纯质的一面,令江庭雪停留下来,意外地欣赏到一幅清水出芙蓉的美画。
  江庭雪沉默地看着阿莴,直看到小娘子擦干净身上的汗珠,清爽地走上岸边,穿好鞋袜,背起背篓离去,江庭雪依旧慢腾腾坐在林下看着,吹着这一片溪湖的风。
  原本这一趟出行前,因炸花片的事,江庭雪很有些恼阿莴的自以为是,但这一刻,莫名的,江庭雪又消了气,不再恼这个小娘子。
  就当她今日,拿这给他赔罪了。
  第33章 好姑娘,过来帮帮我
  阿莴等了好一会,没等到母亲和姐姐过来,她心生疑惑,背上背篓往回去找她们,好一会,她也总算见到焦急来找她的母亲。
  阿慧真是要担心死了,生怕阿莴跑错了地方,得知她去溪边,阿慧看一眼二丫,不住摇头道,“走吧,四丫,现在你去木屋那儿,还有饭吃,再晚些,人家也不留给你了。”
  到得晚间,阿莴一行人准备领了工钱便走,老女使急急过来寻她们,她拉着阿慧就低声道,“今夜茶园里的庄子,请了戏班子来闹,贵人也来了不少,现在里头正缺人呢,你去不去?”
  阿慧正要拒绝,老女使又压低嗓音道,“你带孩子们过去,我不叫你们去前头伺候主子们。”
  “你们就在后头,若哪一处有需要人手时,你们过去帮一把,若没有,便坐在后边看戏就是,就今夜的功夫,一人白得半锭银。”
  阿慧听到能得这么多钱,心动不已,可她还是不放心,“家里五丫、六丫还小,守财又是个不会做饭的,我早起给他们做好了午饭,这会定吃光了。”
  “那你回去,让三个丫留下,我依旧按二锭银给你。”老女使拉着阿慧就道,“这可是好差事,你要错过,下回可没有。”
  话说至此,阿慧也心动了,她终究点头答应,拜托老女使多照顾自己女儿,老女使一口应下。
  阿莴骤然得知,今夜要留宿泉湖山,她很有些担心,但一看,两个姐姐也都留下来,她又稍稍安心。
  二丫和三丫却与阿莴不同,得知自己今夜能留下来过夜,还能看戏听曲,两人都兴奋不已,于是三姐妹便跟着老女使去了茶园的庄子上。
  到了庄子上,戏台早已唱起了曲,老女使叮嘱又叮嘱,“千万别往前头凑,那里头几个爷,可都不是好惹的主,若叫他们今夜碰了人,往后你们可再回不得家了。”
  阿莴听得提心吊胆,二丫和三丫却不将这话放心上。
  三姐妹就去了后台,确如老女使所言,那伺候主子爷的活,自有庄子里的下人去做,阿莴三人就在后边看戏,时不时被喊去屋里,帮戏伶穿衣换装。
  虽然看不见台子上正面的戏伶,就能在戏幕后台坐着,但能听戏也是不错。
  阿莴正听得津津有味,三丫坐不住了,想四下溜达看看,二丫便也跟着三丫去玩,留下阿莴自己在那儿听戏。
  “二姐,三姐,别乱走。”阿莴急得一把拽住她们,“你们忘了今日老婶怎么说的?你们万一惹进哪个贵人的眼...”
  三丫却笑一下,“你有侯争鸣,自是不敢去,但我和二姐怕什么?”
  “咱们难得来这儿一趟,怎能不见识一番就回去?只怕过了今夜,咱们这样的人家,这辈子也就这么一次进来庄子里玩的机会。”
  二丫与三丫执意如此,阿莴劝不了,只得干着急地等在原地。
  庄子里四处闹哄哄的,满是武生花旦的吊喉声,咿咿呀呀,满园响个不停,过了许久,二丫和三丫还是没回来,戏都已唱完大半,阿莴着急了,转身去寻老女使帮忙,没寻到。
  阿莴只得自个去寻两个姐姐*。
  她知道自己该往人多的地方去寻才是,可看到人声热闹之处,阿莴就觉得有些心慌害怕。
  她猫着腰,从户槅下穿过,自个一扇窗一扇窗地找,这间屋没有二丫、三丫的身影,就去下间屋,正找着,忽听身后有位响亮的嗓音道,“你打哪来的人?瞎跑什么?”
  这话吓了阿莴一跳,她身子一侧,飞快地从窗下钻进一扇开着的门里,等她进到屋里才反应过来,她不是贼,跑什么呢。
  阿莴想到这,定了定神,还想再往外看看,外边已经响起另一女使的声音,“刚在亭台那儿瞧见个帮工,不知怎么迷了路,我送她回去,这不夫人那儿也等着我,我着急...”
  原来,不是在说她,阿莴听了一会,放下心,正想离开时,却听她身后又忽然响起道细碎的声音。
  声音“嘎吱嘎吱”地轻轻响着,像是木头发出的,吓得阿莴汗毛竖起。
  她不禁忐忑害怕地回头看去,却见这屋里只点着一盏烛光,能瞧见里边一半的家具物什,另一半屋里却陷入黑暗中,依稀能看见其中坐着个人。
  原来这屋里还有个人。
  阿莴再次吓了一跳,她还未出声,那个人倒慢腾腾地,先开了口。
  “四丫姑娘怎么在这儿?”
  嗓音很好听,也很熟悉,阿莴只听这一句,立时便知这人是谁。
  阿莴小声道,“江公子,我来找我姐姐,你在席上有见到她们二人吗?”
  江庭雪方才吃了酒,是俞桥珍藏多年的鹿血酒,开头还挺好,到了后头,他得避着人歇会才行。
  此刻他体内的一股燥热刚刚下去,腿间还有沉甸甸的一大坨,即便被外衫盖着,也遮不住那惊吓到人的巨大。
  幸好他坐在暗影里的地方,阿莴瞧不清他这儿的光景,他倒是能看清门旁光亮处,阿莴清秀娇憨的脸蛋上,她有些不安的神情。
  她在害怕?她怕什么呢?他又不会吃了她。
  许是被酒的后劲影响,许是江庭雪看着这样胆怯的阿莴,脑海里却突兀想起今日在泉湖山下见到的小娘子,郎君方才刚被压下去的一身血气,顷刻又沸腾起来。
  江庭雪笑一下,身子懒懒靠在椅背上,嗓音也有些发懒地对阿莴道,“我好似瞧见了...”
  阿莴精神起来,急声问,“你在哪瞧见...”
  “又好似没瞧见...”江庭雪不紧不慢地又道,“我刚吃了酒,这会有些迷糊,你靠过来些,让我仔细想想,告诉你。”
  江公子吃醉了酒?
  阿莴疑惑又紧张地看着屋中那道人影,“你,你喝醉了?”
  “没醉。”江庭雪岔开腿,一手懒懒搭在腿上,继续嘴角含笑,“你过来,帮我个忙,我告诉你。”
  帮江公子的忙?帮他什么忙?
  阿莴不明白江庭雪的意思,但不知为何,莫名地,阿莴觉得有些心慌。
  这似是她与生俱来的警惕感,她看了看屋里的阴暗,没有上前,反而往后退了几步,“帮你什么忙?”她有些防备地问。
  江庭雪怎么也没料到,阿莴会是这个反应,他轻笑道,“不过是想请四丫姑娘,帮我倒一杯茶,姑娘,你怕什么?”
  一个吃醉酒的男子,一间昏暗无人的屋子,只有他们二人,无论哪一处,都会叫人提起心来。
  老女使的话又响在耳边。
  阿莴愈加警惕起心,她不住摇头,抬手一指江庭雪身旁的圆桌道,“那壶不就在你手边?”
  “我说了,我吃了酒,不大能使力。”江庭雪此刻也瞧出了阿莴的不愿意,他慢慢收了面上的笑意,有些冷淡地盯着阿莴,
  “好姑娘,过来帮帮我。”
  第34章 闭门羹
  阿莴心间急剧地跳了起来,整个人靠在门边,浑身已经紧张得,好似一张拉满的弓,僵硬得随时会崩断弓绳。
  她就那么看着暗处的郎君,害怕得准备逃开,“我,我要走了,我要去找我姐姐,你唤别人帮你吧。”
  阿莴说着转身就迈脚站在门槛外,她确实是要走,不是欲擒故纵,江庭雪阴沉下脸。
  他何时把她怎么过了?不过是想请她过来帮个忙,她就这么防着他?
  “四丫姑娘。”江庭雪冷冷笑一下,已再次生出些许不快,他唤住阿莴,“我想了想,其实只需要你出去时,帮我关好门便够。”
  阿莴听到这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这位江公子都是她目前最大一笔单子的雇主,她是既害怕上前靠近他,又害怕拒绝帮忙得罪他。
  此刻见江庭雪都这么说了,阿莴忙转身退出了这间屋子,很是贴心地把门合拢,匆匆往回跑。
  江庭雪阴沉沉地看着那扇被关好的门,不知是否是鹿血酒的原因,让他原本惯于平静的心绪,此刻变得有些郁燥。
  他自小长大,顺风顺水,何曾碰到过这么个闭门羹,不过是件寻常的事,若是旁人,早求之不得地上赶着过来了,这小娘子却对他避之不及。
  江庭雪深呼吸几下,抬起手去拿茶壶,然而酒的后劲发起得凶猛,这会劲散了,他的手还是不大能使上力气,一壶不算重的陶瓷壶,他拎得手腕直发颤。
  江庭雪给自己倒了杯冷茶,咕咚咕咚一口咽进喉。
  二丫和三丫原本一开始还一起四下逛着,到了后面,两个人各自瞧到好玩的,谁也顾不上谁,便都分开了。
  三丫往一处园子里去,她本是想见识一番这庄子的富贵,岂料,却在一处亭台里,见到令她惊吓的一幕。
  那俞知县家的公子哥,俞桥,此刻正站在亭台下方,他面前跪着个女子,不知在做什么,不一会,他忽把女子猛地提起,按在石桌上就压了下去。
  继而高高低低的声音传来,三丫看得心跳加快,抬手死死捂着嘴巴,眼睛却睁圆了看。
  俞桥是面容端正的男子,似个瘦弱书生,除去脸上常有丝淫靡之色,令人瞧见觉得他没什么精神气,但他的模样,倒也不算丑。
  “谁在那儿?”
  三丫还正看着,一道质问声突地响起,斥喝着三丫,原来是给俞桥守着园子的下人,发现了三丫。
  俞桥也恰好结束,听到这声问话,他阴沉着脸,丢开那女子,就拢着衣裳,朝三丫这儿看来。
  三丫被人当场拿住,逃避不开,她害怕地慢慢走出来,看俞桥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望着她,“是你?”俞桥不快地出声,他还记得三丫。
  三丫冲俞桥勉强一笑,脑子在飞快地转着,她软声道,“公子,我是路过这儿的,刚走错这便扰了你的清净,实在对不住。”
  阿莴一家的容貌,生得都不算差,三丫自也是如此,她一样有着道软和好听的声音,也一样有着张少女清丽正盛的脸。
  就是黑了些。
  俞桥今夜喝了鹿血酒,此刻瞧见三丫这般软顺的姿态,心头原先的不悦,这会倒散了七分,他笑一下,对三丫道,“倒是无妨,你走上前来,我看看你模样。”
  三丫努力定定神,朝俞桥走去。
  这是机会,是她的机会,她知道这是俞知县的儿子,像这般为官之家,三丫一家子,这辈子都没可能接触到,何况俞桥长得端正,并不像巫银杉那般肥头丑陋。
  三丫自认,这是她这辈子能接触到的,最好的权贵之家了。
  她不像二丫那般,爱做白日梦,江家公子哥显见的疏离她们,他瞧不上她们,那她为何还要痴痴念着江庭雪?
  三丫在二丫身上,看到爹娘能给二姐说的最好的亲事,就是镇上打铁的胡家,她不敢想象,若她往后也嫁给这样行当的人家,她的孩子,长大后又该怎样艰难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