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她 第12节
  而周管事那儿,听到自家小主子今日在俞府发了脾气,也很惊讶,他家主子在外头,一向是最有礼的人,究竟怎么会闹出这个动静,让二郎在外头发了火气,周管事也很担心,便命人敞着大门,守着小主子归家。
  很快,江家的马车就出现在过道上,二丫瞧见了,很是高兴,她就候在门边,直等马车停在了江家门前,二丫急急迎了上去,“江公子...”
  她眉眼羞涩,盼着能多见一下江庭雪,不料,却见马车上,阿莴率先出来,二丫大吃一惊,张口就问,“四妹,你怎会在江公子的车上?”
  阿莴怎会坐在江家的马车里?
  阿莴打了个哈欠,“路上遇着了,江家好心捎带我。”
  江庭雪随后也出了马车,二丫原本还想再抓着阿莴问些什么,一见到江庭雪,整个心神又被引了过去,她忙撇开阿莴,迎上前道,“江公子,多谢你善心,带着我妹妹回家。”
  江庭雪淡淡一笑,掀起眼皮看一眼阿莴已经往家里走的背影,他对二丫客气地点一下头,抬步便要进屋,二丫又拦下江庭雪,“江公子,我今日也在俞府里,听说了你那儿的动静,你,你没事吧?”
  江庭雪“哦”的一声,反问二丫,“二丫姑娘听到了我的什么动静呢?”
  第24章 各有不同
  二丫能听到事情的什么来龙去脉,不过是听见女使们纷纷在说,江小侯爷发了脾气,主君急得上火等等之类的话。
  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囫囵,江庭雪站在那儿,好脾气地等了一瞬,见二丫说不出什么话,他却忽然莫名地道,
  “即便是一枝上开的花,也各有不同的,是不是?”
  三丫此刻就站在自家门旁看着,阿莴恰这时也要抬步迈进自家门槛里,听到江庭雪这话,她脚步忽顿在那,忍不住转头看江庭雪一眼。
  三丫也惊呆原地,不敢相信江庭雪会说出这话。
  老三、老四都已瞬间明白了江庭雪的话。
  二丫“啊”的一声发出疑惑,还不明白江庭雪在说什么,江庭雪却抬头望一眼阿莴家门前那棵栀子树,温和笑着,“‘清净法身如雪莹,夜来林下现孤芳’,二丫姑娘,你家门前这棵栀子树,花开得真好。”
  说完,他迈步进府里,再不搭理二丫。
  阿莴脸上已开始涨红,扭头喊二丫,“二姐,快回来。”
  三丫也面色尴尬地喊,“二姐,回来!”
  二丫痴痴地看着江庭雪进屋的背影,还不肯离去,阿莴已经满面躁得不行,她小跑着就去拉二丫的手,“二姐,江公子刚是在点你,要你往后...别再往他跟前凑。”
  一枝花各有不同。
  江庭雪此刻也才刚进府里,周管事把大门缓缓合上,就这一小会功夫,足够江庭雪听到阿莴低声劝二丫的话。
  他微微侧头,目光轻飘飘地转过身后一眼,嘴角却莫名勾起抹笑,淡淡笑起来。
  这远处的地界,也还是有有趣的人,好玩的事。
  二丫看江家大门关上了,这才回过神,抓着阿莴就问,“四妹,你今日怎么跟江公子同坐一车?你们在车上都聊了什么?你快细细同我说。”
  三丫却有些失神地走回屋,她听懂了那江公子说的话,他话里话外,都是嫌弃之意,原来,有些人,果真是肖想不来的。
  五丫此刻已奔到门边,看阿莴回来了,忙跳起来道,“阿娘,四姐回来了,四姐回来了。”
  江庭雪进了屋后,周管事问起今日俞府的情况,江庭雪冷笑一声,道,“这俞桥竟敢对我使龌龊手段。”
  他将今日在俞府发生的事,同周管事大略说过,周管事大吃一惊,“好个俞桥,后头且看老奴如何给他好果子吃。”
  江庭雪摆摆手,“勿惊动俞家,此行为父亲的事而来,正事要紧。”
  “是,郎君说的是。”周管事说到这,从衣袖里拿出一封信,“郎君,大公子的信今日也到了平隍镇,大公子问咱们此行是否平安。”
  大哥来信了?
  江庭雪伸手拿过信,拆开慢慢看。
  江家是大沅国皇族的远支宗亲,原先祖上也是显赫过的,江家祖上也曾有过亲王,那时候,太祖和这一支江家是有着嫡亲的血脉关系。
  到祖父时,江家与太祖那一支的亲近关系已逐渐远散,如今当今官家,是另一支江家血脉,与江庭雪这一支江家,不算亲了。
  尽管如此,江家依旧是高门一族。
  江家既为亲王后裔,当今官家念宗亲之情,在江庭雪的祖父离世后,依旧让江容瀚袭爵,甚至人人都心照不宣地默认,江庭雪还为下一任侯爷。
  为何江庭雪上头有个大哥,这爵位还是要给江庭雪?
  无他,江容瀚到目前为止,只有一位嫡子江庭雪,而江庭雪的这位大哥,江跃然,是外室柳如翠生的庶子,是江容瀚婚前弄出的糊涂账,而大沅又向来以嫡为尊,是以在江庭雪未出生之前,江跃然都不能进江家的门。
  甚至,江跃然至今都还没上江家族谱。
  这事主要是江庭雪的母亲,昭怀县主,潘婉莹,不肯同意的原因,是以江跃然的名字,也不遵从庭字辈,也就没上族谱。
  第25章 何处不对劲?
  但江跃然却很有才能,与江庭雪的关系也算不错,至少在江庭雪眼里,大哥待他一直很亲近,而他的才能,也是比不上自己这位大哥的。
  江庭雪是个聪明人,看到庶出的大哥有才能,他也敬重着这位大哥,并不是很在意大哥是嫡出还是庶出,也没有母亲那般敌视大哥,敌视大哥的母亲,柳如翠。
  父亲江容瀚似乎也瞧出大儿子的才能,对江跃然也很器重,请了名师教导江跃然,因此江跃然不过三十的年纪,就已坐到户部郎中的位置。
  至于江庭雪,因江庭雪素来爱玩,无心政事,所以至今未有官身,江容瀚似乎也并不在意江庭雪有没有功名在身,只专心带着江跃然出入官场。
  是以江家大事,基本都是江容瀚和江跃然父子二人做主。
  此次因宰相罗约干涉朝堂一事,动荡了整个大沅官场风云,引起所有朝臣的不满,江庭雪才临时领了父亲的差事,过来平隍镇探查俞知县的家底,收集罪证。
  然而即便是这一件事,大哥江跃然也不放心,写了信过来问平安,还告诉江庭雪,他这阵子或要同巡视组的官员,一同去大沅各地查税,到时路过平隍镇,要见江庭雪。
  “大郎真是无论何时,都挂念着咱们二郎。”周管事呵呵笑着,“每每郎君办什么事,大郎总怕郎君办不好,会被主君责骂。”
  江庭雪也淡笑着,将信收回去,“我真办砸了,也是大哥替我挨骂。”
  “虽然大娘子不喜欢大公子,但大郎却很喜爱咱们郎君。”周管事道,“就是不知,主君往后会把江家交到谁的手里。”
  江庭雪听到这,眉头却微皱,他站直身子,看着屋外的夜空,双手负于身后,淡声道,“谁有才能谁掌舵。”
  “这...”周管事摇起头,怕是主母不肯啊...
  潘婉莹才不会让妾室柳如翠,爬到自己头上。
  主仆二人还在说着,敏行匆匆过来,道纳言回来了,请见江庭雪。
  哦?纳言又查到什么回来了?江庭雪让纳言进来。
  纳言一进来,就在自个主子身后单膝跪下,“罗约的密信,属下始终未查到,但属下却在漕运船一处中,发现了些许不对劲。”
  “那装载茶叶的帮工,每个人都很警惕,搬着一箱箱茶饼上船时,绝不许旁人靠近,属下寻了个由头靠近,趁人不注意,想打开那箱子查看。”
  “结果,箱子四个角竟被无数钉子钉死了箱盖,属下又试着搬这茶箱,意外发现...”
  “这些木箱,一个竟沉重百斤,绝不是一箱茶叶该有的重量。”
  “哦?”江庭雪转过身,沉思道,“你是说,这漕运船中所装的货物,可能不是茶叶,而是别的货物?”
  纳言面色凝肃地点点头。
  “他们怎么敢?!”周管事惊讶地叹出声,“这可是御用的船,若是夹带私货,该是杀头的罪。”
  “杀头?”江庭雪冷笑一声,“只怕里头装的货,可以买回无数条这样的命,谁还会怕被杀头?”
  纳言又继续道,“因为怕被人发现,属下不敢久留,但就在属下离去的时候,属下又发现了一处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
  “属下离去时,瞧见远处有一队帮工,正拉着批木材停在河边,正与堤工说着话,属下留了个意,慢走几步,这才看到,那一批木是松木。”
  纳言话说到这,江庭雪已经拧起眉头,“松木?”
  周管事听到这儿有些迷糊,问纳言,“这松木有何不对之处?”
  第26章 瞧见了自己
  这问题,倒也把纳言问住了,纳言有些讪讪道,“属下也不知,之所以觉得有问题,是因为当时,属下要靠近那批木材看一看,岂料。”
  “那堤工却很紧张,命人拿麻布飞快地盖住木材,还命人过来盘查属下,怎么进来的这一处禁地?”
  “属下回答了他们,堤工却命人立时带属下出去,之后,属下再次想过去探查,便发现那河岸的哨兵,多了一倍。”
  “你就是这么确定这木材,有问题的?”周管事听到这却想笑起来,然而,他刚咧开嘴,便看到江庭雪严肃的神情,立时又合拢起嘴。
  “松木...”江庭雪在屋中踱步,慢慢沉思,“平隍县不产松木,却有一批松木停在了河口,可见是刚到平隍县的货。”
  “问题是,这松木,究竟要拿来做什么呢?”
  他一边思考,一边缓缓走到主位上坐下,“松木木质轻、软,通常作房屋龙骨所用,若有谁家进了这批货要修建屋舍,倒也说得过去。”
  “可问题是,这批木,牵扯上堤工。”江庭雪看一眼周管事,“这堤工还格外紧张,周叔,你觉得里头有何猫腻?”
  周叔也皱起眉,“堤工...是修缮河堤的监工,他们...”
  周管事话说到这儿,面上也逐渐严肃起来,“郎君,你的意思是...”
  江庭雪点了点头。
  “平隍镇的河堤,年年都翻修,但这些新堤即便修好,过不了多久也会出现裂痕。”
  “大哥先前就曾说过,地方上修复河堤,银钱总是不够用,年年都有地方官员写折子,要三司拨款。”
  江庭雪说到这时,已经明白过来,不住摇头苦笑,“原来是因着河堤所打木桩并不牢固,所用的石材与木材,皆是以次充好的缘故。”
  平隍镇每年都上报河堤损害,要求三司拨款,大哥江跃然就在户部做事,时常会在家中同江庭雪说起这些个财政之事,江庭雪自也了解不少这方面的消息。
  其实不止是平隍镇,地方上各县,但凡沿河一带的河堤,几乎每年都会要求朝廷拨款下来,修缮河堤工程。
  往常巡视组也会下去各地方视察,但地方官员带巡察组去看的,都是用了好材料的河堤,这次纳言去探查的,则是极其危险之处的河堤口,也正是在这些地方,才能发现猫腻。
  周管事气愤道,“岂有此理,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若用的材料不好,待涝期时,洪流岂不*是会冲破河堤,危害一方百姓?”
  纳言继续汇报着这几日的进展,“属下原本想再去探查,但自那天起,河堤一处的河口,全部戒严,而看守河堤的小吏,更是极为警惕,但凡看到属下在附近探查,立马过来驱赶属下,未免打草惊蛇,属下只得先行离开,另寻时机收集证据。”
  江庭雪默默听着,不住摇头叹道,“罗约每年施压给三司,要求各部拨给各地方的工程款项,可是以百万计数的,瞧,这就是层层剥扣下来后,给河堤买的材料。”
  他说到这,却莫名沉默下来,周管事与纳言一齐朝他看来,不知为何自家主子说话间,忽然停下。
  江庭雪却清楚,这些款项,只怕有一部分,也曾被这些地方官员,在每年年节时,以各种名义送进江府里,孝敬江容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