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她 第2节
  阿慧和蔼地笑答,一家子闹呵呵的,阿莴并不知道爹娘已经回来了,她就站在村口,看进进出出的人,等侯争鸣回来。
  侯争鸣今日从书院下学,立时便往家回去,他想起阿莴心心念念着手绢,便拿了私攒下的钱,买了条素手绢回了村。
  一路走来,远远的,便见阿莴跑了过来。
  “阿莴。”侯争鸣嘴角带笑,“跑什么?这么热的天,跑一身的汗。”
  阿莴总算见到了侯争鸣,她羞涩道,“争鸣哥哥,我总算等到你回来了。”
  侯争鸣也是这村子里的人,阿莴自小便喜欢跟在侯争鸣的身后,她性子一贯是软和羞涩的,不常爱出门,但每每只要侯争鸣来唤她,她便会出去,与侯争鸣到树底下说话。
  许是因着侯争鸣的性子,不像村子里的那些小郎君们,喜爱胡闹,爱欺负人,侯争鸣最是温和,每每找阿莴说话,都喜欢讲书上的故事给阿莴听,阿莴便愈加愿意与侯争鸣见面。
  如此一来二去,两人感情倒十分好起来,连村子里的人见了,都说二人青梅竹马,问侯争鸣何时娶阿莴。
  阿莴对这话当了真,侯争鸣却笑笑,只道村子人嘴碎,哪里能拿姑娘家的名声开玩笑。
  “我每个月都能回来一次。”侯争鸣说到这,将手绢拿出来,“给你。”
  是手绢?争鸣哥哥送她手绢?
  阿莴很是高兴,接过这条素白的手绢,细细看过,又很是高兴地笑道,“争鸣哥哥,你哪来的钱?还给我买了手绢。”
  “书院里有饭吃,我功课做得好,夫子给奖赏,我花不完就攒起来。”侯争鸣一边接过阿莴递过来的布袋,一边问,“这个月你可习字了?”
  “我习字的,上个月你教的十个字,我都学会了。”阿莴欢喜不已地反复看自己的手绢,其实就是一条白色手绢,什么图案也没有,素得很,但阿莴就是很喜欢。
  阿莴一家都不识字,便是父亲,也是个没名没姓的人,被人随口唤了个守财,唤了一辈子,所以阿莴一家都没有个姓氏,只那么随口叫个字,便算作名字。
  侯争鸣与阿莴相识这么久,觉得如此不行,打今年初开始,便时不时教阿莴习字,“那就好,人总要识些字,不能活得懵混无知,你且学好字,往后若跟我去别的地方,也用得上。”
  “跟你去别的地方?”阿莴微有疑惑,“去哪儿?”
  “谁知道去哪儿。”侯争鸣嘴角带笑,“总之,你总不会一辈子都留在这儿。”
  二人一个月才能见上一面,谁都不愿提出分别的话,阿莴与侯争鸣一路走回村,两人眼见都到了分岔口,又一同默契地往河边走去,互相说着话。
  侯争鸣忙又拿出自己在书院里省吃俭用攒下的废纸,都是书院发的纸张,质地不好,但胜在免费,侯争鸣自个每日习字时,都会攒下几张给阿莴练字用。
  他拿出书本,走到往常的大树下,教阿莴这个月要习的字,阿莴挨过去,低头看着,跟着侯争鸣一字一字地念着。
  但再如何不舍,也是要各回各家的,日头照上了枝干,侯争鸣看着晒得有些灰扑扑的阿莴,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阿莴的头顶,“你要回去了,阿莴,等下个月咱们再见面吧,这是我今天刚教给你的字,你下个月就练这几字吧。”
  阿莴捏着一叠纸点点头,纸笔都是贵的,阿莴很珍惜侯争鸣给过来的任何东西,她小心地叠好纸张,抬眼看着侯争鸣道,“那我回家去了,争鸣哥哥,你也回去吧。”
  侯争鸣道好,转身先走,阿莴依依不舍地看着侯争鸣离开,自己小心收好手绢,也往家回。
  第2章 夏至五月
  阿莴爹娘,守财与阿慧,见到隔壁已经有人在家,夫妇俩把菜放回家里,便去隔壁再次攀谈起来,他们说了来意,江家的周管事却很有些意外。
  “你们想请我们入府用顿饭?”周管事扬了扬眉,守财与阿慧不住点头笑着应是,“你们刚搬过来,咱们既都是邻里,我们便想着,做桌好菜,请你们过来,招待招待...”
  其实就是想互相结识的意思。
  周管事盯着守财与阿慧身上的粗麻布衣,一时拿不定主意,他道一句,“且等等,我问过我家公子的意思。”便让守财夫妇二人候在江府门外,自己先进屋询问。
  江庭雪就在家中,他虽今日确实要出门一趟,却不急于这一时半会,等听周管事来禀报此事,江庭雪放下手中的图纸,有些意外地“哦”了一声,“请我入府用饭?隔壁是个什么来头?”
  “说是行商的人家,没有仕途的背景,但...”周管事说到这有些疑惑,“先前问了里正,分明说这隔壁王家,已经搬迁离乡了...”
  许是周管事没问清话,里头有什么误会,罢了,既是人家想来攀结,江庭雪施施然起身,决定去看一眼。
  等江庭雪带着周管事、敏行几名随从,走出来时,守财与阿慧的眼,当场看直了。
  “乖乖,竟是这么俊的个小郎君,我们,我们真打扰了...”阿慧不住搓着手,讪笑着,守财也道,“还请公子不要嫌弃我们家陋,我们今日准备了好菜,就想请你们来吃个饭...”
  “乡邻客气。”江庭雪淡声道,看那郎君守财侧着身,边说边给自己带路,他淡笑一下,抬步跟上,就此进了阿莴的家。
  阿莴一进家,就听到院里二姐、三姐相互闲聊的话,“想不到隔壁那公子,竟是那般俊俏的人,天爷,我可是头一回见着这样的人。”
  “是啊,他,他真的好俊...”二丫阿心红了脸,怀里抱着六丫小声道。
  三丫的脸也红扑扑的,一改往日泼辣的劲,只一个劲地拉着母亲的手问,“阿娘,一会吃饭,隔壁真不来咱家了?”
  “你方才也听见人家说的话了,感谢咱们呢,可惜人家先约了知县用饭,不上咱们家里来。”阿慧亲了亲刘多福的脸,“今日的鸡先不杀了,就吃鱼吧,让你大姐给你们做饭。”
  三丫失望至极,二丫也沉默在那,唯有五丫见阿莴回来,忙迎上来对阿莴道,“四姐,你回来啦,你见到争鸣哥哥了?怎不喊他来咱家玩?”
  “他要先回家报平安,见他爹娘,没工夫来。”
  “四丫回来了?”阿慧听到阿莴的声音,转过身,看着阿莴了然地笑着,“回来就好,今日你大姐在家,你不是最喜欢吃你大姐做的炸香葱丸子,一会让她再给你做。”
  阿莴点点头,跟着母亲进屋一道说话去,五丫跟在身后,兴致勃勃地对阿莴小声道,“四姐,你刚不在家,不知道隔壁那家人来了,那江家的大哥哥,长得真好看,脸白得像剥了壳的嫩鸡蛋,他还对我笑呢。”
  阿莴一下想起早上她出门时,瞧见的那隔壁公子,她问,“他们家来咱这儿了?说了啥?”
  “来了,带着几个人过来的,在咱家坐了一会,说多谢咱家好意,但是他已约了镇上的知县大人吃饭...”五丫一张小嘴巴拉巴拉说个没完,阿莴听着这话,也不大关心旁人家的事,她随口应声几句,转身去厨房帮大姐打下手。
  等到了午后,阿莴一家都用了饭午休,大姐也已抱着福儿回夫家,阿莴便搬出小木桌,坐在后院门槛上,一笔一笔练字。
  今日侯争鸣又教了她五个字,木、水、火、土、中。
  阿莴用心记着这五个字,只不过她写着写着,五丫抱着六丫找了过来。
  “四姐,你又在写字了。”五丫把六丫放下,“六丫不肯睡,阿娘嫌她吵,让我带她来后院这儿玩。”
  阿莴“哦”的一声,低头继续写字着,五丫挤了过去,“四姐,你今日跟争鸣哥哥又习了几个字?也教教我好么?”
  “好。”阿莴应着,正好她也练得有些累,便拿起刚写的字教五丫。
  “哒哒”马车车轮滚动路面小石子的声音,由王家后院的泥路外,慢慢转入里面。
  这一排富户的后院,挨着的是一片荒废的平地,除去一跳泥路,守财在后院那平地上,搭着竹架子,种了好些个瓜果。
  至于隔壁几家的后院,自然什么都没种,光秃秃空着一片空地在那。
  敏行驾着马车,路过阿莴家的后院,转回江家后院里,停了马车。
  江庭雪从马车上缓缓走下。
  天外云卷云舒,如今正是夏至,是如孩子脾气的时节,说晴晴,说雨雨,说大风,大风起,原本还算晴朗的天,随着远处乌云飘来的功夫,天地也骤起一股狂风。
  阿莴正说得起劲,“所以,木字就是这般由来的...”忽风起四地,将阿莴放在小木桌上的一叠纸,“呼啦啦”全吹卷了起来。
  阿莴与五丫皆大吃一惊,纷纷伸手去拿纸,漫天飞舞的纸张,在那院子上空悠悠轻扬,有一张,借着风力,飞过了院墙,缓缓落在江庭雪的面前。
  江庭雪抬手接住,看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无数个字,诸如上下左右水火木土,他看一眼,又转开目光去看那隔壁屋的后院,听里面响起的动静。
  “四姐,这,这还有一张。”
  “风好大呀。”
  全是五丫的声音,很快,阿莴轻软的嗓音也响起,“都捡回了?”
  “捡回了。”五丫脆声道,瞧着将要下雨的样子,阿莴才又软声应着,“咱们进屋去吧,外头不好习字。”
  “嗯!”五丫点头,抱着还坐在摇摇椅上玩的六丫,几位小娘子“呼啦啦”的转身又进了屋。
  江庭雪听出隔壁那道软和的声音,是今早在后门处遇见的那个小娘子,这才将手中的纸递给敏行,“扔回隔壁院里吧。”
  敏行忙接过应是。
  江庭雪不再理会隔壁,抬步进了屋。
  今日早上,他在家中,忽听管事来报,隔壁的邻里想请他吃顿饭,算是亲近之意,江庭雪初来此地,虽不打算应下如此邀请,但既然隔壁来请,江庭雪还是过去见个面。
  他为人一向有礼,在得知阿莴一家都不是主子,只是隔壁屋的下人后,江庭雪依旧好脾气地与阿莴爹娘说了一会话,这才起身告辞。
  然而他确实没有与隔壁邻居的下人,再打交道的心思。
  因着午饭是约了这平黄县的知县,江庭雪去了镇上,只等一席饭,与俞知县熟了情面,这才归家。
  等入了夜,敏行来报,“郎君,奴今日去打听了一圈,这平黄村并没有老夫人惦记的老友。”
  江庭雪淡淡道,“我料想也没有。”
  江老夫人少时曾在这儿住过阵子,如今已是多少年过去,老夫人如今人到晚年,口里竟时常念起儿时的日子,总想再见一见儿时相交的友人。
  恰好此次江家主君,江庭雪的父亲,江容瀚,给了江庭雪个差事,江庭雪要在这平黄村住一阵子,正好找找看,有没有祖母口中说的那位老友。
  “你再去多打听看看。”江庭雪最后吩咐下去。
  总归他们刚住进来,还有很多日子慢慢寻找。
  次日,阿莴的父亲守财,要下地干农活,母亲阿慧,则是要挑着农活去镇上售卖。
  田地的活辛苦,挑货做买卖却轻松,还能走街串巷的玩,是以阿莴家里,农田的活都是父亲去耕种,一些家里的山货,则是母亲挑去镇上卖。
  往常时,都是二丫或三丫跟着母亲去镇上,因着镇上热闹,好玩的东西也多,这样的事,总是两个姐姐揽下,阿莴就在家做饭,照看五丫、六丫。
  可今日却很不一样,今日,二丫阿心,与三丫阿花,全都破天荒地推拒了这件美差,只道要在家里照看妹妹们,阿慧有些吃惊地问,“你俩姐妹俩今日改性子了?这可是去镇上,你们平日不是最喜与我一同去镇上玩的?”
  二丫红着脸不语,三丫飞快道,“天天去也去得烦了,让四妹、五妹也跟去见识一下不好?”
  “阿莴不是爱出门的性子。”阿慧板起脸,“五丫还那么小,能帮到我什么忙,你俩不去,难道要你们母亲自己一人去忙这买卖?”
  三丫看一眼阿莴,“她不爱出门,就可以不出门干活了?合着我与二姐就是天生的劳苦命,得跟着阿娘去外头抛头露脸的...”
  “欸,你这孩子!”
  眼见母亲就要生气,阿莴几步上前,将另一个担子挑起来,“我跟你去,阿娘。”
  第3章 我能!
  阿慧生气地道,“还是四丫懂事,这劳苦命不想要,后头的饭也不要吃好了,就捡天上掉的窝头来吃。”
  五丫傻乎乎地问,“天上怎么会掉窝头?”
  “是啊!怎么会掉,所以长着手脚就要干活,认不认也都是劳苦命啊!”阿慧挑起担子,“走,四丫,跟阿娘去镇上卖货。”
  阿莴忙挑着担子跟上,母女二人出了门,二丫与三丫对看一眼,等人走远了,三丫转身就去隔壁敲门。
  二丫急忙抱着六丫跟出去,很快,江家的门被敲开,周管事站在门边有些吃惊地问,“原是乡邻,不知小娘子敲我府上的门,是有事来?”
  三丫用力点点头,转头看一眼二丫怀里抱着的六丫,这是昨夜她跟二丫一起商量的事,三丫面上担忧道,“我六妹妹今早喝粥有些吐,不知是不是身子有些不舒服,想问问你们家有没有消食的汤水,能给小孩喝下。”
  “小丫头不克化啦?有的,有的,我们府里确实有消解的药粉,还请稍等片刻。”周管事连声说着,转身要进屋,三丫急忙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