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吃完饭,顾程言邀请贺卓鸣一起下棋。两人走了半局,见顾程言陷入苦思冥想,贺卓鸣状似随口问:“调羹在厨房?”
  顾程言说对,就要去给他拿,但贺卓鸣先他一步起身:“不劳烦,我自己来。”
  温祈按下洗碗机,然后对着被泡沫盖住的盘子发呆。
  脚步声响起,似乎有人来到了他身后。
  温祈不做他想,他还在生气,就算顾程言……
  他习惯性想侧身躲开,谁知那人离得太近,他后撤时,脊背直直撞上了宽阔的胸膛。
  感觉不对。
  温祈迅速转身,见贺卓鸣正看着自己,唇角的笑容有些玩味。
  他当即又恼又羞:“你怎么没声音?”
  贺卓鸣无辜:“我叫你了,你没听见。”
  温祈明明就什么声音都没听到,但他刚才在发呆,也不能确定这人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他没好气:“什么事?”
  贺卓鸣啧道:“又这么凶?”
  温祈冷冷的:"没事就出去。”
  贺卓鸣无奈:“不就是上次说你不开心,至于记恨这么久?”
  他不提别墅的事还好,一提,温祈顿时想起后来顾程言告诉他的,自己被贺卓鸣糊弄了的事。
  温祈手插进兜里,学着他的样子,傲慢道:“没恨你,恨的是白茗安未婚夫。”
  贺卓鸣挑眉,“啊”了声:“那看来不是我了。”
  他承认的倒是痛快。
  贺卓鸣丝毫不意外温祈已经知道了,毕竟一个全世界只有他自己误解的谎言,想戳穿还是很容易的。
  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所以你今晚是为这个生气?”
  虽然不是,但温祈不介意生他的气。他没反驳,拿杏眼狠狠瞪他。
  贺卓鸣当他是默认,弯起唇:“还以为是顾程言惹的你,原来是我。”
  他话里没有任何悔改之意,嘴角翘得都止不住。
  虽然另一当事人不在这,但厨房门没有关,贺卓鸣音量依然压得很低。他凑近到温祈脸颊旁,温热的吐息几乎全打在他耳畔,激得他后背窜上些酥麻。
  温祈试图反击:“你喜欢白茗安?”
  他出其不意,贺卓鸣脸上的笑容果然消失。
  温祈:“所以你才说他是你未婚夫,对不对?”
  !成功扳回一局。
  ……好像没有?
  贺卓鸣脸黑了三度,但那表情却并非被猜中的恼怒,反而像是遭到怀疑的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他暗暗磨牙,都是当时造下的孽,贺卓鸣做了个深呼吸,原原本本重新给他讲了自己跟贺昌翰的对话。
  贺卓鸣生怕他不信,连带在国外找白茗安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这回轮到温祈用惊讶的眼神看他。
  他对白茗安已经不奇怪了,让他惊讶的是贺卓鸣原来跟亲爹对话也这个德行。
  难怪他气人如此有功力,果然不是一朝一夕练出来的。
  温祈:“所以你知道我误会了,还不提醒我?”
  贺卓鸣:“你看见我,比老鼠看见猫跑得还快,我哪有机会解释?”
  温祈被戳中心思,反驳的话到嘴边也有些说不出口。
  他确实想躲着贺卓鸣,只是现在看来不光没成功,还有适得其反的趋势。
  温祈不服气:“那你也是故意的!”
  贺卓鸣双眼一眯:“我没解释,你没做到答应的事,扯平。”
  “在你看来,我和他对外‘未公布’,所以外界任何说辞你都不会信,我猜你也不可能去向白茗安求证。能改得这么确定,是在顾程言面前说漏了嘴,他纠正你的吧?”
  温祈微微睁大眼睛。
  连细节都分毫不差,他产生某种被一览无余的错觉。
  “算你对,那就扯平。”
  温祈不动声色后退两步,和贺卓鸣拉开距离。
  贺卓鸣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他脚步不动,身体微微前倾:“又想躲?”
  面前的人再次被看穿,于是又用那种眼神瞪他。炸毛刺猬变回了湿漉漉的小兔子,威慑力聊胜于无,还让人生出更坏的心思,想看看继续欺负的话,会不会真被他咬一口。
  “你到底想干什么?”
  温祈气得绷紧了小脸。
  贺卓鸣故意思索了一会儿,欣赏够了他的表情,然后才慢悠悠道:“帮我找个调羹。”
  温祈:“?”
  温祈想把他踢出去。
  -
  明月高悬,夜色已深。
  阿斯顿马丁穿过高挑的大理石拱门,驶进白色木栅栏围着的庭院,停在别墅门口。
  管家几步下了台阶,他接过贺卓鸣的外套,道:“少爷总算来了,那两位都等着呢。”
  贺卓鸣上楼,推开门的瞬间,里面的人齐齐看向他。
  纪枫阴阳怪气:“哟,贺少爷来了。”
  贺卓鸣没说话,径直走到沙发坐下。
  “不是,哎秦泊远,你说他没事吧?”纪枫看向沙发另一端。
  被叫到的人戴了一副金色的细框眼镜,衬衫剪裁贴合,扣子都系得端端正正他的脸很年轻,但举手投足都透着儒雅成熟的气息。
  秦泊远没理他,跟贺卓鸣说:“你提的那个人,我回去查了一下。”
  纪枫:“?”
  纪枫:“谁?”
  秦泊远:“温祈。”
  纪枫二连:“谁?”
  秦泊远详细说明:“顾程言。”
  “哦。”纪枫想起来了,“他怎么了?”
  贺卓鸣说:“他住我楼下。”
  秦泊远看了他几秒,然后问:“所以你是去他家了?”
  贺卓鸣“嗯”了一声。
  纪枫觉得他俩像谜语人,他左看看右看看,彻底懵了。
  今晚贺卓鸣正式搬家,本来他们约好给他庆祝一下乔迁,但贺卓鸣说临时有事,然后就推迟到了现在才出现。
  秦泊远倒像是明白了什么,他向后一靠,说:“首先,温祈这个人就挺特别的,你知道他亲爸是谁吗?是雷松年。”
  雷松年属于暴发户起家,早些年没少欠风流债,近几年听说陆续有孩子找上门,没想到温祈也是其中之一。
  贺卓鸣响起那天晚上的雷厉行,难怪他是那副态度。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关系。
  纪枫对新话题适应得很快:“但我怎么听说他爸在住院呢?”
  秦泊远:“那是他养父。”
  这个故事并不新鲜,年轻貌美的温母遇到为她一掷千金的雷松年,两人很快陷入热恋。然而温母怀孕以后,发现雷松年已婚有孩子。
  温母决然分手,然后带着温祈嫁给了温祈的养父,从此跟雷松年断了往来。
  直到温祈大四的时候,他养父出了事。
  温祈的养父是个电工,年纪也比温母大得多,他在一次作业时,失足从梯子上摔下来,成了瘫痪。
  保险只肯赔一部分,因此给他手术掏空了积蓄,温祈也休学回来一起照料,好不容易出现好转迹象,结果温母在去医院的路上出了车祸,抢救无效当场死亡。
  家庭突遭变故,养父后续治疗也需要钱。无奈之下,他们联系上了雷松年。
  雷松年很干脆的认回温祈,然而雷夫人态度强势,她同意温祈住进雷家,但不同意他出现在公共场合。
  就这样,温祈以私生子的身份,同雷家人一起生活了两年。
  “等等。”纪枫疑惑,“他没必要非得住在雷家吧?”
  雷松年和夫人一儿一女,想也知道他们都不会给好脸色,干嘛上赶着找不痛快。
  秦泊远问他:“你见过温祈吗?”
  纪枫:“好像没有。”
  “温祈很漂亮。”贺卓鸣说。
  雷家夫妇哪有那么好心,恐怕一开始想的就是把他当联姻的工具,只是没想到能钓到顾程言。
  在这个故事里,顾程言是救赎温祈的真爱。从顾程言的角度看,他和温祈校园时代相遇,但因为温家意外分离。曾经的心上人在重逢时落难,于是他挺身而出,公开和温祈结婚,甚至对外不提他私生子的身份。
  而且顾家起初并不同意。但顾程言十分坚持,甚至在顾父顾母面前立誓只认定温祈。
  顾程言从小到大顺风顺水,做事也没什么长性,这次如此坚持,顾母还有些感动,二老没多为难,也就点了头。
  十分感人,但纪枫又发现了华点。
  “温祈是休学又不是失踪,顾程言不会找吗?他出钱不就没后来的事了。”
  治疗费对温祈是天崩地裂,但对于他们在座的,随便一个账户里少了都看不出来。
  秦泊远:“在学校的时候他们没确认关系,应该是温祈没答应。而且毕业那会儿顾程言刚进公司,顾家几个继承人斗得很厉害。”
  总之就是没有下文了。
  贺卓鸣:“这有什么因果关系?”
  没确认关系算什么,他现在面对的可是已经跟别人确认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