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哎呀!”一声,北静王一个不妨,从车里直直滚出来,砸在廖长史身上!
  曹谕在车里大叫:“王爷!”扑过去伸手抓他,却只抓住了袍角!
  刺啦一声,袍子裂了!
  而北静王和廖长史两个人张皇失措,札手舞脚地,摔了下去!
  第254章
  黑漆漆的夜里,一条蜿蜒向远方的路,并排可行六马,两边遍布农田。
  前不见村,后不着店。
  除了行人自己手里的灯笼火把,再无其他亮光。
  唯有满天星斗和一弯冷月,带着冬夜逐渐森然的寒意,漠然地照耀着人间,尤其是那些热爱作妖的人类。
  在那大大的水坑里,北静王和廖长史一起,都滚成了泥猴。
  而马车,也陷在了里头。
  车夫和护卫们一边吓得肝胆俱裂地去扶北静王出来,一边警告还在车里的曹谕:“曹大人先不要动!”
  可惜,一语未了,曹大人已经从车厢里滚了出来,噗通一声,也栽进了那个水坑!
  这下倒好,除了护卫和车夫之外,这三位谁也没能幸免,都弄得一身泥水、满面狼藉。
  接过一个护卫递来的手巾,曹谕先把嘴里的脏泥呸出来,又擦干净眼睛。
  先急着问:“王爷可伤着了?”
  北静王冰寒阴冷的声音传来:“并未。”
  “王爷,小人看那寝浦禅寺不错,不如我们去那里借宿如何?”曹谕张口便问。
  “嗯。”北静王嗯了一声。
  众人再不说别的,护卫们先把马车抬出来,然后默默转向,回了陈湖边的寝浦禅寺,敲开大门,请求借宿。
  看着他们满身淋漓的样子,方丈大惊,忙命僧人烧热水、拿干爽僧衣,又吩咐厨房给他们煮姜汤御寒。
  北静王什么都没说,洗了吃了,倒头便去睡了。
  看着他房间没了动静,曹谕和廖长史这才愁容满面地凑在一起商议第二天的对策。
  “明天要先教和尚说那个坑是早就有的!”曹谕第一件事便跟廖长史说起罪魁祸首。
  廖长史一愣:“匡如难道怀疑那坑是林郡主新挖的不成?”
  曹谕苦笑一声,摇头道:“我先前只说你小瞧了这女子,现在看来,我又何尝不是?
  “她在一个时辰之前离开。一个时辰之后,咱们掉进了那个坑里。
  “她可是赶着两辆马车走的,那坑在大路正中间,她是怎么过去的?”
  廖长史震惊了:“对啊!”
  曹谕叹口气:“这不是拱火么?咱们就怕王爷跟她闹得太难看,影响了王爷的名声。
  “一起头说她头天出城,我还觉得兴许是巧合。
  “可这后头竟然让个粉头来跟王爷说那样的话,她可不就是成心?”
  廖长史皱着眉头捻着须撇着嘴,轻轻点了点头。
  “她从阳城湖到陈湖,几乎没停。就在寺里淘了几件不值钱的古董罐子,就走了!
  “她这不就是想把王爷引到一个离苏州不远不近的地方,然后把王爷摁在这儿么?
  “倘若刚才王爷没有听我的劝回来寺里,一身泥水地回到苏州城。
  “城门必定是已经关了的!要进去,就必须要亮出王爷的印信,说不定还要验明正身。”
  说着,曹谕苦笑着往北静王房间的方向一指,
  “让苏州军民看见王爷那副模样?!
  “那王爷在江南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廖长史的眉心狠狠地皱了起来。
  曹谕又叹口气,摇摇头:“兴许她想让王爷知难而退。
  “但王爷那脾气,受了这么大委屈,即便先前还有放手的可能;
  “如今,只怕是要不死不休了!”
  廖长史忙摆手:“不死不休就严重了。她一个小小的孤女,还没那个资格能让咱们王爷赔上自己。”
  曹谕拍手道:“我就是想这么说!
  “我不论她是自己蠢,还是背后有人指使、撑腰。
  “她爱怎么死随便,咱不能把王爷搭进去!”
  翘起拇指朝门外大路的方向一比,“那事儿,不能让王爷反应过来,有可能是她的手笔!”
  廖长史赞同地点头:“不错!”
  “你说,推到八字不合上,如何?”曹谕绞尽脑汁。
  廖长史连连摇头:“我们没弄到林郡主的八字。
  “贾家大老爷二老爷都不知道。那位老太太又咬死了不肯给。”
  曹谕愁眉,抱膝盯着蜡烛细想。
  廖长史被他带偏了方向,试着问:“不然,说苏州地气与王爷不和?”
  曹谕转忧为喜:“这个好!”
  两个人一顿编排,最后又恨道:“这林郡主简直是王爷命里的魔星!怎么这等难缠!”
  他二人不知道的是,北静王一身僧衣站在门外,听了个清清楚楚。
  待听到二人彼此告辞,北静王这才撤身走开。
  缓步而行,在寺内慢慢闲走。
  正要进大殿时,老方丈追了过来,含笑道:“原来王爷在这里。”
  “躺不住。想走走。”北静王扯了扯嘴角。
  老方丈想了想,笑道:“贫僧前儿才得了一饼好茶,还没开。
  “人人都夸老衲泡茶的手艺还不错,不如王爷品鉴品鉴?”
  北静王难却其情,只得跟了去。
  两个人谈天说地,不觉便是二更天。
  待到北静王从方丈处出来,只见廖长史和曹谕站在院子里,冻得发抖,眼巴巴地等着。
  心下微暖,北静王缓了声气:“快回去睡吧。明天早晨吃了早饭,咱们直接回船上,回扬州去。”
  两个人先是一愣,接着又惊又喜:“王爷圣明!”
  北静王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自己回了房,躺在床上只发了会儿呆,便真的合目睡了。
  曹谕站在他房间外头,听见里头鼾声起来,终于放了心。
  吁了一口气,擦了一把额上看不见的汗,回头笑看廖长史:“回房!睡觉!”
  廖长史只觉得早已困得睁不开眼,忙忙答应,自己回房睡了。
  唯有曹谕。
  站在空空的院子中间,仰头看着天上霜冷之下越发清澈耀眼的月亮,反而不想睡。
  双手背在身后,慢慢地晃出了寺,走到湖边,且看清波皓月,格外怡人。
  曹谕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沉醉在略带着一丝清甜的水气里。
  “阿弥陀佛,施主可是姓曹?”一个老迈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曹谕吓了一跳,猛一回身,拧眉看去,却是一位干瘦的老僧!
  “和尚是寺里的么?”曹谕眯了眯眼。
  老僧合十笑了:“老衲在此挂单,刚第三天。”
  “第三天?这寺没甚名气,你为何来此挂单?”曹谕不露声色地往旁边走了两步。
  老僧眯着眼看着他,满意地点头,笑道:
  “因为三天前,昭庆郡主在苏州城里打听陈湖。”
  曹谕的脸色变了:“你是什么人?”
  “老衲,智通。”
  第255章
  翌日清晨,北静王一行人再不着急,有条不紊地起身、梳洗、检查车马,从容不迫地吃了早饭。
  又客客气气地跟寝浦禅寺的和尚们道了谢,告了别。
  然后跟寺里借了铁锹镐头,护卫们先去把那个大坑填平,车夫赶了车试了没问题了。
  恭请北静王回苏州。
  这一路云淡风轻。
  北静王极为平静理智地跟廖长史和曹谕讨论起离开江南回京后,应该如何遥控此地的问题。
  还有忠顺与雨村在苏州做下的这件大事,自己究竟应不应该掺和一脚。
  前面一件事,曹谕很知趣地没吭声。
  毕竟涉及到北静王跟金陵四姓的关系,以及在江南的布局,他一个才投效没几个月的外人,不听为好。
  北静王见他一副避嫌的样子,哑然失笑:“我还指望你留在江南给我揽总,你躲那么远做什么?”
  曹谕大吃一惊:“我?!”
  廖长史笑了起来:“匡如是个聪明人,清醒,透彻。
  “王爷得你这样一员大将,大事可期!
  “江南碌碌几百官员,匡如力压群雄。你不揽总,谁揽总?”
  北静王也笑:“孤不论换成谁,你服他么?他敢留你么?
  “当仁不让的差事,匡如不要推辞!”
  曹谕半晌才有些结巴地说道:“可我,资历尚浅……”
  “资历这种东西,无事时拿来堵大家的嘴;真有大事的时候,自然是谁厉害谁顶上。”
  北静王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曹谕呆呆地看着他,忽然便从座位上起来,就势便要在马车里跪下去:“王爷!”
  竟带了哭腔。
  北静王忙亲手拽他,又示意廖长史也过来帮忙。
  “你这是做什么?!马车之上,外头又这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