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他伸出冰冷的指尖,轻轻地捏住了商言宽大衬衫的一角。
  “商言……你要是不喜欢我,为什么不直接拒绝我呢?为什么要纵容我,让我在想要放弃的时候,又再一次有了奢望。”
  声音轻得像叹息,连带着自己都未察觉到的,被商言纵容宠坏的委屈颤音。
  商言缓缓垂眸,可他不敢看那双带着泪的小鹿眼,凤眼虚虚地注视着远方。
  时间在二人之间陡然被拉长,应拭雪能感觉到自己捏着的衬衫下的手臂肌肉,一瞬间绷紧,又迅速的回归成一种更可怕的平静。
  仿佛商言的心气与纠结在一瞬被抽干,应拭雪没来由得感到一阵窒息。
  应拭雪想抽回手,那双深邃的凤眼,却锐利地锁定了应拭雪,凤眼带着的是沉甸甸的压迫感,仿佛能能穿透皮囊,直接抓住应拭雪那颗毫无安全感的心。
  他咽了咽口水,却感觉自己被那目光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商言依旧没有开口。
  凤眼只是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静静地看着应拭雪,像是在审视一件失而复得,却又违背他的想法,擅自妄动的所有物。
  深沉,专注,带着无声的诘问和绝对的掌控。
  应拭雪被他看得心慌意乱,脸颊发烫,那些在喉咙间咽下去好久的话,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明明你的养子们靠近你,你总是冷着脸带着抵触,可我每次给你送礼物,给你发消息,缠着你闹你,你都没有推开我,你明明可以推开我的……”
  应拭雪的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控诉:
  “你这样会真的让我觉得你爱上了我,让我觉得我可以离你更近一点。”
  应拭雪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成了嗫嚅,小鹿眼固执地看着商言,像是想从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找到答案。
  那双眼睛干净而执拗,像蒙着一层雾气的潭水,清晰地映出此时商言的身影和近乎冷酷的表情。
  商言看着应拭雪因为窘迫而泛红的眼尾,也看到了应拭雪清澈眼底拿分毫不掩饰的喜欢和迷茫的委屈,黑曜石般的眼底深处仿佛投入了石子,漾开层层涟漪。
  他微微倾身,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呼吸可闻,温热的鼻息打在之间。
  应拭雪能清楚地看见商言如蝉翼般颤抖的睫毛,和他眼中自己一副被抛弃了的败犬样子的倒影。
  “应拭雪,你不适合做商家的主母,这就是最有力的理由。”
  你不适合刀尖舔血的生活,你应该永远活在漂亮的温室里,做无忧无虑的小王子。
  商言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性/感而危险的磁性,却因为说出来的话,像刀一样刮在应拭雪的心上,泪水从泛红的眼尾缓缓滑落,却被商言轻轻抹去。
  “不要为我这种人哭,应拭雪。”
  商言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可应拭雪却能读出他的深意,他闭了闭眼:
  “所以,商言,我的痛苦和挣扎,我对你的爱,在你眼里只是不适合吗?给我一个具体的回答,我只要一个答案,你告诉我,我也不是那么不要脸的贱人,我得到了,我以后就再也不会来纠缠你了。”
  “回去吧。”
  商言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利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没有直接回答应拭雪的问题,那份居高临下的漠然彻底点燃了应拭雪心里的导火索。
  “回答我啊!”
  应拭雪猛地冲上前,他站在高大的商言面前,显得更加渺小,却固执地仰着头,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商言:
  “你总是这样,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永远不让别人和你分担,别人的感受对你来说算什么!?”
  “应拭雪。”
  商言的声音低沉的可怕:
  “我最后说一次,回家,我已经把答案说的很明白了。”
  “我不!”
  应拭雪几乎是尖叫出来,长久以来积压的委屈,让他抛下了作为天才的体面,在这一颗彻底爆发。
  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声音破碎却尖锐:
  “你不敢回答是不是?因为你心虚!商言,你就是爱上我了……”
  后面的话应拭雪没能说完。
  商言动了。
  没有多余的动作,就在应拭雪情绪最激动,防备最弱的瞬间,他一步上前,扣住了应拭雪的后颈,迅速而有力地按了下去。
  “嗯……”
  应拭雪只觉得后颈一麻,一股无法抵抗的眩晕感瞬间冲上头顶,他眼中激烈的情绪瞬间熄灭,只剩下茫然和不敢置信,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
  商言手臂一捞,稳稳地接住了他软倒的身体。
  怀里的人轻得像一片羽毛,浑身冰冷湿透,还在无意识地微微颤抖。
  那张总是带着甜甜笑意的脸此刻苍白脆弱,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商言垂眸看着应拭雪,深不见底的黑眸中翻涌着的是处理麻烦的烦躁,还有难以察觉的,被那滚烫眼泪和绝望的质问刺中的异样。
  他静坐着沉默,然后面无表情地将失去意识的应拭雪拦腰抱起。
  应拭雪头无力地靠在商言坚实的胸膛上,湿漉漉的头发带来一阵冰凉的水汽。
  商言抱着他,大步走到客厅,将他轻轻地放到沙发上。
  动作看似粗/暴,落下来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他直起身,没有丝毫犹豫,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应薇。”
  电话接通,商言的声音恢复了绝对的冷静和疏离,听不出任何波澜:
  “你弟弟在这里,他情绪失控了,淋雨跑过来质问我一些无聊的事,现在我暂时处理了,现在,立刻过来把他领走。”
  语气里是居高临下不容置疑的命令。
  挂了电话,他转身,目光却再次不受控地扫过沙发上那个蜷缩着,湿透的身影。
  窗外的闪电划过,照亮应拭雪那张惨白,带着泪痕的脸,和微微发抖的身体。
  商言的脚步顿住了。
  他的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面无表情地走向一旁的衣帽间。
  片刻后,他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件他常穿的灰色羊绒大衣。
  商言走到沙发边,俯视着昏迷中的应拭雪。
  少年眉头微蹙,即使在无意识里也显得格外的委屈不安。
  商言俯下身,动作里是一种与他气场截然相反,近乎刻意的轻柔。
  他将那件宽大温暖,透着淡淡檀香的大衣,仔细地盖在了应拭雪湿透冰冷的身体上,角角落落都仔细掖好。
  做完这一切,商言站起身来,凤眼再次变得冰冷而疏离,仿佛刚才那个披衣的动作从未发生。
  他不再看沙发一眼,用冷硬的背影隔绝身后的柔软。
  窗外传来狂风暴雨的拍打声,沙发上应拭雪被温暖的大衣包裹着,仿佛被强大的野兽短暂的圈养又终将被遗弃的幼兽,安静得只剩下细微的呼吸。
  大衣上属于商言的,冷冽又沉稳的气息,无声地将应拭雪笼罩。
  应拭雪猛地坐起身来,后颈传来一阵钝痛,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躺在柔软的床上,身上还裹着那件大衣——商言的气息已经淡了很多,但他仍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醒了?”
  应薇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
  “姐姐。”
  应拭雪声音沙哑,带着刚睡醒的软糯,但随即想起了什么,眼睛瞪圆:
  “等等!你为什么要答应嫁给商言?你不是有喜欢的人吗?”
  “应拭雪。”
  应薇打断他,将牛奶塞进他的手里: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我怎么不能管!”
  应拭雪急了,牛奶洒在了被子上:
  “你明明不喜欢他!你之前还说商言冷血,专横,控制欲强,你还说——”
  “可他适合应家,就是最好的。”
  应薇叹了口气,做到床边,伸手揉了揉弟弟的头发。
  应拭雪呆住了,他眨了眨眼,如蝶翼的睫毛在阳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显得格外天真无邪:
  “所以你就为了公司牺牲了自己?”
  “不然呢?”
  应薇苦笑: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可以随心所欲地喜欢谁就追着谁跑,生气了就冲去人家家里大喊大叫?”
  应拭雪的脸“唰”地红了,连耳尖都染上粉色,他低下头,手指绞着大衣的衣角,声音越来越小:
  “我才没有很喜欢他……”
  “哦?”
  应薇挑眉,突然抬手拽了拽那件明显大了一号的大衣:
  “那这是什么?商言私人定制的大衣,就这么‘随手’披在你身上了?”
  应拭雪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拽回大衣裹紧自己,脸红得快要冒烟:
  “这是因为他怕我弄湿他的地毯而已!”
  “应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