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院长还吩咐家人准备了马车,送他们下山。
  季丰源在见到贺峮时就猜出了他的身份,无他,父子俩太像了。
  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都不为过。
  季丰源没想到会在这见到小叔生父,一时间很是局促。
  贺知衍把他拉到身边,对贺峮介绍道:“这位便是丰源,我养兄的大儿子。”先前闲聊时他已经简单为贺峮说了季家的人员情况。
  贺峮走过去,牵起季丰源的手:“孩子,多谢你们救了小衍,若是不介意,也管我叫贺爷爷吧。”
  倒不是贺峮要自抬身份,而是儿子的辈分摆在那,若是让人叫伯伯,就成四不像了。
  季丰源看了眼贺知衍,见他点头,才敢叫:“贺爷爷。”
  贺峮欢喜地应了声。
  三言两语间,马车也备好了,院长让人送他们三个下山。
  贺峮有意拉进与季家的关系,虽然儿子是介绍过,但都是三言两语,他想更了解儿子这十年的人生,就只能从旁人那问询。
  他久居朝堂,对于套一个少年的话那是手拿把掐,季丰源不知不觉间便将贺知衍这十年的事吐露干净。
  只是他年纪比贺知衍要小,许多事也不一定记得清楚,稍有遗漏也正常。
  贺知衍在一旁听着,对他的旁敲侧击未置一言,也正是他的放纵,贺峮才敢继续问下去。
  就在季丰源把他自己小时候尿床的事给抖搂出去时,马车进了城。
  进城再走一段路就到东街,贺知衍及时打断:“小源,你去酒坊把大哥喊回来。”贺峮上门,先不论身份,毕竟是两家人第一次见面,总归是要人齐一点的好。
  季丰源不疑有他,顺从地下了马车,抄近路去季家酒坊了。
  贺峮见他让人走,以为是自己招人烦了,忐忑问道:“爹让你不开心了?”
  要说他一个太傅,虽然已经辞官,但不管如何都不该在孩子面前小心翼翼,只这是他失而复得的孩子,他珍之重之又心怀愧疚,便不免多了几分纵容与忍让。
  这都是一个父亲的拳拳之心。
  “不是,你第一次登门,怎么也得让大哥回来一块吃个饭。”
  见他不是介怀,贺峮才放下忐忑的心。
  ***
  马车拐进东水巷,在季家门口停下。
  一连两日,季家都有马车停靠,左邻右舍好奇的心就像有只小猫在挠心口,可偏偏季家嘴严,愣是没一个人知道内情。
  到家已是下午,又是夏季,季家在城郊有几亩旱地,种了高粱,季老爹不去酒馆帮忙,也得下地干活。
  所以家里只有卫连娣和许月母女在。
  贺知衍是知道的,他进门就喊:“娘,我回来了。”
  卫连娣听见他的声音,当即把手里的绣帕放进笸箩里,应声:“唉。”
  她走出去,却从儿子身后看见一陌生身影,那气质,绝对不是他们这旮旯能有的人物,再一看脸,心头登时咯噔一下。
  贺峮进来时,视线假装不经意地扫过这座灰瓦白墙的小院,非常质朴,但若儿子这十年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那起码生活上没有受风吹雨淋。
  “娘,我来为你介绍,这是我生父贺峮,爹,这是我养母卫连娣。”
  卫连娣只是一农户妇人,不比深院大宅里的夫人那般养尊处优,她脸上有岁月侵蚀的痕迹。
  贺峮注视了会她,妇人脸上有慌乱,但却不是心虚,估计是跟他的出现有关。
  于是他笑了笑,主动化解紧张的气氛:“嫂子,请受我一拜。”
  贺峮起手揖礼,深深一鞠躬。
  卫连娣何时受过此等大礼,险些吓坏:“不...不用...”
  贺知衍小声对她说了声没事,示意她扶贺峮起来。
  卫连娣这才上前去扶:“您...您请屋里坐。”她虽然见识不多,却凭直觉感觉出此人身份不一般,遂不敢怠慢。
  贺峮让端着礼物的车夫过来:“这是小弟的一点心意,还请嫂子笑纳。”
  卫连娣想安儿的亲爹应该是位读书人,说话文绉绉的,她实在对付不来:“这也太破费了。”
  贺知衍让车夫送到客堂去,又问卫连娣:“大嫂和采儿呢?”
  “去买线了。”家里的绣线用完了。
  贺知衍嗯了声,让他们都进客堂去。
  自己泡了茶招待贺峮。
  季家的情况虽然比一般的人家要好,但算不上大富大贵,茶叶自然也不是像样茶叶,可贺峮那张喝惯名茶的嘴也不敢挑,这可是亲儿子给他倒的茶。
  卫连娣很是局促,无他,贺峮虽然有意放低自己的气势,可毕竟不是一般人,能够震慑住一农妇,弄得她是如坐针毡。
  贺知衍看出了她的不安,借故将她带去了厨房,自己先翻了翻菜篮子和橱柜,然后拿出自己的钱袋子:“娘,你去德福楼订一桌菜,晚上我们上那吃。”
  卫连娣道:“干嘛花这冤枉钱,娘能做,我现在就去买菜。”
  贺知衍拦住她:“我爹是济州人士,怕吃不惯家里的口味,你去德福楼订一桌济州菜,大家都省事。”
  卫连娣哎呦一声:“倒是娘想岔了,娘这就去,不过不用花你的钱,这钱你攒了许久吧,还是留着给你意中人买东西。”
  这钱确实是贺知衍的私房钱,不多,就三两多银子,其中一块碎银还是上次在杏红馆时馆哥儿给的。
  季家一直控制着他的零花,因为他先前痴傻,家里人怕他被哄骗了钱财,所以没敢给他太多,这还是有一年贺知衍见季丰源偷偷存钱,他也学着存,存了好些年才攒下的。
  拿这点钱给少爷买东西,贺知衍都能想象到少爷会有什么表情。
  不过聊胜于无,身上没钱总归不好,所以他还是收了起来:“谢谢娘。”
  “跟娘客气什么,娘顺便请人找你爹回来。”
  贺知衍点点头。
  卫连娣也回屋拿上荷包出门去了。
  她走之后,贺知衍又折回客堂,贺峮见他自己回来,又刚刚看到卫连娣出去的身影,倒不是他故意的,而是客堂正对院子大门,想不看到都难:“你养父呢?”
  “他去地里了,我让我娘去酒楼订一桌菜,晚膳就去那吃。”
  “你这孩子,要请客也该是爹请。”贺峮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加上他这次过来禹州也没带个心腹,连院长喊来帮忙的车夫刚刚也打发回去了,他在这就认识一个贺知衍,儿子要偷家,那确实简单。
  “我娘跟你待一块不习惯,给她找点事做,免得她难受,而且这顿饭谁请都一样,这并不算正式的见面,等日后你跟娘一块上门再请也不迟。”
  儿子此言有理,贺峮便没再坚持。
  父子俩坐一块喝了一壶茶,许月与季丰采回来了,贺知衍又为她们介绍,只是毕竟是外男,家里也没个主事的,认识之后,许月与季丰采回了屋,等季丰源父子回来,母女俩才从屋里出来。
  又过了会,卫连娣和季老爹相继进门。
  至此一家人才齐整。
  由贺知衍做中间人,为他们建立起纽带。
  第25章
  贺峮见到?了贺知衍八岁那年?被劫失踪时穿的那身衣裳。
  月白色单衣还保留着当年?的华美?, 可见保管之人的用心。
  但掀开褶皱,就看到?了衣裳杂乱无章的划痕。
  只是一瞬间, 贺峮便红了眼眶。
  众人看着他,都?明白他此时的心情,毕竟这些划痕就代表了当年?贺知衍受的伤。
  任何一位父亲看见自己孩子受了这些苦楚,都?不会若无其事。
  季老爹见他无声落泪,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年?我捡到?安儿的时候,他满身是血躺在河边上, 那会都?以为救不回来了,但好?在上天垂怜,捡回一条命, 只是没想到?他会失忆, 留这身衣裳也是为了日后做个凭证。”
  贺峮眼含热泪,将衣裳紧抓手?中:“大哥,多?谢你。”
  季老爹叹了一声。
  贺峮看向?贺知衍:“当年?害你的那些贼人已?经枭首,只是他们?至死未曾透露你的行踪,我们?派人沿着他们?的去路寻,却?一直无所获。”
  贺知衍语气?平淡, 仿佛受罪的不是自己:“嗯,正是因为你们?的追击才使得他们?大意, 未曾确认我死亡便将我丢下,我醒来后自己走了一段路, 本想沿着河边去找城镇,却?不想体力不支晕倒过去,后来应该是随着河流飘到?了禹州城外?,让爹碰上了。”
  季老爹点点头, 证明确实如此。
  贺峮恍然:“原来如此。”
  贺知衍看了看他手?里的衣裳:“这事就别让娘知道了。”老人家身体不好?,免得见了又?伤心。
  “好?,不说。”贺峮将衣裳折好?收起?。
  卫连娣伸手?过来:“若是不介意,就让我去处理了。”
  贺峮把衣裳交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