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如果不认识他就好了。
  小嶋圭的意识在坠入黑暗时发自内心的祈祷。
  他没有想到,还能有再次睁开眼睛的机会。
  这一世的小嶋圭,并没有一个叫做夏油杰的邻居。
  他依然怕黑,母亲依然不在家,可是他自己一个人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次数多了,就会成为“日常”。
  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跨不过去的难关。
  只是那个时候的自己,以为没有了杰,自己就会活不下去。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重来一次,那个带给自己快乐和痛苦的男人,小嶋圭以为自己和他一辈子都不会见面,就算在路上偶遇,只要不主动靠近,就不会再产生联系。
  只要不产生联系,就不会再发生像上一世,那样的惨剧了。
  小嶋圭从来都没有想过复仇的想法,或者说,他根本不敢有这种想法。
  时间回到了现在。
  此时站在他对面的男人,和那个世界里的杰,有着一模一样的样貌,一模一样的名字,一模一样的声音,他低着头,用审视的目光扫着小嶋圭的全身,试图从这个人的身上找出点什么: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远离他!不要再靠近他了……
  “你……你认错人了!”
  小嶋圭急急说道。
  他后退几步,躲到了夜蛾正道的身后,小心翼翼揪住夜蛾正道的袖子,低着头不肯和夏油杰对视。
  在这里,只有这个凶巴巴的男人,才能成为他短暂的避风港。
  一时场上一片寂静。
  “啊。”
  家入硝子发出场外人看热闹一般的感叹声。
  嗯……新学弟有点意思。
  看来这以后的日子不会无聊了。
  她悠哉悠哉地想。
  夏油杰眯起了眼睛。
  示好的握手,被胆怯的学弟视而不见,甚至视他为洪水猛兽,夏油杰看向躲在夜蛾正道身后的这个名叫小嶋圭的学弟。
  这个家伙,认识他?还是单纯认生?
  夏油杰觉得,或许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站在他身旁的五条悟啧了一声,夏油杰回头去看,却看见五条悟正直勾勾地盯着小嶋圭的方向,语气里带了一点惊讶,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从来没有见过的术式哎~真奇特~叫什么名字来着?”
  夏油杰缓缓收回手,道:
  “悟,刚刚夜蛾老师介绍过了吧。”
  五条悟笑了一声:
  “抱歉~刚刚没听~”
  夏油杰轻哼一声。
  夜蛾正道扭头看了一眼缩成一团的少年,他已经知道这家伙胆子很小,却没想到是这种程度,也怪不得在以前的学校,一直待不下去。他叹气道:
  “小嶋圭,给你介绍一下,这个白头发的青年叫五条悟,夏油杰已经自己介绍过了,旁边的女生是家入硝子,他们三人在假期结束之后就会升入二年级,都是你的前辈。这几天你先跟着他们一起上课。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向他们请教。”
  “嗨~学弟好~”
  家入硝子举手散漫地打了个招呼。
  “小嶋?没有听过的姓氏哎~”
  五条悟摸着下巴道。
  “不是什么有名的家族,你当然不知道了。他的母亲是我的同期,术式……稍微有些不同,以后你们会慢慢知道的。”
  夜蛾正道说道:“你要躲到什么时候?出来。”
  小嶋圭不情不愿地从夜蛾正道的身后探出头:
  “……学长好,学姐好。”
  “声音好小,听不见~”
  五条悟一把将小嶋圭才夜蛾正道身后揪了出来,凑近看小嶋圭的脸:
  “话说这家伙,怎么看着有些面熟啊,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面?”
  他扭过头,不管在他手里只哇乱叫的学弟,询问旁边的夏油杰:
  “是吧,杰。”
  “啊啊!你干什么!”
  小嶋圭悬浮在半空中,双脚腾空,不知所措,慌乱道:
  “放我下来!”
  “住手!悟,别捣乱,快把小嶋放下来。”
  可怜兮兮的学弟被吊在半空中,这群学长学姐却习以为常,除了夜蛾正道之外,竟然无一人制止,只在一旁看戏。
  “声音这不是出来了吗?还以为你是蚊子呢~呵呵。”
  五条悟哼笑了一声。
  小嶋圭:“……”
  夏油杰单手插兜站在一边,淡淡说道:
  “是的,我们见过,两个月前。”
  他提醒道。
  五条悟仔细端详了一会小嶋圭的脸:
  “啊!我想起来了!这不就是两个月前,误闯进帐里面的小家伙嘛。这么快就忘了我们?好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哎,小学弟的态度好冷淡,真让人伤心~”
  他撇撇嘴松开小嶋圭的衣领。
  小嶋圭险些没有站稳,踉跄几步,抬头不经意看到夏油杰审视的眼神,又带着一丝冷漠,他脚下一软,直接趴在了地上。
  “悟……!”
  夜蛾正道咬牙道:
  “新人刚来,就欺负人?”
  “我轻手轻脚的!谁知道他怎么会没站稳啊喂~~”
  五条悟无辜极了:
  “居然还会平地摔倒!夜蛾老师,是他太弱了~”
  “不要找理由!你不把他提起来,他怎么会摔倒?”
  “emmm……”某人不说话了。
  好有道理,竟然没有办法反驳。可恶。
  一旁的夏油杰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温声道:“小嶋同学还好吗?”
  他伸手过去,想要将小嶋圭扶起来,却发现这位学弟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两个月前……
  正好是他灵魂归位的时候,这是巧合吗?
  可恶,果然和他预感中的一样,这个叫五条悟的家伙好讨厌!居然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如此无礼!太坏了!以后要离他远一点!
  一丘之貉!他们俩都不是好人!
  身体好重,心好累,原本心怀着希望来到了这里,却迎头给了他这么大的冲击,讨厌的人,不想看见的人,都在这里。
  呜呜呜他要回家!
  他不要待在这里了!
  小嶋圭越想越难过,只觉得重来一次的人生,还是如此艰难。
  家入硝子幸灾乐祸地戳了戳五条悟的肩膀:
  “喂,五条,你惹哭学弟了哟。”
  五条悟哈了一声:
  “怎么是我?我什么都没有做吧!”
  “哇哇呜呜呜!”
  趴在地上的小学弟哭声猛然大了起来。
  夜蛾正道扶额深深叹了一口气。
  五条悟:“……”
  第3章 等级
  夜蛾正道带着抽抽噎噎哭泣的小学弟,在三个二年级,或是无语、或是困惑、或是憋笑的目光中离开了。
  原本打算将新生交给几人安顿后续的想法彻底破灭,夜蛾正道沉着脸,送小嶋圭去宿舍已经用完了所剩无几的耐心。
  毕竟,当初即便是小嶋里奈的眼泪也没有让他冷硬的心肠软下来,更别提现在这个哭啼啼的男生了。
  他最讨厌软弱的男孩子。
  “今天好好休息吧,收拾好心情,明天正式开始学业了。”
  夜蛾正道站在门口,推了推眼镜,低头凝视着小嶋圭:
  “别哭了,这里不是你家,不会有人来哄你。”
  小嶋圭脑袋快要垂到了地面:“……对不起。”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被遣散回去,丢脸的也是你自己。”
  夜蛾正道回答道。
  他想了想,从兜里掏出来一张地图和一本学生手册,递给小嶋圭:
  “本来想让你的两个学长带你去逛逛,既然如此,你自己摸索着去吧,至少自己摸清楚食堂、教室和宿舍的位置,别迷路了。你暂时没有考级,这个备用的学生证你先拿着,可以出入学校的各个场所。”
  “好,谢谢夜蛾老师。”小嶋圭乖乖接了过来。
  夜蛾正道嘱咐完这些,沉默片刻才道:
  “留给你适应的时间不多了,希望你明天来上课的时候,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这才刚刚开始。要是不想丢人被遣送回去,就趁早打起精神来。这里可不是玩闹的地方。”
  他目光沉沉,盯着脆弱的少年,此时这位少年因为哭泣眼眶还红红的,和旧日里那张面孔如出一辙。
  夜蛾正道低叹一声:
  “一脚踏入了咒术界,可是随时会丢掉性命的。没有这样的觉悟,不如早点回家。”
  “……我会努力的。”
  “最好是这样。”
  只是当年小嶋圭的母亲小嶋里奈,也面临和他一样的处境。
  就算坚持在学校读完了学业,成为独当一面的咒术师,却还是在同伴的尸体面前,无法继续前进,选择从这个地狱中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