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彼时李玉照已经吃上了,捧着烤鱼满足地眯起眼,“不得不说,宋玄珠做的饭,味道和来福斋有的一拼。”
  在浮玉山求学的日子里,他没事就和甜杏偷溜下山,最爱吃的一家饭馆,便是来福斋。
  甜杏对此也深以为然,但她看着李玉照吃得满嘴流油的模样,更加不高兴。
  凭什么师兄不给她吃,却给李玉照吃!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然而李玉照毫无所觉,兴致勃勃地看向她,“诶,明日咱们脚程快的话,便能穿过花都到青奂,要不晚上留在浮玉山脚下看花灯吧?还是你更想回花都城逛逛?”
  “你和宋玄珠以前不都是花都城的么?”
  全然是已经将刚才放的绝交狠话抛到了脑后。
  浮玉山虽位于青奂与花都两座城之间,但却离青奂要近许多,从前他们溜下山,每次都是去青奂城玩。
  然而甜杏摇了摇头,“赶路要紧。离‘登龙门’没剩多少时间了。”
  “也是。”李玉照点点头,“那我再研究研究那个法器,要是能用的话,我们还能提前到呢!”
  邬妄冷眼旁观两人对话。
  量人蛇爬上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殿下怎么不说话?”
  闻言,邬妄站起身,往马车的方向走。
  “又没人和我说话。”他反问道,“我自己说什么?”
  “李玉照不是和殿下说话了吗?”
  剩下的话量人蛇不敢说了。
  邬妄已经上了马车,闻言冷哼一声,“那她不也没有说话吗?”
  “我有什么好说的。”
  量人蛇:“……”
  实在是很焦心啊,它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和江小杏一起睡!
  某条小黑蛇感觉心都要碎掉了。
  它尚不死心,很快又重振旗鼓,“不如殿下试试和江小杏服个软?”
  “那天殿下说的话是会让人生气啦。”
  “但江小杏这人吃软不吃硬,殿下要是像宋玄珠那样服个软,她肯定就能原谅啦!”
  量人蛇摇着尾巴,熟练地缠上邬妄的手臂,学着甜杏的模样撒娇,“殿下殿下殿下,你就考虑一下嘛!”
  “虽然是你们吵架,但本蛇的心也很痛的好吗!”
  邬妄:“……我不会服软的。”
  “很简单的啦!”量人蛇雀跃道,“殿下只要学着宋玄珠的样子,跟江小杏装可怜撒撒娇就好了!”
  说着,它看着邬妄的面容,长叹一声,“我现在也感觉,殿下可能真的不是江小杏的师兄了。”
  邬妄:“?”
  “江小杏说,她师兄又温柔又好看,但可会胡搅蛮缠了。”
  论温柔好看,甜杏身边有宋玄珠;论胡搅蛮缠咋咋呼呼,有李玉照。
  而殿下怎么看都和温柔不搭边吧?更别说胡搅蛮缠了。
  “总之,殿下还是快点和江小杏和好吧!”
  它真的要受不了啦!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看在你的份上……”
  邬妄轻咳一声,迎着量人蛇期待的目光,面不改色道,“再说吧。”
  到了他这个修为,睡眠已经不是必需品,多是以打坐为主。
  主仆两蛇睡不着,便端了棋盘出来,一边闲聊一边下棋。
  才下了一盘,马车的帘子便被掀开,甜杏跟着宋玄珠上来。
  这辆来自藏剑山庄的马车很大,足足能睡下五人一点儿也不拥挤。
  甜杏更喜欢坐在外面赶车,李玉照更喜欢坐在外面陪她,是以在马车里休息的也就邬妄和宋玄珠两人。
  马车内用木条隔开,甜杏扶着宋玄珠在另一边躺下,握着他的手,温声道,“玄珠,你好好休息。”
  宋玄珠有些哭笑不得,“我知道了,小溪姑娘,我没事的,不用特意这样。”
  “那可不行。”甜杏摸了摸他的脸,“刚才你魈毒发作,可吓死我了。”
  她虽说着话,眼底的担忧也不似作伪,但余光却一直忍不住地往邬妄那边瞟。
  邬妄却没看见,只冷冷地腹诽道:她对那病秧子倒是上心。
  见状,量人蛇举起尾巴,推了邬妄一把。
  宋玄珠觑了眼甜杏的神色,忽地笑了。
  他捏了捏甜杏的手掌,起身掀开帘子,体贴道,“忽地想起火还没熄,我出去一趟。”
  马车帘子掀起又打下,量人蛇左瞧瞧邬妄的脸色,右瞧瞧甜杏,最后受不了这沉默的气氛,飞快地从车窗钻了出去,“我去找李玉照!”
  “瑶光殿主不是视我如敌人么?”
  甜杏偏过头没看他,只盯着车窗旁插着的花看。
  这枝花是邬妄今早才插上去的,仍残存着香气。
  桌上的香炉烟雾袅袅,她的声音冷冰冰,“现在又看我做什么?”
  看见她气鼓鼓的脸,邬妄肩头抖动一下,突然毫无预兆地笑了出来。
  他抬手,在马车周围布下一层隔音的结界。
  第35章
  甜杏:“?”
  邬妄慢慢止住笑意,又恢复了严肃。
  “你叫我什么?”
  甜杏仍是气鼓鼓的,“瑶光殿主。如何?”
  她抱着双臂,微微侧身,仰头看着马车顶,像极了闹脾气的小孩。
  瞧着她的模样,邬妄心里堵了许多天的气,竟这般毫无预兆地消了。
  “不如何。”他忍住唇边的笑,“看来你终于发现了我不是你师兄。”
  什么?
  甜杏猛地瞪大了眼睛。
  “你瞧起来也并不想与我再有瓜葛。既然如此……”
  邬妄故意逗她,“那我们便就此分别吧。”
  “虽说有天雷引,”他微微垂眸,看起来很是忧愁,“但我被劈几下,也无妨。”
  何止是几下!
  甜杏信以为真,连忙扑了上去,抱住邬妄的脖子,连连摇头,“不行不行!”
  从前师兄妹争执打架是家常便饭,但过个一天半天多半又和好如初了,是以哪怕是与徐清来吵得最凶的时候,她也没有那么久都不和他说话。
  她也根本忍不住不和师兄说话,被他这么一激,当即便破功了。
  邬妄腹部才刚结痂的伤口被她撞了一下,下意识轻吸一口凉气。
  甜杏当即看向他,“师兄怎么了?被我撞疼了么?”
  他罕见的没有闪身避开她,反而是调整了姿势,托住她。
  瞧见她那样紧张,邬妄突然想起量人蛇所说的“装装柔弱、装装可怜”。
  罢了,摇尾乞怜非君子,还是适可而止。
  “没有。”
  “你方才说,什么不行?”他的语调骤然褪去装出来的忧郁,懒洋洋的。
  “师兄不能被雷劈!”甜杏却没听出来,只认真地看着他,“九天玄雷厉害,师兄扛不住的。”
  “那怎么办呢……”邬妄轻声呢喃道,狭长的眼尾横扫,拉出一丝蛊惑,“反正你也不想看见我,只想关心别人。”
  “我哪有!”
  邬妄状似惊讶,“你这几天都不说话,难道不是不想看见我?”
  “决不是!而且这分明是师兄的错!我只差把心剖开来给师兄看了,可师兄还是不信我!”
  “你变了!和从前一点儿也不一样!”
  邬妄慢慢地坐起身子,“你师兄是什么样?”
  他的语调由暖转冷,含着丁点儿连本人都未曾察觉的嫉妒。
  闻言,甜杏不假思索道,“从前的师兄又好看又温柔,会给我扎风筝捏泥哨做好吃的,还会带我下山看花灯,是世界上最好的师兄!比李玉照的师兄还要好很多很多!”
  邬妄冷哼一声。
  人无完人,这位只存在她口中的完美师兄,只怕也是在时间的长河被她加以诸多美化罢了。
  虽是这么想,他仍是忍不住比较,“他是什么修为,有我高么?有多好看?”
  甜杏答得很快,“那自然是没有了。”
  师兄年岁长了,修为自然不会停滞在原地。
  至于容貌的话……
  她弯了弯眼,“见过师兄的人都称他剑眉星目,一双桃花眼水润,梳着高马尾,少年意气风发,连续五年蝉联俊美榜第一!”
  邬妄又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吞了回去。
  “师兄想说什么?”甜杏没在邬妄脸上看到意料中师兄被夸赞后的得意,神情困惑,“所以还是不信我么?你从前可喜欢我夸你了。”
  “师兄,我到底该怎么做,你才能信我,才能认我?”
  面对再遇后忘记了她的师兄,甜杏总是没有安全感,总觉得有一种随时会失去的不安。
  她有些难过,“师兄,我找了十九年才找到你,再也不想和你分开了。”
  “我要和师兄一直一直永远在一起。”
  她说的不是想,而是要。
  邬妄定定地看着她。
  他的眸光轻闪,“没人能永远在一起。”
  哪怕是他和师父师娘,也不能,不能、也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