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甜杏“啊”了一声,“师兄是担心叶圣蔺来抢吗?”
  “我在船身贴了隐身咒,不主动暴露的话,根本不会现出踪迹,而且李玉照也在这里布了阵法,师兄不用担心啦!”
  邬妄轻啧一声,却也懒得多说,“总之,若你睡得跟死猪似的,我可不管。”
  说罢,他手上用力,就要关门。
  “师师师兄!”甜杏连忙抵住门,“其实这不是李玉照给我的。”
  她睁着眼说瞎话,“这是李玉照给你的。你我是师兄妹,本就是一体,给你给我又有什么区别呢?再说了,残雪可是师兄的本命剑,师兄不拿还有谁配拿?”
  回答她的是邬妄“砰”的一声关上的房门。
  甜杏摸了摸鼻子,悻悻地往回走。
  她一直惦记着邬妄的话,除了睡前去看了宋玄珠一眼外,便老老实实地关紧了门窗,跳上床,将被子一路拉到下巴处,闭目养神。
  今夜量人蛇跟着她睡,见她翻来覆去,过了半晌也没睡着的迹象,往上蹭了蹭,将脑袋伸到被子外,安慰她,“你睡吧江小杏,殿下骗你的,就算你睡成猪他也会管你的。”
  甜杏轻哼一声,“你不说我也知道师兄对我好。”
  “……”量人蛇把身子盘起来,将头一扭,不理她了。
  “诶。”甜杏戳它,“说起来,你是怎么遇到师兄的?”
  量人蛇把头往卷起的尾巴深处埋,声音瓮瓮的,“我睡着了!”
  “说说嘛,别那么小气。”
  “谁小气了?”
  “好好好,是我小气。那你就不能和我说说嘛?好歹我们也同行了两年呢!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量人蛇不情不愿道,“好吧。但我记不得了。有记忆的时候,我就已经和殿下住在瑶光殿里了。而且那个时候身上很疼很疼,养了很久才好。”
  说完,不等甜杏反应,它就飞快地钻进了被子里,拒绝交流,“我要睡觉了!”
  甜杏冲着它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一人一蛇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窗外忽地传来响动,甜杏抱在怀中的残雪像是感应到什么,猛地震动了起来。
  她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拼命摇晃量人蛇,“量人蛇量人蛇!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量人蛇打了个哈欠,“听到了啊。不就是有人在撬——”
  话未完,一人一蛇皆是色变。
  说时迟那时快,甜杏反手将残雪插在背后,抽出一截残骨,飞奔向前,在即将撞上门的瞬间扯下上面的符箓。
  房门大开,狂风骤雨间,浓烟弥漫,五个黑衣人皆落在阵法上,同李玉照缠斗着。
  奇怪,不是有隐身咒和阵法吗?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找到他们的?!
  来不及多想,杀意便已乍现逼近,甜杏不得不提着残骨,矮身避过,滑行入了阵中。
  “量人蛇!”抵挡的间隙,她抽空喊道,“你去保护玄珠!让他不要出门!”
  三招过手,甜杏与李玉照控制不住后退数步,背抵住背,胸膛不住地起伏。
  “打不过。”
  李玉照哼笑一声,“那也得打。”
  “三个元婴两个金丹。”他扬眉,“也真是看得起我们。”
  “邬妄人呢?”
  “不知道。”
  “喂,江甜杏,你身上有没有什么捆绑类的符箓?”
  “有倒是有。”
  话才说完,两人便被几道竖劈的剑意被迫分开,甜杏只来得及将几张符箓抛给他,“你省着点儿用啊!”
  她一个练气期的菜鸟对上这几个黑衣人,又要护着背上的残雪,自然只有节节败退的份儿。
  可这几个黑衣人的目标非常明确,只留一人与李玉照缠斗,其他人则直奔她和残雪。
  “呲——”
  残骨向上格挡住长剑,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另外两把剑从刁钻的角度刺来,被甜杏险险躲过一把,剩下一把避之不及,毫不留情地劈在她的背上。
  她闷哼一声,踉跄往前跌了一步,背上的残雪落入他人手中。
  甜杏身上的鲜血混着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下,目眦欲裂。
  黑衣人得手,反手又是一剑刺来,这才掉头就跑。
  “甜杏!”李玉照一枪逼退眼前的人,掌心三道黄符射出,巨大的爆发力瞬间将三人击落入海,“我来!”
  冲到船边的时候,他回头深深地看了甜杏一眼,“等我。”
  说罢,他一跃而下。
  李玉照拼尽全力只带走三位元婴高手,但留下的两名金丹期也绝非甜杏能轻易对付的。
  “砰”的一声,她被猛地击飞,正撞在邬妄的房门板上,顺着惯力一路飞了进去。
  她侧头,吐出一口血。
  黑衣人却不会这样放过她。
  又是两击袭来,她在地上滚了一圈,狼狈地躲开,下意识地喊了一句,“师兄!”
  喊完,她这才回过神,又自己迎了上去——这无异于以卵击石。
  身子再一次被贯击而飞,突然传来叮当铃响,一道破水而出的声音响起,甜杏被带着水汽的绫缎接住,久不见人的邬妄突然现身。
  金铃响,师兄到。
  他身形一闪,闭着眼,招招皆是杀招,又快又狠。
  他侧上方的魂体同样紧闭着眼,招式仅慢一步,就像是一道因速度极快而慢半拍的残影。
  甜杏眼也不眨地盯着魂体的容貌,手不自觉地颤抖着。
  她记起来在哪里见过这道封印了。
  身上的绫缎猛地收紧,带着愣神的她离开了原地,下一秒,她刚才待的地方被一剑劈穿,凹陷了下去。
  邬妄浑身灵力暴涨,出招愈狠愈快,最后一剑刺出,两个黑衣人喉咙处皆出现一道血痕,连一句遗言也没有,便轰隆一声倒在了地上。
  甜杏跌坐在地上,看着他转过身来,脚踝处的金铃轻响,攥紧了裙摆。
  邬妄闭着眼,睫毛又长又直,魂体与他的脸重合,一张脸漂亮得不可方物,鼻梁上的红痣若隐若现,摄人心魂。
  比再遇时更令她失语。
  待甜杏被蛊惑得不知天地年岁几何,他方才淡淡地睁开眼。
  他的眼眸狭长,一片浓郁的金色中,彻底拉成细线的瞳孔近乎赤裸地告诉她——
  他也是妖,带着与生俱来的兽性。
  第25章
  与此同时,他身上的魂体消失了。
  甜杏骤然清醒过来,看着邬妄脸上的鳞片,失措地往后退了几步。
  棉衣吸饱了水,每走一步都显笨重,雨滴顺着她的额头往下滑,在下巴汇聚,又重重地滴落,在地板上砸出一道水花。
  见状,邬妄顿了顿,一步一步慢慢朝她走了过来,脚踝的金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受伤了。”他的语气很淡。
  他走路时头微微前倾,像是嗅探的蛇,颈侧青筋浮现,随呼吸诡异地蠕动着,仿佛皮下游着几条细小的活物。
  但不管怎么看,现在的邬妄都很不对劲,就像是因洗髓而维持不住人形,出现了妖化的迹象。
  他往前一步,甜杏就后退一步。
  直到她不慎踩到碎裂的木板,身子一歪往下倒去。
  比她撑住地面的手更快的是冰凉的绫缎,邬妄一把卷起她,飞快地掠进了隔壁她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甜杏用手抵住身后的梳妆台,才堪堪止住退势。
  不知是怕还是冷,她的身子轻微地颤抖着。
  邬妄的发在方才的争斗中散了一缕出来,他松开绫缎,以唇衔着束发的白玉扣,两只手自顾自拢着长发。
  他站在离甜杏不远不近的距离,没有看她,只垂着眸,侧着头,乌发如瀑,另一侧裸露的皮肤上现出细细密密的蛇鳞纹路,从颈侧蔓延到眼尾。
  甜杏看见他的手指关节好似变得异常柔软,能以诡异的角度扭转,指甲泛着不健康的青白色。
  这样看起来更加不正常了。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拢好长发,将白玉扣好,这才抬起头,金色竖瞳在阴影里微微收缩,像是在计算猎物的距离,“怎么?”
  邬妄的语调嘲讽,“害怕了?”
  甜杏张了张口,磕磕绊绊道,“你,你……”
  她想问他究竟是不是师兄,但想了想,又换了个问法,“你是徐清来吗?”
  听见这话,邬妄突然笑了。
  他笑的时候,长出的尖牙不慎刺破下唇,血珠滚落,又被他很快地舔去。
  “我说了千百遍,你身上的残骨……”
  邬妄收回笑容,“本就是我的东西。”
  他眼也不眨地盯着她,目光不如平日的冷淡或是恶劣,沉甸甸地压过来,瞬间让她有种被缠紧、绞杀、吞吃入腹的错觉。
  不对、不对。
  师兄从来都不会这样看她。
  甜杏忍不住又往后退了两步,后背抵上冰冷的梳妆镜,瞬间绷直了背,小腿肚子禁不住在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