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美艳作精成婚后 第9节
  泡茶的茶壶也灰扑扑的,用的还是粗瓷,隋蓬仙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她简直不敢相信,如果她和赵庚成婚之后会过上怎么样的苦日子。
  面对她的控诉,赵庚十分平静地解释:“我平时喝的就是这样的茶。茶水可供止渴就好,我没有旁的要求。”
  隋蓬仙很不好说话:“你的意思是我在瞎讲究?”
  看着她随时都能炸毛的样子,赵庚果断转移话题:“时辰不早了,不如你先去洗漱?”
  隋蓬仙却没有遂他的意,她看了看面前的粗瓷茶盏,又看看帐篷里十分朴素的家具,最终视线落在坐在对面的男人身上,她盯着他身上那件明显已经洗得发白,连衣襟都卷起微微毛边的外衫,目光有些诡异,就在赵庚想要开口的时候,忽然听得她说:“我们之间的约定,你没忘记吧?等围猎事毕,你就上门解除婚约。”
  这个时候已是月上中天,这片区域以拱卫天子御帐为中心,其余帐篷与帐篷之间都隔着一段距离,除了山雀振翅惊动山林发出的簌簌声,就只剩下夜间巡逻的骁卫们手握的刀剑碰到身上盔甲发出的声响。
  她话音落下,帐篷里更安静了,连燃着昏黄光晖的蜡烛都识趣地调小了动静,一时之间,隋蓬仙甚至觉得帐篷里安静得能描画出袭来的夜风形状。
  终于,赵庚看着她疑惑而又夹杂着几分提防的神情,点头,语气镇定而从容:“自然没有忘,世子放心。”
  他的语气未免太过冷淡了。
  隋蓬仙得了他肯定的回答,想起人家刚刚还帮自己铺了床,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也是件好事,我……阿姐她很能花钱的,只要是她瞧得上的珠玉首饰绸缎美服,眼都不眨就买了。她的首饰衣裳就能把你的二进小院给堆满……”
  赵庚眉头微挑,先前忽地沉下去的心情又渐渐泛开轻悄的波澜。
  隋蓬仙想让赵庚觉得取消婚约对他是件好事——她的确打心眼里这么觉得。但要她贬低自己,那不能够。
  她想了想:“我阿姐在衣食住行上都讲究得很,你肯定不适应。每日入睡前要让两个婢子给她把床铺熏得又香又暖,被褥枕套都要用绫罗织物,不然就睡不着。”
  赵庚想起刚刚某人在光秃秃硬邦邦的床板上都能盹过去,连他抱着她挪了个地方都不知道,仍睡得无知无觉,不由得压了压唇。
  隋蓬仙没注意到他微妙的神情变化,继续发力:“她有很多不吃的东西……”
  赵庚耐着性子听她絮叨一通,眼前浮现的却是她吃得小嘴油润润、红艳艳时的样子。
  他烤肉的动作略慢些,还要挨她的瞪。
  隋蓬仙说了老半天,全然没有发现,她亲自给了赵庚一个了解她的机会。
  “喝点水吧。”
  赵庚察觉到她短时间内重复了好几次喉咙微动的动作,分明是渴了,他想起她刚刚才说过嫌弃这茶的话,突然懂得了她的迟疑。
  见他主动给她斟茶倒水,隋蓬仙抬起茶盏接连喝了好几口,才别扭道:“……我就是给你个面子,这茶真难喝。”
  赵庚嗯了一声,看起来脾气很好,并不与她计较的样子。
  隋蓬仙有些不放心地望了他一眼,她刚刚说了那么多,他应该都听进去了吧?
  “时辰不早,我先睡了。浴房在那里,请自便。”
  听到他的话,隋蓬仙没来由地松了口气,他先睡了,她待会儿沐浴过后就不用为了掩人耳目继续裹胸了。
  “等等。”
  赵庚脚步一顿:“还有什么事?”
  “等回汴京,我让人给你送些好茶叶过去。”隋蓬仙察觉到他眼神里些微的讶异之色,好像在奇怪她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隋蓬仙也有些懊恼,她没事干嘛送他东西!
  但她不愿意露出一丁半点儿的异样,昂着脖子,绷出一道细白的漂亮弧线:“就当是贺你和我阿姐解除婚约的礼物吧。”
  赵庚嘴角缓缓压成一个平静的弧度:“我知道了,世子不必特意、多次地提醒我。”
  末了,他像是轻轻嗤了一声,转身绕过屏风,只留下一句语气微凉的尾音。
  “我有自知之明。”
  看着屏风后的人吹灭了蜡烛,那边帐篷很快陷入模糊暗色中,什么都看不清了,隋蓬仙鼓着腮盘腿坐在原地,使劲儿瞪着屏风后或许已经安然入睡的某人。
  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生气了?
  不是,他不是都答应解除婚约了吗?有什么可计较的?
  想了半晌,气了半晌,隋蓬仙决定不能再给赵庚好脸色看了——世间的男人都善变得很,动辄变脸,简直不可理喻。
  听着浴房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依稀有淡而艳的香气顺着氤氲的水汽飘来。
  赵庚,不要再为一桩注定没有结果的婚约牵动你的情绪。
  他这么告诫着自己,皱起的眉心缓缓放平,保持着板正的姿势,强迫自己沉入梦乡。
  紧接着,他做了一个,难以启齿的梦。
  第11章
  梦境里漂浮着微润的水汽,那股淡而艳的香气无处不在,他仍坐在桌案后,手里捧着那本兵书,却像是被什么不得其法之事困住,眉头蹙着,不大安乐的模样。
  直到浴房里水声渐重,突又传来一道被水汽洇得湿透、透出几分若隐若现秾艳的声音——赵庚想,他总算知道那股淡而艳的香气出自何处。
  “赵庚!你过来帮帮我!”
  她说话的语气理直气壮极了,夹杂着着她独有的娇蛮脾气,仿佛她天生就该这般对他颐指气使,他也应该无有不从。
  他起身,顺着氤氲水雾飘来的方向走去,脚步从容,没有一丝一毫的迫切,却也没有他理应有的避嫌之态。
  赵庚了解自己的性子,没有拒绝,那就是默许。
  换言之,他有着天下男人都有的劣根性,在旁人催促着他做自己本就想去做的事时,面上不显,姿态总是分外积极,心里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爽滋味,这让他的脚步也不自觉变得轻盈。
  浴房前搁着一扇屏风,用各色丝线在织纱上勾勒出各种绮丽玄妙的图案,灯架上的蜡烛尽职尽责地散发着融融的光晖,昏黄的光落在屏风上,望过去更是影影绰绰,看不分明。
  隔着烛光、纱屏,另一头的人半边身子都被浴桶挡住,光.裸的肩靠在浴桶边缘,纤细修长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撩着水面浮沉的花瓣玩儿。
  只是匆匆一眼,赵庚收回视线,脑海中惊鸿一瞥的景象却怎么也消散不掉——或许是有水雾、烛光、或者纱屏等等其他外物的加持,那一截手臂所透出的质感漂亮得不像话,莹润细白,隔着一段距离,赵庚仍能记起她肌肤的质感,像是生晕的珍珠,是让人藏进库房深处不愿与外人分享的珍品。
  只是须臾的功夫,赵庚不知道自己怎么能想那么多,好在屏风那头的人彻底失了耐性,高声叫他的名字:“赵庚!”
  一声又一声。赵庚从来不知道,他的名字还能被人念出花儿来。
  赵庚敛了敛心神,走了进去,离浴桶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他停下脚步:“要我帮你做什么?”
  浴桶里的人转了个身,随着她的动作,波澜丛生,响起一阵哗啦啦的水声,赵庚像是被这动静惊到了一样,下意识别开了脸。
  有水珠溅在他侧脸上,温热的、柔软的、带着淡淡的香气。
  隋蓬仙收回手,任由晶莹的水珠顺着她莹润无瑕的肌肤流下,双手贴着浴桶边,水雾没有模糊她的脸,那双荔枝眼仍旧亮得惊人。
  “赵庚,你在不好意思什么?”
  赵庚仍然维持着别过脸的动作:“我没有不好意思。”
  “那你为什么不敢转过脸看我?”说话的人明明用着疑问句,但她话语里的狡黠与得意劲儿却怎么藏都藏不住,“反正我们是未婚夫妻,你之后总会见到的。”
  未婚夫妻。
  赵庚喉头微滚,声音微涩:“……你不是,要取消婚约吗?”
  隋蓬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像是终于明白了他的心结似的:“呆子……你看不出来我是在说气话吗?”说着,她又不高兴起来,“真是个呆子,都不知道哄哄我。”
  赵庚下意识解释:“这种事怎么可以拿来玩笑?我是真的以为你想——”
  她的下巴垫在手背上,脑袋轻轻歪着,笑吟吟地望着他。
  “可是解除婚约是你先提出来的,就不许我生气吗?”
  赵庚一时难言。
  她哼了哼:“你过来,给我赔礼道歉。等我气消了,婚事就仍然算数。”
  声音又绵又软,像是掩匿在水面下的一簇海草,柔柔地缠绕上他的肢体,赵庚被这无形的、甜蜜的束缚轻声诱惑着,扭过头去,眼瞳倏地紧缩。
  原本半坐在浴桶里的人突然站了起来,一片晃眼的白,氤氲的水雾和挂在上面的花瓣并没有起到遮挡的职能,只会让那片玉润的白愈发晃眼。
  赵庚想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至少先别过脸去。非礼勿视。
  但看着那抹晃动的白,他本能地张开双臂,等她朝自己奔来。
  还洇着水汽的肌肤才触碰到他的指尖,赵庚难耐,且十分丢脸地发出一道颤栗。
  ——梦醒了。
  赵庚睁开眼,又紧紧闭上,比寻常男子浓密许多的眼睫也跟着阖上,高挺眉骨下方落下一片阴影,他抬手揉了揉泛着酸痛的眉心,复又睁开眼。
  模糊透进来的天光都带着晨曦的清浅,尚且还有未曾褪去的暮色。帐子里很安静,在他有意压制吐息的情况下,另一道绵长的呼吸声就显得明显了些。
  关于刚刚那个梦,赵庚冷静地分析了一下,应该是他近日和隋蓬仙走得太近,才会有那样……荒诞不堪的想法。
  离远一些,等一切处理好,他返回云州,自然就不会再犯错。
  赵庚面色平静地下了决定,走出帐篷时,提前抬了抬手,止住了两个亲兵想要开口问安的话:“我出去一趟,你们在这儿守着她。”
  早日还她清白,也不用再委屈她和自己同居一室。
  话音刚落,他又飞快接了一句:“点头即可,不必应声了。”
  两个亲兵点了点头,目送着赵庚远去的峻挺背影,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家国公爷从哪儿来了个讨厌大嗓门儿的毛病?
  奇哉怪也。
  ……
  隋蓬仙一觉睡到天光大亮,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周围略显陌生的环境,她才想起自己昨日有多倒霉。
  帐子里静悄悄的,她下床穿了鞋转了一圈,不见赵庚的身影。
  哼,还算他有些眼光,知道不在她面前晃来晃去惹人烦。
  她趁着帐子里没有别人,飞快地洗漱上妆,对着镜子瞧了瞧,勉强满意。
  天生丽质难自弃,就算被隋成骧的五官模子拖累,她也比隋成骧本人好看太多了。
  隋蓬仙揽镜自照,欣赏了好一会儿,心情不知怎地又低落下去。长得好看会骑马会射箭*又怎么样呢,她们还是更偏爱隋成骧。
  这样低落的情绪没能影响她太久,隋蓬仙正想让人送早饭过来,却听见门口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是红椿。
  见忠毅侯世子自个儿掀了帘子露了面,两个亲兵想起国公爷的吩咐,犹豫了一下,还是让人提着东西进去了。
  红椿进了帐篷,先是左右打量一转,发现这里的一切都太过寒酸,只有眼前的绯袍少年眉眼生动,她坐在那儿,整个帐篷都亮堂了起来。
  “真是委屈世子了。”红椿一边怜惜地望着她,一边把食盒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我担心您在这儿吃不好住不惯,一早去借了营房的灶头给您做了些吃的。来,快吃吧。”
  隋蓬仙接过碗筷,看着面前摆满了小菜包子,脸上有了笑模样:“还是红椿待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