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石羽又战术性地喝了一口啤酒,然后说道:“就刚刚,我跟朋友聊起去年一部圣诞节上映的悬疑片,梁天伟主演的《n 号证人》,我记得你之前也提过圣诞节去看了电影,你看的是哪部?”
  “就这部,我那朋友是梁天伟的粉丝,所以就去看了。”
  “哦,你们看的是几点场的?”
  “我有点记不清楚了,大概是九点场的吧,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马灏文笑了笑,“你大晚上的跑来找我就因为一部电影?”
  石羽也笑了笑,“那你刚好跟我这位朋友看的是同一场,这位朋友你也认识,就是你的同事琴柔。”马灏文的笑容逐渐消失,“你们在同一个电影院看同一场电影,没碰到吗?”
  “石羽,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是不是有一件灰色的 moncler 羽绒服,据说 moncler 这个牌子还是奢侈品,你一定小心保护、挂在衣柜里吧?”
  “怎么突然又提到羽绒服了?”
  “你知道吗?圣诞节那天,你跟你朋友去顺和的环球影院看《n 号证人》时不巧被人拍下了照片,那天你正好穿了那件羽绒服,不过你是不是记错了看电影的场次,因为琴柔告诉我你看的是八点场。”马灏文表情顿时僵硬,“照片里挽着你的手一起进电影院的女人是范江月,所以你就是范江月的秘密情夫。”说出这句话,石羽顿觉如释重负、神清气爽,这是调查张家铭的案子这么多天以来最大的突破。
  气氛骤然变得压抑,沉默悄无声息蔓延,背景乐再度席卷耳畔,两人相视无言片刻后,马灏文长出一口气。
  “所以呢?”
  “什么?”
  “我承认我和范江月有一腿,所以你想说什么?想说我是凶手?别逗了,石羽,范江月死的那天下午,我正在法院开庭,我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
  “真的?”石羽将信将疑。
  “这我没法撒谎,你自己去中级人民法院调查一下就好。”
  “我的直觉还挺准……”石羽小声嘀咕一句,“我没有指控你是凶手,但马灏文,你知道我在找个情夫,为什么当时不说出来?要不是今天遇到琴柔,她看出照片中的人是你,我可能永远都找不到你。”
  “我怎么可能主动承认这种事……”马灏文也小声嘀咕一句,“就算被你找到了我又能怎么样?我不是凶手,你找到我或没找到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至少你帮我排除了一个选项,否则我就会一直觉得这个秘密情夫有嫌疑。所以昨天我找你问张家铭的事,你到底是真的想帮我还是怕我查到你跟范江月有一腿,害你声誉受损才这么热情?”
  马灏文轻轻咳嗽一声,说道:“两个原因都有一点,但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是真的想知道是谁杀了月月,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帮张家铭打官司的原因。虽然一开始接手的真实意图是我不想其他律师帮他,我那时也以为张家铭是凶手,证据确凿,就哄他打无罪,不让他认罪,这样他拒不认罪、没有悔改之心,就能让审判长判他一个重罪。但跟他接触后,我发现他根本就没想过认罪,而且一直喊冤枉。我见过很多不肯认罪的重犯,但他们不认罪是因为证据有漏洞,觉得能翻盘,从他们的态度可以看出在撒谎;但张家铭不一样,我看得出他没撒谎,所以我开始仔细研究他的案子,结果越看越觉得可疑,到最后我真的相信了他。可是我相信他没用,要法官相信才行。”
  马灏文说到这叹了一口气:“现在他死了,在警方的档案里、在世人的眼中,他就是凶手,案子结束。但我知道,事情根本没有翻篇,真正的凶手还逍遥法外。但那又能怎么样?冤案多了去了,曾经轰动全国的呼格案、赵作海案、佘祥林案,都是冤案啊,再多一个张家铭又能怎么样?”马灏文愠怒地喝了一口啤酒,“所以我告诉自己,算了,就让事情过去吧,如果老天开眼,说不定哪天真凶就出现了,到时候老天总会还张家铭一个公道,月月在天之灵也一定在诅咒真凶,真凶总有一天会伏法的。就在我已经释怀的时候,嘿,你出现了,还告诉我你在重新调查张家铭的案子,我本来已经心如止水了,结果被你一颗石头一砸,又给搅浑了。你倒好,现在反而怪起我来了。”
  听完马灏文ˣᴹᶻᴸ的话,石羽竟莫名生出了愧疚感,他不禁在心里感叹,律师的嘴果然厉害,明明是马灏文先隐瞒了一些事实,现在反而变成他不懂事、做事莽撞了。
  “好好,不怪你,怪我行了吧。”石羽喝了一口啤酒,“我们言归正传,范江月跟你看完电影后两天就遇害了,那段时间她有什么反常行为吗?她跟你提过什么特别的人吗?比如跟谁结怨,感觉被人跟踪等等。”
  “统统都ᴶˢᴳ没有,如果有,我自己就找到嫌疑人了,还用得着你出场?”
  “你再好好想想,也不一定是遇害前那段时间,有些事应该在更早的时候就埋下种子了。”
  “我这么跟你说吧,月月这个人说话温声细语,事事都为他人着想,很懂人情世故,她这样的人不会跟人结怨,我就想不通了,哪个变态会想要对她下手。”
  “我怎么觉得跟我听到的不太一样。”
  “什么意思?”
  石羽想起之前范江月家对门邻居的话,他用了“泼妇”一词形容范江月和沈啸吵架时的情景,不过谁吵架还温声细语呢。“是不是你对范江月的滤镜太厚了,所以才觉得她不会和人结怨,据我打听到的,她跟她丈夫吵起来的时候很彪悍啊。”
  “那是沈啸那个文盲活该,你知道这个禽兽对她做过什么吗?”
  “什么?”
  马灏文喝了一口酒,重重放下酒杯,石羽这才发现他两颊泛红,有点微醉了。“他强奸了月月,婚内强奸。”
  这是石羽第二次听到有人提“婚内强奸”。
  “这是范江月亲口告诉你的?”
  “不然呢?”石羽自觉问了一个傻问题,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为什么说那个文盲是变态呢,因为他和月月结婚不是因为喜欢月月,而是看上了她的子宫。你知道吗?他每次跟月月……”马灏文顿了顿,“行房事,都是挑时间的,挑的都是月月最容易怀孕那几天。从他们结婚起,他就让月月每天测量体温,据说每个月体温突然升高那几天怀孕几率最大。这还是夫妻吗?做那种事不是应该感情到位了才做的吗?怎么到他那变成了一项工作、一项任务,月月是他老婆,不是生孩子的工具!
  “刚开始,月月因为对他还有感情,所以忍了。直到后来,她拒绝跟沈啸行房,沈啸那个禽兽强奸了她,她最终忍无可忍,于是找到我们律师事务所,咨询离婚事宜。正好那天我们事务所专打离婚案的律师都不在,我这个平时打刑事案的律师就被顶上了,我成了她的离婚咨询律师,我就是这么跟她认识的。但她这个离婚官司不好打,首先婚内强奸这个事就很难界定,而且男方死活不肯离婚,又抓不到男方实质性破坏婚姻的把柄,所以很难成功。”
  听到这,石羽推测范江月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其实是同性恋,否则她一来可以拿这个点打离婚官司;二来心里受了这么大委屈也会向马灏文倾诉。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正式打离婚案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怀孕了?孩子是沈啸的还是你的?”
  石羽话音刚落,马灏文就怒目瞪了他一眼,“是沈啸的,那会儿我们还没发展到恋人阶段。”
  “原来如此,那孩子后来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当然是打掉了。她要跟沈啸离婚,怎么可能还生下他的种?根据时间估算,那个种就是沈啸强奸她那次留下的,她恨死沈啸了,这样生下的小孩,她怎么可能会爱呢?所以还是打掉的好。”
  “沈啸应该不知道她去堕胎了吧?”
  “那当然,知道了怎么可能让她去呢,他就是想要孩子给他们沈家传宗接代啊。说起来从她发现怀孕到去堕胎那会儿,她的智齿一直折磨着她,也正好是那段时间,她认识了张家铭。”
  石羽听到“传宗接代”四个字,不禁想起鲁景旭和他母亲的对话,寻思怎么这些不喜欢女人的男人都想着这档事,既然不喜欢女人,就不要再去祸害女性了。但转念一想,传宗接代是大部分男人的执念,在石羽眼里,这是一种病。
  “那段时间是不是去年十一月?”石羽从思绪中脱离继续问。
  “对,就是十一月,她堕胎、拔了智齿那段时间,沈啸完全没有理会,是我陪在她身边,照顾她,于是我们就处出了感情。到了十二月,她身体已经完全恢复,我们已经准备好提交离婚诉讼,可就在开庭前一个礼拜,她遇害了……”马灏文说到这,郁闷地喝完剩下的酒,然后问酒保又要了一杯。
  “节哀顺变。”石羽轻拍马灏文的背,“那她堕胎是在哪家医院做的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