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满潜点点头:“今天有没什么事的人么?请大家辛苦一点,把这份资料整理一下,理出个章程给我,我得找出这个证词上的漏洞,以备不时之需。”
  布鲁妮失笑道:“这话说的,我们哪一个人没接受过你的帮助,不都是因为相信殿下不会辜负我们才加入‘方舟’的?好不容易被用上一次,当然都有空。”
  布鲁妮这对谁都一副轻佻模样的人,唯独在满潜面前总是更正经一些。
  满潜为她倒了一杯茶,问:“你姐姐怎么样了?”
  “病已经好全了,很幸运没什么后遗症,你去过之后没两天,她就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布鲁妮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说起来,还要多谢殿下之前赶走了那个不接收平民的院长,才能让我姐姐顺利得到治疗。”
  满潜笑了笑:“这话你应该当面和我哥说。”
  “下次会的,”布鲁妮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深深叹了口气叹了口气,“你知道吗,我每次看着他们那些大人物运筹帷幄,能呼风唤雨似的,就总会想,我居然也配和他们生在同一个世界吗?我们这种小人物,每天脑子被各种垃圾信息和柴米油盐占据,好像分出来一点给自家一亩三分地以外的事都是罪大恶极。这种想法一直持续到我成年,直到姐姐的家产被贵族占据,自己也被打成重伤,我才明白,人是不能只看眼前的。”
  “如果有一天,我拥有了那样强大的权力,是否也会变得面目全非?”布鲁妮抬起脸,目光灼灼,“所以我追随你,追随殿下,只是想试试,试试会不会变成我曾经所厌恶的样子。我想不止我,很多人都这么想过。”
  她定定道:“但那天见到殿下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和我们不一样,无论富贵或是落魄,他永远都是他自己。小满,明天殿下必然会再次上审判庭,你一定要保住他。”
  第65章
  最近两段视频流入了弗西公学的论坛里。
  开始的镜头很晃, 像是在某栋别墅里,环境阴暗,录像的人似乎生怕看的人不知道这是哪里似的, 对着庭院门上的家纹照了五六秒。
  人们认出来了,这是阎家的家纹。
  每一个大家族都有不少“狗仔”, 经常会爆料一些看似光鲜亮丽的家族的丑闻。譬如以“妻管严”自居的伯爵,因被拍到和他的女佣调情而身败名裂, 又譬如联邦名流兰妮, 昙花一现后因为被发现私下里爱人太多而从此再没有出现在任何社交场上。
  因此一开始, 论坛里的人都没理解这段视频表达的内容, 直到三十分钟后,那个匿名账号再次上传了一段视频。
  这下所有人都看清了,这段视频里的两个主人公是阎旻煜与阎夫人, 他们在书房里对峙, 拍摄者跟随着其他仆人围拢在不远处探头探脑。
  阎旻煜在家中从来都是有问必答的乖巧模样, 还是头一次敢这样大声地和阎夫人说话:“您早知道?您就任由他们那样对待一个与您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孩子?”
  阎夫人冷冷说:“我们阎家在这件事中并没有参与太多,作为一个合格的中立者, 明面上我对他们的做法并没有发表意见, 但从伦理道德的角度, 我曾制止过。”
  “我不相信凭您当时在议会上的地位, 他们在被制止后依然敢那样猖狂, ”阎旻煜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视频里的收音收不太进去了,过了很久, 拍摄者才大着胆子跟着人稍微往前走了走,听见阎旻煜最后道,“我得出去见他, 夫人,您让我出去。”
  阎夫人最听不得他这样用平平板板的语气疏离地叫自己“夫人”,脸色微变,似乎有些生气了。
  但极高的涵养还是让她很快定下神:“阿煜,你听着,我不反对你在外面跟谁玩跟谁搞,甚至领回家来,当着家里人的面说对方是你所谓的一生挚爱我都不理会。但唯独这个人,绝对不行。”
  阎旻煜深深皱起眉,语气勉强还保持着平静:“为什么?”
  “不为什么,”阎夫人不容置疑地打断他,“我不想知道你是从哪里道听途说的消息,从今天起,你所有的电子设备没收,其他仆人每日不得与你交流超过三句,不能和你谈除这座别墅以外发生的任何人任何事,等你彻底想通了再离开。如果你还要坚持你那可笑的绝食,尽管饿死自己。”
  “……”
  气氛沉到了冰点。
  阎旻煜忽然上前一步,猛地一掌拍在门上,“轰”的一声,他拔高嗓音道:“您这么做也改变不了什么,我迟早会出去的!”
  “你敢?”
  “我当然敢!母亲,我已经不是曾经能被你随心所欲操控的孩子了。”
  阎夫人的脸色难看的要命,看到这个视频的人都替阎旻煜倒吸了一口凉气,甚至视频里的拍摄者,也因为这强大气场而微微一抖。
  阎夫人注意到凑过去的佣仆,镇定了一些,朝镜头的方向摆摆手:“你们出去。”
  有人似乎想说点什么,就听阎夫人重复了一遍:“出去,我和我儿子说说家常。”
  闻言,阎旻煜似乎嗤笑了一声。
  视频的最后,镜头最后看了一眼阎旻煜。他因为长时间的绝食瘦了很多,穿着短袖长裤,在肩膀上可以看到嶙峋的骨头凸起的形状,苍白而有力的手撑着门。
  阎夫人的声音随着镜头的离开渐渐听不见了:“你要听我说一个理,那我就告诉你一个理。那人不是你我这种小角色能随意染指的角色,他所代表的不仅仅只是一个王室的代言人或是一段罪责的承受者。如果他愚蠢一些,甘心做个替罪羊,也就没那么多事了,可惜他不是。一旦招惹上他,会引来怎样的后果?其实你心知肚明,自己没能力保护好他,也没资格去寻求他的庇护,又有什么必要自讨苦吃……”
  学校里的人吃了一惊,视频在此刻戛然而止,然而它所带来的讨论并未结束,人们出于震惊且不嫌事大的心理把视频传到了论坛的每一个角落,几乎所有的相关贴都成了hot。
  然而,没过多久,论坛里的视频突然在转瞬间全部消失不见,弗西公学中的贵族像是集体被封了闭口禅,突然只字不提刚刚才热烈讨论过的话题,其他特招生们不明所以,还想继续发帖,很快就收到了来自学生会的警告。
  警告程度非常严重,甚至与联邦法律扯上了关系,声称再发表相关不实言论,就要做好被判刑的准备。
  大家不明所以,还以为是阎家联合几大家族给自己禁言,后来,有一条消息传来,将所有忐忑不安的学生炸了个外焦里嫩。
  苏缪要以“反人类罪”被判刑了。
  啊?
  苏缪手里抓着两张纸牌,在指缝间灵活转动,被告席上只有他一个人。
  其他家主都推出了早已准备的替罪羊,只有他无权无势,又不能把早已死去的前家主从坟里刨出来——虽然他的确这样想过——因此孤零零站在桌后,对着记者和审判官轻轻颔首。
  他连个礼都不愿意行,狂,狂妄至极!
  观众席上愤愤不平的人很多,但终究掀不起大风浪,被面容肃然的骆殷轻轻一瞥,就立马噤声下去。
  审判官轻咳一声:“被告,不要在审判席上做小动作。”
  苏缪停下手里的动作,轻轻扶了一下话筒,开口道:“好的阿sir。”
  审判官:“……”
  好死不死,他就是当年那位审判王室倒台的审判者,当年苏缪在席上发疯的样子依然历历在目,导致他现在看见这位金发的小殿下就怵得慌。
  苏缪体贴道:“该我陈述了么?”
  好嘛,他比自己更熟悉流程了。
  审判官绷着脸点点头,就听苏缪说:“如果我妈妈还活着,她陪着我一起,或许我现在就不会一个人站在这里。”他低了低头:“好在她死了。”
  观众哗然。
  “王妃,哦,我是说我的亲生母亲。她死于吸。毒所引发的一种并发症中,表面皮肤完好,但内脏日积月累被毒液缓慢腐蚀。药液的作用让人忽略了时不时产生的胃痛、头痛或是肌肉痛,除非痛到极致,到脆弱的人类无法承受的程度,做梦都被反复折磨,才会有意识地叫我去买一些止疼片回来。有时她会恨不得直接死掉,却又因为贪恋毒。品勉强活了下来,”苏缪说到这里,安静了一秒钟,那一秒钟他的目光几乎是难以忍受的,但仅仅只是一瞬间,“在这期间,她的精神是首先被击溃的,自娱自乐的美梦为她编织了一个乌托邦,强烈的快乐与痛苦交织在一个人身上,比她的**更先杀死了她。”
  苏缪碧色的眼睛扫过观众席前排的每一个人,以一种尽量平稳,却好像再也支撑不住的语气轻声说:“那一刻我意识到,妈妈给我买的很多零食,巧克力、棒棒糖、果冻,以后都不会再有了。我捧着那些糖果问这些都是我的吗,也不会再有人对我说:当然,我的天使这么漂亮,只要你想,全天下所有的零食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