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席铮的皮鞋踩在水泥地面上的沉闷声响, 如同死神的镰刀缓缓拖行,使得这个本来就不见天日的地下室愈发压抑。
  男人都是有领地意识的,隐隐感觉到另一个强大雄性入侵的祁京墨早已经调动起了全部的注意力, 浑身肌肉绷紧,随时准备干一架了。
  但席铮这会儿还顾不上他, 他厌恶地将那黑色大衣往地上一扔,仔细检查着小情人的状态, 很漂亮的脸蛋都萎靡下来了, 唇瓣干裂, 眼神空洞, 被关在这样黑漆漆的小屋子里不知道多长时间了,被养得非常差。
  他帮覃雾解开了所有的束缚,看着这个男孩子从担架床上骨碌下来的时候都晃了晃身体, 差点站不稳, 眸色间也是无奈和心疼的神色。
  自己家养的很娇贵的猫咪, 放着舒服日子不过,偏要去外面闯一闯, 等主人找到他的时候浑身的毛毛都打绺了, 爪子也被捕兽夹给夹瘸了, 模样狼狈得很。
  席铮冷着脸质问:“不是说一直在晏家端茶倒水吗?怎么, 这地下室也是晏老爷子开的?”
  覃雾垂着头没应声, 心虚地不敢说话。
  “你吼他做什么,人是我抓过来的,他就一个小玩意儿能有什么反抗之力。”
  祁京墨保护欲爆棚, 作势就要冲过去拦着。
  等待着他的就是席铮倏忽而至的拳头,隆起的指骨关节带着极重的力道砸过去,一下子祁京墨的嘴角就淌出血来了。速度太快了, 看那刁钻的角度似乎也早就是酝酿着要揍他的。
  挨了这么一下,祁京墨也从那种被抓包的浑浑噩噩中清醒了过来,也是脾气上来了。这个世界上能压他一头的人要么没出生,要么已经死了,哦还多了另一种可能性,还有死不承认的,他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覃雾。
  见席铮不紧不慢地也脱了外套,祁京墨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了战火,都是深宅大院里受过继承人武力值训练的公子哥儿,谁不知道谁啊,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就这样厮打成了一团,拳拳到肉,都下了狠手。
  催眠师和助理都看懵圈了,他们还等着甲方说一句任务结束了可以领尾款的,怎么刚刚还颐指气使的甲方就跟人干起来了啊?
  方医生看覃雾自顾自在那里活动着手腕,丝毫没有劝架的意思,也是饶有兴味地凑上前:“你不去管管?”
  出于职业病作祟,他早就看出来了这两段关系里谁才是占据主导地位的那个。
  覃雾没骨头一样地靠着墙瘫着,有气无力地说道:“爱莫能助,我好柔弱啊。”
  这次真不是装的,“大记忆恢复术”的后遗症都大差不差,虽然捡回来了一些宝贵的记忆碎片,但是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神经末梢都在叫嚣着过载的疼痛,头像要炸了一样痛。被捆了大半天、早上还走了很远山路的腿也是麻的,不靠着墙根本就像面条一样软绵绵。
  当前回合,席总占据了上风,把祁京墨按在地上锤,“是你的人吗你就欺负?平日里我都没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
  祁大少扑腾着试图把人掀翻,“你懂个屁,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管他是谁?我抢到手的人就是我的,巨额债务没还清之前谁都别想把他带走。”
  席铮在集团里就是一言堂,被财经杂志盛赞是个决策果断、毫不拖泥带水的人,而他做出的决定也通常都是正确的。这样的一个男人又是豪门财阀的家主,所有的旁支亲属们都要看他的脸色过活,早就已经骄矜到不需要考虑任何人意见的程度了。
  每个人的性格都是双刃剑,他的超强掌控欲附带着的一定是偏执、傲慢、顽固,他认定了的事情就算一条路走到黑他也认了。
  所以这样的性格谈起恋爱来要么很多年不动心,要么就恋爱脑爆棚,谁跟他说小情人的坏话他都听不进去。
  祁少听出了症结所在,“等等,这好办啊。我还以为是这小子死心塌地的非要跟着你呢。债务我替他还了,你把账单寄给我们家管事的,人我今天就要领走。”
  席铮都懒得看他,凉薄的笑意里全是奚落:“你养?一天时间你就把他养得那么差了。”
  “当年晏淮央没少跟你厮混吧,最后落了个什么下场?我好不容易找到个听话的乖小孩,你又想来祸害?赶紧滚蛋,友情提示一下我在往这边赶的时候就已经通知你们家老爷子了,说你疯病又犯了。”
  宿敌就是宿敌,他是懂怎么戳人心窝子的,搁以前祁京墨得让他刺激得背过气去,但他现在这不是找到了主心骨嘛,怕你这点垃圾话?
  祁狗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躲得远远的,正倚着墙角看热闹的覃雾,差点就要开口叫破这人的身份了。
  但他又把话咽了回去,他才没有那么好心。
  姓席的本来就是晏家过了明路的联姻对象,出入晏家老宅如入无人之境,真让他知道覃雾身份了岂不是蹬鼻子上脸了,万一不依不饶的要把这个名分做实了怎么办。
  他可不想看着自己的好兄弟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娶也不行!娶这么个冰山扑克脸回家干什么,当空调使吗?
  见实在是没他们什么事,催眠师打了个手势就开溜了,因为瞧着这边也都打累了,闹不出什么家破人亡的大事了。
  都是差不多的年纪,长期保持锻炼的人体力上限也差不了多少,当祁京墨呼哧呼哧地坐地上休整的时候,席总也很不讲究地靠着墙坐下了,拧开了瓶矿泉水自顾自地灌着。
  他找这小王八蛋找了一天,连一口水都没顾上喝。
  上午在公司里刚开完一个会,想起来给覃雾打个视频电话,结果好半天没人接,辗转着让晏非去喊人的时候,那边又支支吾吾地打马虎眼,他就意识到出事了。
  那辆越野车消失的地方就是晏家墓园附近的盘山公路,祁家那疯子带覃雾去墓地做什么?
  一想到某些可能性的时候,席铮整个人都慌了,难得的有些不知所措,还是在助理再三呼唤下才回过神来,然后又不惜一切代价地让明着暗着的所有消息渠道的人都帮他找人,毫不夸张地说是快把a市翻个底朝天了。
  好在,在他即将耐心告罄,忍不住要跟京城第一家族撕破脸的时候,他的下属定位到了这辆车最后一次出现的街口。
  活动了活动筋骨,祁京墨虽然疼得呲牙咧嘴的,但之前压抑着的一肚子负面情绪倒也释放了大半,像以前在球场打球一样很自然地向覃雾伸手:“喂,把我拽起来。”
  覃雾刚才走神了,这是他俩之间重复过很多次的生活场景,所以下意识就往那边走了几步。
  直到猛然意识到不对,祁狗子这是在给他下套呢。
  覃雾讪讪地收回了爪子,对上了自家金主就在不远处凉凉望过来的视线。
  他硬着头皮走过去把便宜金主扶了起来,虽然人家的体格子比自己结实多了。
  席铮身高188,覃雾才刚二十岁身高还有上涨的空间,但现在也就才将将一米八,比席总还是矮了半个头的,如今这人故意作势把所有的重量往自己这边压,他还是扛得有点吃力的,不得不伸胳膊把人圈着腰抱着才能扶稳。
  覃雾无奈,这人秀恩爱的方式还真是别具一格——像一头巨型北极狼。
  男人垂眸,看到的就是小情人一身的皮外伤,这人的皮肤脆弱,随便一掐就能看出来个印子,如今的小模样瞧着凄惨得很。脖子上的勒痕已经是最轻的了,洁白无瑕的手腕上全是擦伤,让他想发火都发作不起来了。
  他揉了揉覃雾带着些汗湿的黑发,“几天没管你就成流浪猫了?遇到危险的时候为什么不知道给我打电话。”
  覃雾摸了摸鼻子,平日里他嚷嚷着诉苦啊,告状的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儿,虚张声势地嚎一嚎,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依赖别人的金丝雀,但是真吃了亏的时候他才不说呢,多没面子。
  而且本来也是他太自负了,炮仗点多了炸到手,赖不着别人。
  席总好整以暇地穿好了外套,拎着脖领子就把他家小情人拖走了。
  本来覃雾以为这件事就算是糊弄过去了,但是回去的时候车里是死一般的寂静,便宜金主哪里还有在外人面前大度从容的模样,抱着手臂嗖嗖地放冷气。
  正开车的庄特助频频通过车载后视镜观察着这两位的脸色,都挺凝重啊。他频频给覃雾使眼色,你作的妖,你得负责善后,不然他们老板气不顺的时候就会化身工作狂压榨所有人。
  渣男哥没有点亮哄人的天赋,他只会卖惨。
  他把自己的两只手腕举着给席铮看,“手痛。”
  前夫哥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覃雾讨了个没趣也就不理他了。
  谁知道车子都开了一路了,快拐进家门口的时候这男人才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你跟别的男人玩闹出的痕迹,要我哄?”
  嚯,这位气性够大的。
  第41章
  “喝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