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咳!谁知道那混蛋在干什么!”
  当时信誓旦旦地许诺,说是一定会安排人手随行。
  可现如今他们都快被射成筛子了,也没见着半个幽明府的死士出现。
  难不成,沈濯还要骗他一次?
  裴瓒心里敲起了怀疑的鼓点,特别是耳边利箭穿石的声音不绝,他便越发忐忑,止不住地怀疑沈濯又一次辜负了他的信任。
  “我就知道那些人信不过,江湖草寇,唯利是图罢了!”
  陈遇晚一甩长剑,挽起的剑花折断了几只飞箭。可他抬头瞄一眼,凌厉的怒火被压下去大半,眉眼间多了些谨慎。
  山头上的敌人实在太多了,地形对他们而言也没有丝毫优势。
  可谓是,天时地利,一样不沾。
  除了躲藏逃窜外,也根本没有别的办法。
  “身后,他们跟来了!”
  闻言,陈遇晚立刻转身,视线里顿时多出十几个疾驰而来的身影,皆是先前被甩开的那些人。
  这十几人看似势单力薄,可后方的山头上还有陈列上百人。
  前后夹击,是不给他们留任何活路。
  陈遇晚冷哼一声,一把将裴瓒推远,提着那柄锋利无匹的剑,只身站起。
  “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闭嘴!”
  不是对手也不能退缩。
  更何况,现如今已经退无可退,一味地逃避,只有死路一条!
  长剑一甩,激起混杂在泥土中的雪花。
  还未等飞溅的泥点落下,陈遇晚便已经冲了出去。
  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宛如一只轻盈的雨燕,在箭矢中穿梭而过。
  银白剑身时不时与箭镞相撞,迸溅出刺目的火花,如同上天垂怜而降下的火种,引燃这片荒芜又荒谬的土地。
  铮——
  瞬息之间,陈遇晚已杀至敌人面前。
  他出手干脆,不似以往那般,在对方之后才循着敌人的破绽出手。
  这次没有丝毫犹豫,针对着最脆弱的喉管,挥出长剑。
  只听见“哗”得一声,鲜血喷涌。
  来不及避开迎面喷出的血水,被浇了满头满脸。
  活脱脱的让陈遇晚变成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面目狰狞又不知疲惫,以无所抵挡地姿态向前厮杀。
  一剑两剑……剑影如飞蚊,看得人眼花缭乱。
  可惜,无论他挥剑的速度再怎么快,也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
  特别是山头上的人马留意到山下的动静,立刻吹响呜呜号角声,陈列在此的士兵齐刷刷地冲下来,乌泱泱的一片以倾倒之势,往山下袭去。
  “陈遇晚!别打了!”
  裴瓒回望一眼,顿时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可数十米外地陈遇晚就像陷入了疯狂嗜杀的状态,不知疲倦地挥着长剑,甚至被敌人所伤也无所谓,依旧使出全力打出下一招。
  只见他横剑扫去,逼退堵在身侧的所有人,而后回旋飞踢正中那位领队的颈侧。
  这一脚的力道可不轻,直接将人踢得软了身子,全凭着身后的一众手下将人扶住,那位领队才能勉强站稳。
  然而陈遇晚的招式还没结束。
  在落地的刹那,袖里箭脱手而出,直奔领队首级而去。
  “噗!”
  可惜,被首领身前的士兵用身体接下。
  “陈遇晚!快走!”
  裴瓒急得恨不得凭空生出百般武艺,冲进人群之中,将陈遇晚带走。
  可他什么都不会,眼见着山上人一窝蜂地冲下,急得满脑门汗水,却没有任何对策。
  “你去牵马!”
  陈遇晚自然也留意到那上百号奔袭而下的士兵。
  可现如今他深陷敌众中心,除非将所有人杀死,否则压根逃不掉,更何况,眼下不把这些拦路的人都杀了,他们也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伴着他一声竭力嘶吼,裴瓒也清楚不能再等下去了,即刻动身往马车那边跑着。
  幸亏此时的箭雨已经停下。
  裴瓒咬紧牙关,趁着陈遇晚与人颤抖的间隙,竭尽所能地冲向翻倒的马车。
  先是掀开帘子瞧了一眼。
  鄂鸿似乎刚刚清醒,躲在角落里颤巍巍地上药。
  韩苏则是生死不明,被穿透的掌心依然下滴着鲜血。
  他咬咬牙,试图板正侧翻的车厢。
  一次没能成功,掌心被压出深深的血印子,裴瓒愣是一声不吭,直到“轰”得一声,车轮落地,才松开了发麻的双手。
  可裴瓒不敢就此停下来,甚至都不敢喘息片刻,就立刻冲向受惊的马匹。
  借着浑身蛮力,硬把马匹牵回。
  裴瓒坐在马背上,胆战心惊地看着浑身浴血的陈遇晚,他牢牢攥着手里缰绳,深呼一口气,扬起马鞭:“驾!”
  破空的一声鞭响后,马儿嘶鸣一声,直奔搏杀的人群而去。
  蹄铁哒哒,混着震耳欲聋的心跳。
  耳边呼啸的风,从山上奔下的呐喊,以及刀剑相撞的嗡鸣,裴瓒都听不到了。
  他心里也只存在一个念头,活着。
  既然这些人恨不得他埋骨在此,那他就一定要活着离开,活着把证据带离寒州,活着回到京都,再亲口为百姓申诉苦楚,把在寒州的所见所闻,一个字也不落地讲给能主宰一切的人听。
  第74章 及时雨
  残破的马车, 像是着了魔一样,在呼啸的寒风中冲向激战的人群。然而,不会有人放任裴瓒如此轻易地冲破僵局。
  只见最外围的士兵侧翻着刀刃, 倾斜的目光留意着身后的动静,一眼看上去像是随时准备加入与陈遇晚的搏斗,可实际上却盯紧了背后的不速之客。
  忽而,哗啦一声,刀刃直插进车厢之中。
  离着陈遇晚不过几米的距离, 那人毫不犹豫地腾身, 一个侧转, 让开了直直冲过来的马车,而后干脆利落地一刀砍向车厢横梁。
  砰砰砰——
  车厢板接连崩断。
  巨大的声响惊乱了马匹的步伐。
  原本裴瓒就只是勉强扯住了缰绳, 动作不得要领, 连带着马匹一起僵硬地冲过去。
  而马匹受惊后, 他就完全掌控不住局面了。
  □□的马匹高抛着马蹄,他大半个身子也一起腾空,还不等抓着马脖子趴下,便直接颠簸几下, 想急急地趴下去也来不及了,立刻被甩到马下。
  裴瓒狼狈地在雪里滚了两圈,摔得他眼冒金星,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
  可他不敢停留片刻,瞥见杀到眼前的刀光, 下意识地侧身躲开。
  幸而那人一刀劈在后方的石头上, 给了他反应的机会。
  下一秒,裴瓒猛地扑上去,仗着蛮力压倒, 又全凭本能抢过对方手中的利刃,刹那间,手起刀落,灼热的血喷涌而出,将他的一袭素衣染红。
  裴瓒懵了,眼里蒙着层血雾。
  朦胧之间也只能看见这人突兀的眼白,像是死不瞑目一样,怨毒地盯着他。
  他心神未定地僵在原地,似乎没反应过来这人死在他的刀下,僵硬地跪坐着,任由对方温热的血从他的脸上滴落,一滴滴融了周围的雪。
  而他眼中的血,逐渐变凉,变成深红的血水,与深色的盔甲融为一色。
  “裴瓒!小心!”
  听见呼喊,裴瓒都没来得及做出判断,只顾着攥紧手中利刃,“铛”得一声,与身后意外袭来的刀撞在一起。
  这一下,使出了十足的力气,撞得他虎口发麻。
  裴瓒迅速反应过来,紧接着便再次挥刀。
  也不管从前有没有学过武斗招式,此时此刻都无所顾忌了。
  双手抓着刀柄就一顿挥砍,毫无章法的动作,把对方打得连连后退,甚至不得不出手格挡他乱来的动作。
  可惜,裴瓒终究不是行家。
  对方稍微一个侧身便躲开他的全力一击,而后一脚踹在他的胸口,顿时,人便飞了出去。
  裴瓒张着嘴,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胸口每起伏一次,都疼得难以忍受。
  整个人也仰面躺在地上,像是丧失了行动力,浑身上下,还能灵活转动的,也就只有那双眼珠。
  他目光凝滞,似僵未僵,盯着那人的刀,也分不清是谁的血在刀尖凝着。分明前几秒,裴瓒还在用类似的姿势,看着方才那具渐冷的尸身,可现在被注视的就轮到他了。
  而那人像是在故意折磨他。
  每走一步,速度都要放缓许多,亦或是裴瓒从心底认为自己死定了,才把这人的每个动作都捕捉得一清二楚。
  裴瓒是还想再拿起刀来,觉着就算免不了一死,也不能就此放弃。可是刚动了动手指,就立刻被人踩住,冰冷的刀尖也紧跟其后抵住了他的喉咙。
  他瞪着眼睛,心脏砰砰地跳着。
  完了,彻底完了!
  视线落在那狂奔不止的马身上。
  脱离了他的控制,马匹拖着车厢,横冲直撞地将围在一处的人群冲散,替陈遇晚争取了片刻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