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祝颂也没有弯弯绕,直接问道:“王世昌现下还在青州?”
  许沥竹应道:“是,他一直在青州。大人,他与此案有关?”
  祝颂说道:“时间久远,林枫所知情况太少,现在还在逐个排查。”
  许沥竹点头表示了解,开始说起了往事。
  “王世昌是父亲在世时就为晚吟定下的亲事。王家世代从事药材生意,与我们家来往甚密,当时王世昌作为王家的下一任家主,但父亲也不仅仅是看中了他的能力,更是看中了他的为人,小小年纪就儒雅礼貌,没有一点花花肠子。但王世昌此人从小接受家族规训,为人太过古板,并不讨女孩子欢心。
  他与晚吟从小一起长大,相处近十年,两人之间比普通朋友的情谊还要冷淡,完全不见一点情窦,直到晚吟十八岁那年夏天去游湖。
  那一天她去得晚了,花船都被租完了,晚吟失望之际被在花船上的林司乘看见了,便邀请她一同游赏。
  自那天之后,晚吟与林司乘便成了好友,交往甚密,半年后,晚吟向母亲说起了想退了王家的婚事,父亲大怒,说什么也不同意退婚。
  被父亲大骂了一顿后,晚吟就开始绝食反抗,绝食了三天只剩了一口气,母亲实在看不下去了哭求父亲,可父亲还是不同意,母亲没了办法,为了女儿的命,最终是瞒着父亲去王家退的亲。
  去退亲之时,王世昌知道是喜欢上了别人,虽然脸色落寞,但还是没有难为我们,亲手撕毁了婚书。
  父亲知道此事后就气病了,厉声与晚吟说,若是她执意妄为,那我们许家就不会在认她这个女儿。
  那一天父亲与晚吟断绝了关系,三个月后晚吟从别院出嫁,母亲瞒着父亲给她备了嫁妆,亲自送了她出嫁。
  父亲在晚吟出嫁后三月就病重去世了,母亲本以为她是成全了晚吟,但命运给了她当头一棒。
  当年林司乘得了一株上好的红珊瑚,在京中大肆宣扬,我也曾混在人群中去看过,不过是一株成分稍好的珊瑚而已,糊弄糊弄外行人罢了,作为商人我自然知道他不过想炒高价卖个好价钱。
  他为了造势,甚至让晚吟亲自为看客介绍,带着一双还不满十岁的儿女混迹生意场,我看不下去,曾私底下劝过晚吟,可晚吟并不听我的。
  后来在我即将离京的时候得知王世昌来京了,虽然退了婚,但王家与许家的生意并没有受影响,只是王世昌不在亲自出面与我们谈生意了,都是派下人对接的,所以我对他也没有过多的关注,后来我才听说王世昌约了晚吟私下见面。
  但当时的情况,即便两人有点什么,也不可能的,于是我听听就过了,没想到此事还没有过一个月,舒云山庄就发生了火灾。
  我整个人都沉浸在悲伤中,就更没有心思去想那些事了。
  不过,王世昌确实至今未婚,膝下也没有个一儿半女的。如今想来,他对晚吟确实不一般。但若说他会因此杀人,我...”
  许沥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白,祝颂也看出来了,他不觉得王世昌会杀人,看来王世昌这个人风评倒是不错。
  祝颂点了头继续问道:“林枫这些年在什么地方?”
  许沥竹老实的回道:“这他倒是没说,只说被恩人救了。”
  祝颂想了解的都了解了,便让两人先下去了。
  两人一走,出去打探消息的衙役就回来了,“禀大人,属下查到林枫这些年一直住在城郊的竹青院,但竹青院的幕后主人却查不到了。”
  祝颂微微敛眉,一个院子的主人竟然连大理寺都查不到?
  他看向衙役,“报给顾大人。”
  大理寺查不到,京兆府总管地契登记,让顾怀予去找瞿州白,总能查到。
  “是。”
  这边衙役刚走,另一个衙役就进来了,“大人,王世昌带到了。”
  一听这话祝颂还有些惊奇,“王世昌不是在青州,这么快就到了京城?”
  衙役道:“王世昌今日进京了,是他自己来的。我们的人已经去青州的路上了。需要派人去把他们追回来吗?”
  祝颂道:“不必了,他们脚程快,追到青州也追不上的,让他们去青州打听打听情况也好。”
  “是。”
  “将王世昌带进来。”
  衙役拱了手就走了出去,很快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就走了进来,他穿着黑色的长衫,形容憔悴,眼眸溺出深深的悲伤,才五十三,但看着像是七十多了。
  他长得周正,气质除了忧郁些确实算得上儒雅,祝颂对他的第一印象还挺好的。
  王世昌撩起衣摆就要下跪,祝颂抬手制止了他,“不必多礼,坐下说。”
  王世昌低声道:“多谢大人。”
  祝颂做了一个请的收拾,王世昌便在下首坐下说了起来,“草民王世昌,两天前骤然听说舒云山庄的惨案,心绪难安。想着多年前曾与舒云山庄的女主人曾经相识,想着大人或有情况向我了解,故而夤夜赶来。”
  明明他的表情已经悲伤得快要死掉了,可偏偏他的语气极为平静,说出的话也很有分寸,祝颂不由得想起许沥竹的话,确实是一个古板的人。
  祝颂道:“本官确有情况想了解。”
  王世昌道:“大人请问,草民一定知无不言。”
  祝颂自然不会客气,“十三年前,曾有人看见你约许晚吟私下见面,所谓何事?”
  回忆起往事王世昌坦然的目光带了些怀念,“那时林司乘得了一株红珊瑚,在京中公开展示,让林夫人陪同。我听到有人私下说些不好的话,便约了林夫人见面,赠了她一顶斗篷和一副头面,但她并没有收,反而骂了我一顿。”
  祝颂问道:“后来呢?”
  王世昌道:“我深知自己不会说话,就没有在去讨人嫌了,去看了三场展出后就离京回青州了。”
  祝颂问道:“舒云山庄发生火灾之后呢,你有没有回京?”
  王世昌摇头,“那段时间我母亲一直在张罗着给我相亲,将我看得很严。而且我想着生前林夫人不愿见我,死后定然也如此,所以我只是远远祭奠了一番,聊表心意,并没有来京城。”
  祝颂看着王世昌陷入了沉思,“你至今尚未成亲?”
  王世昌点头,坦然的对上祝颂的视线,“我知道大人想说什么,若我真有胆子买凶杀人,当年我就不会同意许家的退亲。林夫人虽然性子刚烈,实则纯真至极,但若我咬死不退亲,她亦不会嫁给林司乘。”
  王世昌说得委婉,但祝颂明白他的意思,许晚吟能绝食,能与父亲断绝关系,但不会与人私奔。
  祝颂点了头,“今天暂时先这样,在此案尚未终结之前,本官希望你留在京城,随时配合大理寺的问询。”
  王世昌起身拱手道:“草民一定配合。”
  祝颂喊了一个衙役送了王世昌出门。
  忙活了一上去,祝颂吃午饭没看见顾怀予,还问了旁边的衙役,“顾大人哪去了?”
  衙役回道:“顾大人去京兆府还没回来。”
  “哦。”祝颂都忙忘了这事了。
  简单的刨了两口饭,祝颂就去了大牢,大理寺的牢房不大,如今关了三个人,其余两个人都是死囚,判了秋后问斩的,所以他们见到祝颂也不搭理,只一心吃饭。
  祝颂来到关押林枫的牢房面前,林枫也捧着碗在吃饭,他吃得很慢,一口一口细嚼慢咽,一缕碎发自然垂落,有一种落魄的楚楚可怜的美。
  林枫听到声音抬头看到祝颂,赶紧放下碗,喊了声,“大人。”
  祝颂让衙役开了牢门,走了进去,随意寒暄道:“饭菜还合胃口吗?”
  林枫点了头,祝颂问了门口站着的牢头,“今天什么时候放的饭?”
  牢头回道:“一刻钟前放的。”
  祝颂看着林枫碗里还剩了一大碗,明显没怎么吃,便与牢头说道:“饭菜不合他胃口,你与厨房说一声,让他重新好好做一份送来。”
  牢头有些讶异,但还是照着去做了。
  不止牢头讶异,林枫都讶异了,“大人,不必为了我破例。”
  祝颂微微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释放出足够的善意,“好好吃饭。”
  拍下去的一瞬间,祝颂明显感觉到林枫瑟缩了一下,但他并没有说破,转身出了牢房。
  祝颂看了一下午卷宗,在天快黑的时候顾怀予回来了,一进门就说:“给我倒杯水。”
  祝颂倒了杯水递给他,同时问道:“去哪儿?怎么水都没得喝?”
  顾怀予将水杯接过去一口气就喝完了一杯,将杯子放回桌子上,“就在京兆府。不爱喝他的。”
  顾怀予和瞿州白两人的感情时好时坏的,不好的时候就跟小孩子吵架似的,幼稚得很,祝颂都习惯了,便也没有多说,只是问道:“竹青院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一说正事顾怀予的脸色就正经了,“那个竹青院确实有问题。在京兆府登记的地契上是一个叫李明四的人,其余信息一概没有。我们查了一下午,整个京城叫李明四的,就一个八十岁的鳏夫,西柳村人士。瞿州白已经带人去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