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你以后就没这玩意了。”
  裴靖逸低笑出声,胸膛剧烈起伏几下,“相爷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顾怀玉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喝了他的血,总该有一个解释。
  可一旦解释,就得低头承认需要,承认离不开,便是把软肋拱手交给对方。
  他最忌的,就是被怜悯。
  “本相行事,何须向你解释?”
  裴靖逸手中的动作不停,整个大宸朝,谁能有机会对着宰执的背影干这种事?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他喉咙干的发渴,“血对相爷的病有用吧?”
  顾怀玉眉头一挑,是想以此要挟索要官职?封侯拜将?
  哪知裴靖逸低声喘息着,嗓音沙哑却认真:“以后相爷想喝血,我随叫随到。”
  稍顿一下,他咬字轻了几分,“莫说是喝血……”
  “你想喝……我都给你。”
  顾怀玉没听清他说的什么,但只要不是坐地起价,便说明这条疯狗还算是尽忠职守。
  他等了半响,估摸着一刻钟将至,仍未转身只淡道:“一刻钟到了。”
  □*□
  顾怀玉眼眸微垂,勾起唇角冷笑,“本相只数到十,若没见到你衣衫整齐地站起来,你可以试试看——”
  □*□
  顾怀玉哪知道他兴奋的不像样,冷冷地吐出一个数,“十。”
  “九。”
  “八”
  □*□
  □*□
  “六。”
  “五。”
  □*□
  “一。”
  □*□
  □*□
  □*□
  比在军营里偷偷摸摸解决时爽千百倍。
  □*□
  顾怀玉从没听过这么恶心的“奉承”,袖子里的手指收紧,若不是裴靖逸非常有用,这颗脑袋已经被他拧下来把玩了。
  “滚出去!”
  □*□
  光是一想,就让他呼吸又重了几分。
  他撑着地面缓缓起身,扯开衣衫压一下那又一次的麻烦。
  刚跨出门槛,他就反手带上门,大步走向木屋黑暗的阴影处,后背抵上墙壁瞬间,他一把扯开腰带——
  真他妈要命……
  如同裴靖逸的预料,铁鹰卫在翌日晌午,终于寻到了这间藏在山林间的小木屋。
  云娘第一个冲进屋,吓得花容失色,见顾怀玉端坐床榻,双眼一红便疾步上前,几乎要扑进他怀里,两眼泪汪汪地喊:“相爷要吓死奴婢了……”
  比起主仆,他们的关系更像是兄妹。顾怀玉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一如既往地淡定:“急什么?本相这不好好的?”
  云娘打量他一遍,见他虽然衣衫凌乱、发散如雪,但那双眼清亮如昔,气色竟比平日还好几分,苍白的脸颊也浮了点血色,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她连忙转头吩咐:“快,快把相爷的靴子、大氅拿来!”
  木屋外,一众铁鹰卫也已纷纷聚拢,个个披雪而来,见顾怀玉安然无恙,脸上无不浮现出压抑的松快——
  毕竟在山路尽头,他们捡到了被遗落的靴和披风时,所有人都以为,相爷怕是……
  顾怀玉坐在床边一动不动,云娘早已跪坐在他面前,替他套上干净的靴袜。
  另一名随侍小心地替他整发理冠,将青丝束起,用簪固定。
  再有一人将暖炉递到他手中,披风大氅一件件披上,这张病骨支撑的身体,转眼便恢复了宰辅风仪。
  裴靖逸正抱臂倚着门框,目光灼灼递盯着他瞧。
  顾怀玉看也不看他一眼,看向铁鹰卫的统领,下巴微抬。
  统领单膝跪地,叩首道:“此次刺客二十三人。”
  “其中二十人当场被斩,余下三咬破口中所□□囊自尽,未能问出幕后,属下办事不力,请相爷降罪。”
  顾怀玉指尖轻叩暖炉鎏金的外壁,眉梢都没动一下,“二十三个刺客,一个活口都留不住......”
  他忽然嗤笑一声,那笑声却让铁鹰卫统领瞬间绷紧了脊背,冷汗浸透里衣。
  “相爷恕罪!”统领重重叩首,额头抵在地上,“是属下办事不力!”
  顾怀玉拢了拢大氅,修白如玉的手指从貂绒中探出,漫不经心地摆了摆,“人都死光了,罚你有什么用?”
  他轻轻一顿,很淡的吩咐道:“把那些刺客拖到菜市口,剥皮剐肉,让他们的同盟看看,给主子卖命的下场。”
  统领刻叩首领命:“是!属下这就去办!”
  裴靖逸瞧他这副样子,更是心痒难耐,舌尖忍不住舔了舔犬齿。
  顾怀玉缓缓起身,貂绒大氅垂落在地,有随侍快步上前,躬身为他提起袍角下摆,护好貂绒不沾雪泥。
  又有仆役在他脚下铺上织金锦毯,厚实柔软,一直铺到门前台阶尽头。
  门外,一辆描金漆黑、罩顶浮雕蟠龙纹的马车早已候着。
  顾怀玉走到马车前,脚步忽然一顿,这才回头看向某个人。
  裴靖逸大步上前,撩袍跪在雪地中,充作上车之凳。
  顾怀玉可没这么好打发,他俯身凑到耳畔低语道:“裴度,猜猜本相要怎么玩你?”
  裴靖逸顺势往前一凑,跃跃欲试地舔一下嘴唇,“相爷要怎么玩?”
  顾怀玉伸手一把拽过马车缰绳,那缰绳是上等牛皮所制,浸过桐油,坚韧非常。
  他手腕一翻,竟直接套在了裴靖逸腰间,猛地收紧!
  “相爷?!”云娘惊呼。
  铁鹰卫众人更是骇然变色,却无人敢上前阻拦。
  裴靖逸被勒得闷哼一声,非但不躲,反而抓住缰绳又绕了两圈,让那粗糙的牛皮更深地陷进肌理,“相爷这是要拿我当牲口遛?”
  “相爷想怎么拖都行,但得让我躺着,屁股磨烂了不打紧……”
  第52章 我回去好好抽它。
  顾怀玉被他气得轻轻发笑, 手中握着缰绳,用把手不轻不重地拍几下他的脸颊,“还敢挑衅本相?”
  裴靖逸直勾勾地盯着他, 舌尖抵了抵被抽红的侧脸,忽地露齿一笑, “我怎会挑衅相爷,只是下官的兵器娇贵, 昨夜吃了相爷一脚, 现在还疼着……”
  顾怀玉唇角的笑意消散,冷冷瞧他一瞬, 手腕一翻,缰绳倏地绕过马车前辕的铜钩, 三两下缠紧。
  随即他踏上马车,帘子一掀, 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发车。”
  车夫哪敢耽搁,扬鞭一甩, 马蹄嘶鸣,雪地溅白, 车轮飞速滚动起来。
  缰绳骤然绷直,裴靖逸被拽得一个踉跄,却立刻稳住身形, 竟大步跟着马车疾跑起来。
  他从军出身,在并州军营里, 每日负重跑十里地是家常便饭, 两条腿跟在四条蹄子后面不遑多让,还能笑得出声。
  顾怀玉听见那肆意响亮的笑声,眉头一蹙。
  云娘坐在车厢角落里, 瞪大眼眸,用帕子掩着嘴,劝也不敢劝一句。
  顾怀玉指尖摩挲着铜炉花纹,垂下眼眸,隔着车帘冷冷吩咐道:“再快。”
  马鞭再甩,马蹄疾驰如飞。
  裴靖逸被骤然加速的力道带得向前一扑,却在即将栽倒的瞬间双手一撑,借力翻身,竟灵巧地仰面躺在了雪地上。
  缰绳绷紧,拖着他向前滑行,积雪飞溅,在他身侧划出两道长长的痕迹。
  “相爷真会心疼我。”他仰头笑几声,声音混着风雪,清晰传入车厢,“躺着真是舒坦!”
  顾怀玉唇角微勾,既然躺着舒坦,那就好好地舒坦舒坦。
  云娘眨几下眼睛,才很轻声地说:“裴将军怎么又惹相爷不高兴?”
  顾怀玉眼睫微动,却终究没能说出一个字。
  怎么说?
  说那畜生玩意胆大包天,敢对着他竖枪?
  说不仅竖了枪,还当着他的面......
  云娘见他不答,过了一阵子,悄悄撩起车帘往外瞧了一眼。
  出山之后,雪地越来越薄,裸露的碎石嶙峋交错。
  缰绳拖行之处,斑驳的血迹在雪地上拖出一道刺目的红痕。
  裴靖逸后背的衣衫早已磨烂,露出血肉模糊的皮肉,斑驳的纹身影影绰绰地混在伤口里,瞧着就让人慎得慌。
  他疼得额头青筋暴起,冷汗混着雪水往下淌,却死死咬着牙关,硬是一声不吭,任由缰绳拖行。
  直到顾怀玉消了几分气,才向帘外淡淡道:“停。”
  车夫当即勒紧缰绳,骏马嘶鸣着扬起前蹄。
  顾怀玉踏着车凳落地,积雪在锦靴下发出细微的咯吱声,他一步一步走到那满身雪和血的人旁边。
  裴靖逸背后没一块好皮肉,仰面躺在血泥混杂的雪地里,胸膛剧烈起伏着。
  他抬眼仰望走近的顾怀玉,竟然嘴角还能扯出个笑来,“相爷心疼我了?”
  顾怀玉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不轻不重“嗯”一声,抬起鞋尖踩在他脸颊轻轻一碾,“还舒坦么?”
  裴靖逸的脸颊被他踩出一个湿漉漉的脚印,混着血渍和飞石划出的细碎伤痕,这张本就生得张狂俊俏的脸,此刻反倒添出几分浪荡的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