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沈昱初原本舒展的手紧握了起来。
  “我觉得这段时间你太累了,”她正过身体,也往嘴里扔了两片药片,“机器人也得有个时间段用充电呢,你又不是环保能源的。录音而已,录音室、录音师,还有剪辑后期,我又不是养着她们以供观赏的。”
  林却收回视线,点进鹿聆发来的mp3文件,透过车窗的缝隙看着外面彩色的街景。
  “哦,这样子啊。”
  沈昱初倒吸一口气,还想说什么,林却抬眼看向了她,递给了她另一只耳机,眼眸灼灼:“要听一下吗?主题曲是呦呦写的。”
  沈昱初一哽,她想拒绝,但是手已经接过了耳机。
  林却按下播放键,望着窗外,没有再看沈昱初,依然能感受到沈昱初的视线。
  昭昭不喜欢呦呦。
  “哎,难搞哦。”
  ***
  “对综艺来讲,可以了。”
  “如果不是你亲自交给我,我不会相信这首曲子的作者竟然是lurinng。”
  “是我对你想象太多。”
  是我对你想象太多。
  鹿聆骤然睁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着,视线扫过显示器下方的时间时,她怔了下——大脑迟缓的转动,最后得出结论:已经过去六天了,这是她在纽约的第七天。
  浑身酥麻,耳边环绕着窸窸窣窣的声响。
  像地缝中爬出来的虫群,踩在她的皮肉上,透过鼻孔、耳朵,眼睛,以及嘴巴,攻占了她的身体;
  骨、肉和灵魂被虫子啃咬殆尽,撑起这具皮囊的是一层又一层堆积起来的虫卵与尸体。
  ——有趣,到底要怎样才能有趣?
  从前的自己,从前的lurinng会怎么写的有趣?
  “你疯了啊?”
  贝湜一推开制作室的门,看到眼前的人,脑海只只想到了这句结论。
  “啊……还好。”
  鹿聆视线飘忽,但手极快地摁灭了显示屏。
  贝湜一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找到“病因”了。
  “虽然你速度很快,但很不幸,我视力和记忆力,都还挺好的。”
  贝湜一抬手干脆利落地把鹿聆转了回去,落座后重新摁开显示屏,鹿聆的后背也随着她点下播放键的动作,离开了椅背。
  “层次丰富很多,”
  贝湜一话音未落,鹿聆靠在椅背上,双手挡在眼睛前,声音喑哑疲惫:“但还是很无聊不是吗?不要告诉我你觉得这首歌及格了。”
  “巧了,我还真的觉得它可以。”
  鹿聆看向她。
  “这首歌是写给综艺节目的,旋律朗朗上口,情绪轻快欢乐的,就够——”
  “不够的。”
  鹿聆的声音不大,眼睛因为长时间紧盯屏幕布满了红色的血丝,生理性的眼泪灌满眼眶。
  贝湜一想到了什么,语气缓和了下来:“鹿聆,”
  “我对你一直有很多很多的想象,因为你停留在我记忆里的是fever解散前的样子,我的意思是,你不能把我这些想象太当回事儿了。”
  “现在的你缺席在我的记忆里,也缺席在你自己的记忆里,你得把她找回来。”
  “从前的时候,我们两个写出来的东西,谁不是灵气满满的呢?可是现在我们都已经过了那个阶段,继续追求那个时候的感觉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你明白吗?”
  鹿聆望着她,眼泪随着她眨眼睛的动作,滴落在了手背,她有些迷茫——讲不明是因为这几天不合眼造成的思维迟钝,还是真实的不知道要怎么做。
  贝湜一向前,扣住她的肩,两双眼睛被迫对视。
  “我告诉你什么是重要的,现在就是重要的。你现在告诉我,你对于这首歌最大的想象是什么?”
  鹿聆眼眸微颤,她仿佛听到了自己大脑开始转动的声音。
  “是,林却。”
  贝湜一微微蹙眉,她第一次在鹿聆嘴中听到这个名字。
  “为什么会想到她?”
  “这首歌因为她才会存在。”
  “好。”
  贝湜一松开手。
  两人的距离重回安全。
  贝湜一靠回椅背,斜睨着鹿聆:“如果你还是不满意这首歌,那么现在,想着她开始工作吧。”
  “既然她是中心,那就设身处地再次以她开始吧。”
  【作者有话说】
  球球评论呀~~
  第53章 chap53.
  ◎橡木苔◎
  沉默。
  1号录音室内,长久的沉默。
  贝湜一起身坐到了鹿聆身后的沙发上,没有讲话,也没有提出“帮忙”——鹿聆不需要帮助。
  任何一个伟大成就,都难以归功于个人英雌主义的胜利,但鹿聆一个人便是千军万马。
  多久没有再见面了?
  三年了。
  贝湜一出国的计划是一早便定好的,fever的解散是一件必然事件,但包括鹿聆在内的全部人,默契地选择了回避——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但“我们散了吧”这五个字总叫人感觉残忍。
  鹿聆也意识到了,但她总是忍不住在心里想“万一呢”?
  ——万一可以通过音乐,得到更多的、不只只是兴趣爱好那样简单的成果呢?
  她们才华横溢,也都已经取得了一些成果了,不是吗?
  收到《野莓》邀请的时候,贝湜一潜意识里不想再折腾了,无关于fever当下的发展好与坏,只是除了鹿聆外的其她人,都有了下一步的人生计划——这个计划里乐队,音乐,并不在她们的第一顺位。
  从训练基地离开的那晚,失落吗?义愤填膺吗?
  有。
  但铺在这些之下的是松了一口气:原本的人生计划中久不需要再做出太多调整了。
  遗憾也庆幸。
  临近出国前,贝湜一收到了鼓手的短信,一是恭喜她即将出国,其次也向她说明了自己的去向:将在九月份前往北京,就读导演专业的研究生;键盘手的教资通过,正在准备家乡高中的面试,最后也收到好消息。
  “哒…哒…哒——one,two,three,”
  贝湜一回神,鹿聆转身也看向她——“我知道要怎么做了!”
  以林却为中心思考。
  林却从决定参加节目,到节目最后收尾,全程都是松弛的,她什么都不在乎——节目会给她带来什么,她能给节目带来什么,就好像甩掉一切舒服,在长大后又一次坐回小孩子,开始了一场海边的春游;
  那么整首歌轻节奏的思路是没有错的。
  贝湜一的视线集中在鹿聆身上,如果不是曾经见过无数次她这样“突然”的状态;
  从找到灵感抓住灵感到完成,鹿聆用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作曲的改动并不多,编曲轻盈的同时,贴着编曲加了诸多细节。
  无前奏,女声合唱叠加录音带效果的清唱作为导入,突出走动跑跳时候的气息,音乐渐进。
  贝湜一的思绪随着音乐,回到了fever带着《seesea》参加第一场音乐节的夏天。
  因为她记错了时间,四个人提前两天到了举办地。
  身侧是正在搭建的舞台,面前是安静翻涌着的大海。
  海平线遥远而模糊,漂浮在海面上的橙色浮漂随着海浪的节奏上下漂浮着——反正已经来了,索性玩个尽兴吧!
  跑吧,跳吧,草莓冰激凌的味道融化在味蕾,充盈了身体,身高只到她们腰的小朋友们情绪高昂,赤脚冲进了温热的海浪中,系在她们手腕上的气球随风飘扬着,阳光透过气球,红蓝黄三色的交叠,落在了她们互相紧握住的手腕上。
  夏天是三原色构成的季节。
  回忆中鹿聆明媚的笑容与现实中,她面前的鹿聆重合。
  因为连续的熬夜,鹿聆的面色实在算不上好,长发用笔盘起,灰色的无袖衫空荡荡的,长睫的阴影散落在眼下青紫上,整个人憔悴而虚弱,但那双杏仁眼却眸光灼灼;
  仿佛小时候发烧在医院打针时,隔壁床那位拜托护士一定把针扎在左手的姐姐,眼眶已经泛红,但仍然靠在枕头上,眼睛仍固执看着习题册上的题目。
  药水顺着输液管向下,透过枕头的细小管道汇入她的血液,成为了写在纸上的每一个符号的支撑源——显示器中的音轨是鹿聆的“药”,让她完全意识不到身体借由不受控颤抖的手发出的警告。
  “很好,”
  “很棒的一首歌。”
  贝湜一垂眸,心情是一种沉重的轻松,心脏好像被拧紧,扔进装满柠檬汁的杯子中后,又被淋上了一层蜂蜜。
  鹿聆舒了口气。
  一直紧绷着的后背陡然弯了下去,肩膀靠回椅背的刹那,贝湜一终于还是问了出来:“副歌你为什么要那么编?”
  鹿聆微微挑眉:“什么为什么?”
  贝湜一戴上耳机,拖动进度条,反复三次后才又摘下耳机,讲话时没忍住嗤笑着:“这个调调,是有点跑调吧——但是,”
  “但是,居然是好听的——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