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既如此,又给本侯爷弄这样一套下马威,意欲何为?”
  装神弄鬼,可惜你还是差了一招!既然不能彻底看透,一知半解的,便也毫无威胁之力。
  按照容易理解的说法,她刘子晔是魂穿,如今这具身体,可是实打实的原主原货。谁来都验不了假!她又怕得什么破僧?
  只是,原本她就对这个世界之人所崇信的佛与道门无甚好感。
  但昨夜听了杜晖之说,却也觉应该尊重。这燕京皇族乃至黎民百姓都敬崇的佛子法师,她入乡随俗,也该学一学那‘三顾茅庐’的典故,拜访一二。
  若果真能为己所用,即使自己并不崇信,但只要能给她带来积分的就是好东西!
  信不信奉的哪里比得上积分重要?
  却不料……
  这和尚一见面,就要套自己。
  和尚依旧不语,刘子晔冷冷一笑。
  她将一杯冷茶喝尽,初冬的寒凉室内,将自己从里到外灌了个透亮清醒。
  “我一直都有一个准则——不打小孩、不打妇女孤老。”
  刘子晔道:“所以,你应该庆幸自己年纪不小,我才没当面揍你那张装神弄鬼的脸。”
  “哗啦——”
  木凳被蹬开,又“咣啷”一声翻到在地面上。
  正在寺庙后堂廊下煮一壶麦茶对饮的杜晖三人,先是隐隐听到禅房内隐隐传来的异常声音,秦武猛地站起来。
  杜晖也骤然扯下了谦恭笑意,冷着脸朝秦武点了点头。
  秦武当即一扶桌案,自茶桌之上一跃而过,往禅室方向奔去。
  就在他奔到门前时,禅房那本就腐朽的摇摇欲坠的木门,“咣当”被人从内一脚踢开,倒在地上荡起一片灰尘。
  西关小侯爷面色冰冷的从室内大步走出。
  秦武忙喊了一声:“小侯爷!”
  刘子晔看了他道:“走,回府。”
  杜晖见此情形,面沉如水,一手重重将茶杯摔在案上,瞧了一眼大惊失色的住持,起身便走。
  住持慌张站起来:“这……这是怎么回事?”
  “杜先生!小侯爷!你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然而,任凭他与净尘两人如何叫喊,西关小侯爷三人俱都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烟云寺。
  住持又无奈的回身,到了玄净法师的禅房外,听了室内一如既往平静的打坐之声,最终还是默然的离开了这间禅房。
  杜晖也完全没能想到,他们家小侯爷与这位超然的佛门佛子第一次见面,竟然会以这样激烈的方式结束。
  然则,他看着刘子晔愠怒的脸色,却也未曾问具体缘由。
  离开了烟云寺,刘子晔重新回到侯府,这一路上情绪也已经平复。
  她甚至还想着,跟这位老和尚闹掰了反倒好的很。
  若真的如杜先生所说,这和尚极其重要,需要她为了拉拢而违背自己的本心,与其谈佛论经,那还不如这样了结了干脆!
  杜晖跟着她进了侯府书房,房门关闭后,刘子晔开诚布公率先道:“让先生失望了。不过,我也想告诉先生的是,今后,我西关侯府都无需为了这个和尚,去曲意逢迎于他。”
  杜晖叹了口气颔首:“杜某也非佛门信徒。之所以对玄净法师如此看重,无非也是因为,他的影响力,远远不限于咱们西关。大周朝上下,乃至邻邦戎狄,都有其信众百姓。”
  “我明白先生的意思。”
  刘子晔道:“不过,在我看来,佛门修心,终是虚幻。人不可能永远只靠着心活着。在我西关侯府带来的切切实实利益面前,与技术和知识的进步面前,佛道于我,并非必不可少。”
  听完刘子晔的话,杜晖虽然还是为错失拉拢佛子的机会而惋惜,但也很快不再执念在此。
  他转而将视线重新回到眼前的庶务当中,道:“小侯爷这次回来,可还有什么要在下处置的?”
  东望山事发半个月后。
  崔铭因督建东望山凉宫,吞没工部批款,接受贿赂议价购买建材中饱私囊,以及克扣役夫吃用,致凉宫未成而千余名役夫已成白骨一事,被免职下狱。
  这件事也在大周朝野民间,掀起了巨大的舆论风暴!
  大周朝野上下,几乎无人不颂太子殿下之清明!若没有太子殿下自检自揭,似崔铭这样的大族高门大官,又如何能得以落马?
  太子殿下甚至因为自己是凉宫主使,自请罪责,愿意与崔铭同罪!
  自缚而入天子宫,请圣上亲自裁定,判了太子同样一个入皇族家庙,罚修半年的惩戒来。
  即使如果,民间百姓与太学学子们,一波波的发起集会,为太子声援,为太子伸冤。
  “都是那奸臣崔铭!欺上瞒下!若非太子殿下查出真相,不知还要有多少冤魂埋于深山!太子无罪!”
  “太子无罪,不应因此而获罚!”
  “……”
  皇宫大殿之中,刘坚喉头呵呵有声。
  “真不愧是朕的好儿子!大周朝寄予厚望的清名太子!”
  “一手发将,摘干净了自己身上因修筑凉宫而来的恶名不说,还大大收割了民心民意!朕的这位太子,还真是一个万民企望的好太子,好储君呐。”
  刘坚悠悠的说着,看着跪在地上自缚双臂,摘冠散发的太子刘子陵。
  他问:“既如此,那么朕是不是应该早些把这个位子让出来,以顺民心呐?”
  “父皇!”
  刘子陵惶恐俯首:“儿臣绝无此意!”
  “啪——”
  一台墨玉镇纸砸上刘子陵额头,击打出一片鲜血血花之后,坠落地面,碎裂成十余瓣。
  额头上有血汩汩而下,渐渐模糊了刘子陵左眼。
  然而刘子陵只道:“儿臣任父皇打骂,父之教子,儿臣皆当受之!只恳请父王莫要误会了儿臣,叫那些旁人的流言蜚语,离间父皇与儿臣的至亲父子之情!”
  “哦?在你眼里,除了朕屁股底下这把龙椅,还有父子之情?”刘坚玩味,然而还是抑制不住的愤怒。
  “儿臣从不曾忘。”
  刘坚看着他道:“好,你以为你现在拥的民心,朕就不能够动你了是吧。子陵我儿,那么父皇现在还要教你一课。”
  刘子陵躬身请教。
  刘坚道:“这课就是,民心它就是个屁。”
  刘子陵闻言,愕然抬首,看着高殿之上的帝王。
  第69章
  刘坚冷冷道:“民心就是一阵风,今天东风势强,叫他往东刮,他就向东。明天西风压过了东风,叫他往西刮,你再去看看,他掉头就会往西刮。来来去去,从头至尾,就是一阵恶臭之气。所以,朕从不在乎。”
  “不要问朕,应该在乎什么?”
  刘坚说到这里,看着自己的太子儿子。
  “太子你的确是朕最聪明的儿子,难道心里不清楚?”
  一时寂静无言。
  刘子陵没有回答,额头的血依旧在流,滴滴答答染红了太子的袍裾。
  刘坚只打眼瞧着沉默的太子,竟然也没有追问。
  这一对天家父子,就这样沉默以对。任太子额头的血流到在地下聚起一滩血泊,再自行干涸。
  最终刘子陵不支,晕倒在自己的血泊中。
  在殿内的太监手忙脚乱叫太医,将太子抬上车辇送去医治之后。乾德殿中才传出圣上旨意——
  大周朝太子刘子陵,督修工事不利,至于钱谷被侵蚀、民力被无故压榨役使,身为主使,虽无其罪,其责难逃。令太子自今日起,闭宫修行三月,潜修圣德,无令不得擅自外出,更不得私连外朝。
  “先生知我。”
  刘子晔已经完全将玄净的不快之事抛诸脑后,思路回到了自己的计划中,当即情绪振奋不少。
  她对杜晖道:“有一件事,接下来需要杜先生来筹办。”
  “小侯爷请说。”
  刘子晔从书房的窗棂向外一打量,对杜晖道:“我这次回虞城,发现城中百姓秋收存下余粮,做工也攒下了银钱,有不少家户都赶在入冬之前修补房子。咱们府上这宅子,刘伯修的不错,修的也很是时候。不过,看到这些倒是提醒了我。咱们这宅子,也许还需要再重头修一次。”
  杜晖下意识有些意外:“修宅子?”
  小侯爷若是对刘表这回修的宅子不满意,那就把刘丙叫来,一一嘱咐过去,叫他亲自监督着,再修一遍不就好了吗?
  想到这里,杜晖也直接问了出来:“小侯爷有何不满意的地方,杜某现在就招刘丙来?”
  谁料,刘子晔却摇了摇头。
  “不能只有刘丙,刘丙一个人修不了。”她道:“因为我要修的,不仅仅是宅子。”
  杜晖听刘子晔如此说,便也意识到了,他不再急迫,专心听刘子晔接下来的话。
  “杜先生,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一句圣人之言,‘要想富,先修路。’”刘子晔笑着问。
  原本全神听刘子晔说话,以为他们小侯爷要说什么哲思哲理之词的杜晖,没想到听到的竟然是这样一句简单粗暴到了极致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