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咬了一口云片糕,卫阿宁出声询问:“哥,你娘情况如何?”
  “还是那样。”
  裴不屿饮了口茶水:“身体还行,精神状况照旧。”
  “你哥打算当墙头草,潜伏在那人身边。”
  薛青怜道:“让我们别说漏嘴。”
  “什么叫墙头草,有点难听了小青怜。”
  “这边倒来那边倒,难道不是墙头草吗?”
  眼看他们关系恢复如常,卫阿宁顿时感觉自己松了一口气。
  她舀了勺纸人碗里的汤圆吃,一手托腮,笑眯眯端详对面两人。
  纸人嚼破外皮,黑豆豆眼眯成一条线,“这个汤圆,好吃。”
  它盯着汤圆缓缓往外流的芝麻馅料,又缓缓看了眼谢溯雪。
  不对劲。
  这白皮黑心的东西,不正是谢溯雪那家伙吗?!
  卫阿宁侧眼,见纸人在发呆,出声问道:“怎么了小纸?不喜欢吃吗?”
  “怎么可能不喜欢。”
  纸人阴恻恻望着那厢神情淡淡的红衣少年:“我要全都吃掉!”
  说罢,它又恶狠狠地咬了几个白糯汤圆。
  卫阿宁笑笑,揉揉它的脑袋:“还想吃的话,等会吃完再给你买。”
  谢溯雪凝眸看她,静静思忖。
  脑海却不自觉回想方才从神庙中出来的场景。
  滁州城内的居民大概无人不识卫阿宁。
  一路行来,无论是遇上谁同她打招呼,她都能笑着同对方说上一两句话。
  不能只看他一人,只关心他一个吗?
  还是说,其实只单单朋友这个身份,并不足以占据她全部的心神。
  谢溯雪启唇:“宁宁,我——”
  “嗯?”卫阿宁笑了下:“怎么啦?”
  街上不知谁喊了一句“鱼龙来了!”打断了他的话头。
  数十名壮汉高举一条鱼龙灯,涌入人流簇拥的街道一路向前舞动。
  鱼龙飞舞,美不胜收,引得周遭游人注目。
  注意力随之转移,卫阿宁一时挪不开视线,“哇,好漂亮的鱼灯。”
  鱼灯明亮,灯火掠过她弯弯的眉间,剔透双眸被灯光映得流光溢彩。
  想说的话被打断,谢溯雪垂首,指尖绕着她的袖摆,安静等候。
  鱼灯走远了,卫阿宁这才依依不舍收回视线,扭头看他:“你方才想说什么?”
  她隐约记得谢溯雪好像是想说什么来着,但是鱼灯队伍来了,人群也变得喧闹起来,根本听不到彼此的说话声。
  谢溯雪眼神晦暗,但很快敛起眸底暗色:“没什么。”
  “你看起来……”
  卫阿宁凑近几分:“好像不大开心啊。”
  “没有。”
  谢溯雪垂眸:“不过是人有点多,不习惯罢了。”
  眼珠在他身上骨碌碌一转,卫阿宁略略思考几息,随即牵住他的手起身:“师姐,我同小谢师兄去玩啦。”
  薛青怜嗓音温柔:“好,你们去玩吧,不过记得别玩太晚。”
  “得嘞!”卫阿宁点头应道:“绝对遵循薛女侠之命。”
  她朝裴不屿眨了眨眼。
  ——机会给你了,可别把握不住啊。
  后者一脸诧异,脸上却迅速蒙了层红晕,慌忙摆手否认。
  往少年柔软的掌心轻轻一勾,卫阿宁附耳轻声道:“小谢师兄,我们走吧。”
  旋即,她便攥住他的手钻出人群:“带你去一个地方。”
  看着二人握紧的手,谢溯雪呼吸声微微紊乱。
  那轻轻一勾的动作猝不及防,好似花枝隐秘拂过皮肤时的痒。
  丝丝缕缕,生出密密麻麻的电感,直往身体深处钻,连骨头都在颤栗,宛若开启了某种隐秘的机关。
  谢溯雪轻喘着平复呼吸。
  他想,他大概是同那个雨天一般。
  病了。
  可却教他情不自已地沉溺其中。
  第80章
  河边水声潺潺,水面映照一轮霜月。
  偶有画舫行过,夹杂悠扬笛韵与琤琤琵琶声,桨橹摇出漾漾柔波,搅碎淡淡的月影。
  到了人潮稍微少一些的地方,卫阿宁正欲松开牵住他的手,却又被轻轻拉了一下。
  指着两人握紧的手,谢溯雪轻声问:“还能继续牵着吗?”
  卫阿宁略略一怔,耳廓漫上一层薄红。
  她方才牵他,全然是因为上次出来逛街时,谢溯雪老是发呆,一不留神人就不见了,所以刚刚出来时才会下意识牵他的手。
  而且离人流量大的地方已经有一段距离了,怎么还要牵。
  眸光流转,卫阿宁视线落在谢溯雪身上。
  他们距离得很近,抬眸便是他放大的脸,灯火熠熠,一点灿金融入少年双眼,眼神乖巧温驯,宛若带着几分期盼。
  黏腻腻温热的呼吸似将心防烫出细微的洞,指尖温度交换,是同等的炙热。
  眼睫轻颤,卫阿宁呼吸下意识放轻:“可,可以的……”
  谢溯雪静静看她一眼,笑意散漫。
  继而将五指插进她的指缝,十指互相交扣。
  “这样……”
  “也可以吗?”
  眼神飘忽不定,卫阿宁微垂着头,含糊道:“随、随便你啦!不要问我……”
  街边尽是并肩相携、格外亲昵的男男女女,他们混入其中,也不显突兀。
  彼此间的袖摆互相摩挲,簌簌轻响,指尖传来既陌生又熟悉的体温。
  卫阿宁低垂着眼,脑袋有刹那的宕机。
  右手被轻柔又不失禁锢的力道握住,对方柔软指腹时不时同她手背之间轻轻摩擦。
  心间莫名生出一股,好似被小钩轻触的错觉。
  她这算是羊入虎口吗?
  是错觉吧……?
  卫阿宁眨了眨眼。
  用眼角余光悄悄观察身旁的谢溯雪。
  他神色虽是一如往常那般平静无波,但就是莫名给她一种,他此刻很高兴的情绪。
  她想。
  如果有尾巴的话,估计此刻会摇个不停。
  “小谢师兄。”
  侧身看他,卫阿宁两眼亮晶晶:“你现在开心吗?”
  谢溯雪:“嗯。”
  他沉默几息,轻声笑笑:“同你在一起,我就会很开心。”
  语调平和,尾音带点独属少年人暗哑的软。
  没料到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卫阿宁心跳乱了一拍。
  他的脸笼罩在一层暖色中,表情坦然自若,瞧不出多余的情愫。
  “哦,哦……”
  这让她怎么回答。
  心跳又开始加速起来,卫阿宁静默许久,把脸别到一边去透透气,闷声道:“那就好……”
  行近北郊,四处热闹的氛围愈演愈烈。
  微凉晚风*吹去面上躁意,卫阿宁环顾四周的人群。
  小摊、彩灯、纸风车、面人,琳琅满目。
  她视线在那棵挂满红绸的高大古树时,忽然一顿。
  传说滁州城以前曾被灾厄困扰多年,百姓为求神灵庇护,便在古树上系挂记名红绸,神灵有感百姓诚意,遂降下恩泽,除去灾祸。
  虽然流传至今,人们大多都把这件事当一个美好的故事口口相传,但滁州城中的百姓每年还是会在酬神祭这天悬系红绸,挂上祈愿符。
  卫阿宁眼珠一转,拉了拉身侧人的手:“小谢师兄,你想去那看看吗?”
  “嗯?”
  视线随着她所指的地方看去,谢溯雪轻声道:“我都可以。”
  思忖几息,卫阿宁倏然笑笑。
  她想给谢溯雪祈愿。
  “那我们就去那边瞧瞧吧。”
  灯火温柔,映得她双眸呈现出如琥珀般轻盈澄澈的色泽,好似满腔赤诚都融进那湿润的目光中。
  谢溯雪扬唇。
  声音带着不自觉的柔意:“嗯,我都听你的。”
  现在正是焰火开办的前夕,大家都涌到游园处的花焰赏台准备观赏焰火,在这祈愿的人反而不多。
  路边石灯散发柔和光亮,古树旁的香案上已然放好了祈愿符,供前来祈愿的人们取用。
  卫阿宁眸光在香案上转了一圈:“岁岁平安、金榜题名、心想事成……”
  咦?居然还有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祈愿符的样式多得眼花缭乱。
  看着种类还挺多。
  谢溯雪略微看了眼:“你要挑哪个?”
  “唔……”
  卫阿宁纠结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她扭头看他:“你不挑一个吗?”
  谢溯雪摇头:“我不信这些。”
  与其等待一个虚无缥缈的神灵庇护,不若他自己动手,夺取想要的东西。
  “好吧。”
  卫阿宁略有遗憾,收回目光。
  她视线在写有“顺心如意,长乐安宁”的祈愿符上一顿,旋即拿起那枚祈愿符,来到树前。
  古树枝桠系满红绸。
  枝头因着祈愿符的重量微微下弯,恍若神灵俯身,聆听人们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