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闻声,薛青怜无语地翻了白眼,“技不如人就多练。”
  见人乖乖回来,卫阿宁朝谢溯雪悄悄竖了个大拇指,“真不愧是我小谢师兄!”
  出手就是快,干脆利落。
  谢溯雪无声勾了下嘴角,回到她身侧木椅坐下。
  卫阿宁复而转头,笑眯眯看向似落败公鸡般的裴不屿:“哥,你最好乖一点,免得我出手。”
  她大大咧咧拍了下桌子,“好了,闲话不谈,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太多了。”
  裴不屿略略皱眉:“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似在思忖,话音落下后半晌没出声,薄唇抿得紧紧的。
  把他上上下下扫视一遍,卫阿宁毫不犹豫:“那就挑重点。”
  那些长篇大论的,以后再问。
  “我的任务,算是领着溯雪一起游历。”
  指腹摩挲茶盏杯沿,裴不屿缓声道:“那天我在外头遇到他,见他无处可去,就撺掇他说要不要加入我合欢宗,那时合欢部正缺人来着。”
  盏中茶水氤氲袅袅热雾,他喝一口茶,又继续出声:“可到我该去看望家母的日子时,我却意外遇见了一个人……”
  今夜无月,星点作伴。
  黑夜逐渐笼罩这座位于海边的小渔村。
  略带腥咸的海风拂面,裴不屿拨开粘在面颊上的碎发,提着手中大大小小的包袱,踏入裴母所住的小院中。
  迎接他的,并非裴母是往常疯疯癫癫的话语。
  她一改往日癫狂之状,温温柔柔倚靠家门,还操办了一桌子的好菜。
  裴母微笑迎上前,道:“不屿,你回来了。”
  手中包袱摔落在地,裴不屿不可置信望她道:“娘?你,你恢复了?”
  他记得很清楚,母亲自救回来后便终日浑浑噩噩的,连他是她儿子这件事都不记得。
  有时候还会把他送来的东西扔到门口,指着他破口大骂,骂他长得像他那个负心爹。
  情绪正常、精神稳定的时候并不多。
  “我儿受苦了。”
  裴母摸摸他脑袋,微微侧身:“多亏这位大人出手,治好了我。”
  裴不屿这才注意到,桌边还坐着位身穿黑衣,带着兜帽的儒雅男人。
  男人朝他颔首点头:“你好,久仰大名,裴氏少家主。”
  裴不屿撩起眼,警惕扫视这个突然到访的男人:“阁下又是如何找到此处的?”
  “只要我想,便能找到。”
  男人嘴角弧度加深了些,“我可以帮你治好你娘……”
  “那这种治好的状态,是不是有时间限制的?”
  卫阿宁清凌凌的声音打破回忆。
  记忆中断,裴不屿苦笑点头:“是的,的确是有限的。”
  “起初我娘能维持七日正常模样,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缩短,从七日到五日,再到三日,直至最后一日都坚持不住……”
  四下静了静。
  那双清艳的含情眼眼尾耷拉,呈现出一抹颓废之色。
  “所以……”
  卫阿宁道:“那黑衣人是不是提出,需要你做些什么事情,才答应继续治愈你娘?”
  这个循序渐进、温水煮青蛙的套路。
  有点过于眼熟了啊。
  “我没有办法……”
  良久,裴不屿才慢慢睁开眼,眸底血丝如网。
  “我问尽世间所有医师,甚至连药王谷主都问了,皆是爱莫能助。”
  他垂下眼睫:“好不容易能有个治愈的希望,我不想放弃。”
  卫阿宁屏住呼吸,下意识望了眼薛青怜。
  后者面不改色,但柳眉已是紧蹙,捏着茶盏边缘的手指泛白。
  “那他要你去做什么?”
  “起初是想要宗派分布地图和一些常见的药草之类,我想着,这东西在市集上并非是不常见之物,便给他买来了。”
  裴不屿闭了闭眼:“但发展到最后,他竟想要我为他寻一些普通人回来……”
  “我直觉不对,便没答应他,只是他也不为难我,略略提过一嘴后此事作罢。”
  卫阿宁点点头。
  以退为进,这招玩得不错。
  “哥,你知道那男人长什么样子吗?”
  “不知道,那人时刻都带着兜帽面具,甚至连安寝时亦是如此。”
  摩挲半晌下巴,卫阿宁压下眉。
  这人还真是警惕。
  她又追问一句:“后来呢?”
  “后来,他问我合欢宗近日是不是来了位谢姓少年。”
  裴不屿嗓音发哑:“他让我多多照拂,带他去游历一下,感受人间,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我便答应了。”
  卫阿宁心下一动。
  所以这便是裴不屿对谢溯雪亦师亦友,格外纵容的缘故。
  没有突如其来的好,全都是带着目的的。
  她眼角余光悄悄瞥了眼身侧的谢溯雪。
  却见他自顾自把玩着自己的发尾,对此番话语并不上心。
  少年眼瞳沉静无波,叫人看不透其中的情绪。
  感应到卫阿宁的目光,谢溯雪抬眸,靠近她身侧,轻声问道:“怎么在看我?”
  甫一靠近,携来一股清冽的梅息。
  他尾音略长,含着狭促的笑。
  陡然生出偷看被抓包的尴尬,卫阿宁摸摸发痒的鼻尖。
  她默默挪开视线,继续问话:“然后呢。”
  沉默许久,裴不屿低声道:“后来他教我炼魂方法,要我……”
  似是难以启齿,他脖颈低垂,面上阴云密布,“……抽取溯雪的魂丝。”
  闻言,薛青怜皱着眉,下意识反问:“你做了?”
  此等禁术,不是早已被流云岚生道君下令毁掉了吗?
  “我学了。”裴不屿答得有气无力的。
  触及薛青怜怀疑的眼神,他又快速道:“别这么看我,我只是学了,但没抽过他的魂丝。”
  “况且谢溯雪当时可怜兮兮的,白纸一张,什么都不懂也不记得,还是我又当爹又当娘地教他融入人群的。”
  抓住他话中漏洞,薛青怜双手环抱,眉梢轻挑:“你当时便知道他是魔?”
  “嘿嘿,这不是好奇呢。”
  裴不屿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我从未见过不吃人,还乖乖听话,让他做啥就做啥的魔族呢。”
  “只有你知道?”
  “那是,这么重大的秘密,自然只有我知道。”
  “你胆子还挺大的,瞒我这么久?!”
  “诶呀,小青怜你这脾气说一不二的,我怕你知道后,溯雪就被你原地正法……”
  “你!”
  见他们话题有扯远的趋势,卫阿宁连忙喊停:“别吵架别吵架,哥,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合欢宗内的魔气我的确不知情,后来的话,就是去往蜀地一事了。”
  裴不屿道:“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唐箐竟是那神秘人的属下,他让我配合他,抽取谢溯雪一点魂丝。”
  “但我觉得炼人魂魄实为逆天行事,遂在越尘客栈时,便以溯雪游历不够的缘由,拒绝配合的要求。”
  卫阿宁眨了眨眼,面露疑惑:“那晚的紫衣人是……”
  “障眼法,本来是唐箐不满我的态度,想转移青怜同你们的注意力,好趁机去抽取魂丝。”
  裴不屿说:“但他没想到的是,溯雪竟是同你在一起,这个办法也就失败了。”
  轻飘飘看他一眼,薛青怜问道:“那你安排梨花妖为我们织造幻镜,又是何缘由?”
  “这不是想拖延时间嘛,哈哈哈……”
  又饮了一口茶水,裴不屿润润嗓子:“那巴蜀可是唐箐的地盘,我怕他把你们搓圆捏扁了。”
  他顿了顿,又小声道:“不过我属实没想到宁宁同溯雪还挺敏感的,这都能感觉出唐箐不对劲的地方。”
  回想起蜀地之事,卫阿宁尴尬笑笑。
  并非敏感,只是她同谢溯雪当了一波赛博赌.狗,碰巧罢了。
  “八门幻镜,是你布下的?”
  那她在八门幻镜里头遇见的事情是真还是假?
  见少女面露困惑,裴不屿解释道:“自然是真的,即便一个人什么都不记得,但出色的幻术师仍旧能根据被施法者识海深处的意识织造,只不过幻镜内容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八门幻镜里头有我一部分手笔,只是……”
  裴不屿轻扯了下嘴角:“毕竟是以八门为主导,其中还是唐箐占大头,我只负责用幻术织造幻境。”
  “不过我觉得溯雪也没那么迟钝啊,应当能第一时间走出来的。”
  他从前还特意同谢溯雪讲过,如何破解幻境来着。
  话毕,裴不屿觑了眼向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白衣少年,“你该不会是忘记了吧?”
  闻言,谢溯雪无声目移,无言望天。
  连人带椅,迅速移至裴不屿身旁。
  “谢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