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方才瞧着那么凶,现在来真的就开始慌了,不过是纸老虎一个罢了。
  谢溯雪心乱如麻,“我——”
  他怔愣一瞬,那根纤柔指尖便顺势蹭过唇珠,顺理成章地探入自己口中。
  “我什么我?”
  随意搅动了好几下,卫阿宁笑眯眯观察他的表情。
  少年僵住身子,喘息急促,一动不动的,像根木头。
  脸颊染上一层胭脂似的红,鸦色长睫颤栗不已。
  颈侧青筋暴起,看起来像是隐忍到了极限。
  静默须臾,卫阿宁道:“你瞧,这试验,不就通过了呢。”
  伴随着某种柔软物事的入侵,唇舌间尝到一阵带着血气的清甜气息。
  谢溯雪瞳仁缩成一点,浑身紧绷。
  喉结剧烈滚动,溢出轻微的气音。
  惊愕、心悸、慌张……
  粘稠泥泞的情愫敲击着薄弱心防。
  脊背燃起战栗,胸腔剧烈起伏着,谢溯雪压下眼睑,急促喘气:“卫阿宁,你真是疯了。”
  平日里她给人的感觉太过无害好说话,以致于他以为是只绵软的兔子。
  但实则咬起人来,极疼。
  就比如此刻,气势极其盛气凌人。
  鲜少见他露出这般无措慌乱的表情,卫阿宁耸了耸肩,轻松笑笑:“看吧,你都对我的血不感兴趣,那我为什么不能相信你呢?”
  涣散的神智逐渐回笼,谢溯雪抬眸,与她四目相对。
  唇瓣轻轻抵在手指上,在她清澈目光中,他不偏不倚,用犬齿轻轻磨蹭了一下柔软指腹。
  “你胆子还真是够大的。”
  他若真的克制不住心中那些想法,她早就……
  谢溯雪半垂下眼。
  别这么放心他啊,他不一定能忍的。
  指尖颤了颤,卫阿宁迅速收回手,心中无端有些恼。
  她貌似随意拭走指腹上的血珠,不服气似的继续道:“总之,这件事就这样翻篇啦,别再提了,好吗?”
  大家就当做不知道。
  她可是为他好诶,谢溯雪还不领情,算怎么回事嘛。
  “反正你的小辫子是抓在我手上了。”
  卫阿宁来了兴致,没一点害怕的意思。
  手指轻戳他肩膀,她眨眨眼,轻快道:“小心点你的处境,小谢师兄。”
  少年身量高挑,一袭白衣罩下的漆影,足以将她完全笼进去,却不显压迫。
  他唇角血渍晕染开来,看着触目惊心,却又给那张一向乖巧的脸染上几分昳丽妖冶。
  像新年时的白梅,沾上点点红纸碎屑。
  卫阿宁:“弯腰。”
  依言,谢溯雪乖乖弯下腰。
  “所以……”
  卫阿宁掏出一块软帕,隔着细腻布料,用指腹轻轻抹去血污。
  有几点血渍干涸凝固,她打湿帕子,稍稍用力。
  那两片薄唇便被蹭出更艳丽的红。
  擦拭干净,卫阿宁收回手,半是开玩笑的语气:“所以记得以后要唯卫阿宁是从,听见没?”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蜷,谢溯雪掀起眼帘,直直盯着她看了许久,才很轻地笑了笑:“唯宁宁是从。”
  第58章
  天青气朗,金乌正盛。
  院里的珙桐树随风轻晃,日光透过层叠无序的枝叶,洒下点点光斑,落在石桌面上的茶水。
  卫阿宁坐在桌边,手执毛笔,在滁州城地图上涂涂画画。
  良久,她停下笔,嘟囔几句:“也不知道师姐他们调查得如何了。”
  距离出来的日子,已然过去四五日。
  龙脉一事,关系重大。
  或许是焰火祭典将近,薛青怜协同裴不屿与钟离家交涉了许久。
  为更深一步调查龙脉沉没的原因,他们二人本意是想取消焰火祭典,以百姓安危为重。
  在地图涂上最后一笔,卫阿宁长叹一口气。
  只是这种传统庆典,说起取消来,也没那么容易。
  先不说她爹卫澜,百姓们绝对是第一个不答应的。
  再者,滁州城平和安定几百年,说有魔族存在,谁会相信呢。
  虽然现在,身边确实有一只就是了……
  凝神执笔间,她身上呈现出与平日嬉笑打闹不同的柔婉,双目认真,好似一颗光芒尽显的宝珠。
  谢溯雪静静看她,低声道:“不相信你师姐吗?”
  把玩着手中发带,他语调松闲:“你一直同我说,薛青怜很厉害。”
  大抵是在府中很是放松的缘故,她今日着了身银红齐胸襦裙,随意罩了件外衫。
  不带任何饰物,长发松松挽起,随意用一根缠枝花纹发带绑住。
  此刻安静坐在桌旁,明媚鲜活,如早春第一朵盛开的花。
  看着新鲜出炉的街道疏通图,卫阿宁眉眼舒展。
  偏头冲他笑笑:“我担心嘛,所以打算做两手准备。”
  焰火祭大概率是取消不了的,那她就排除一下滁州城里潜在的隐患。
  届时若是真的出事,百姓们还能有逃生的通道。
  卫阿宁轻轻吹干纸上墨痕。
  昨日画了一幅给薛青怜,这幅就给钟离昭吧。
  等会儿出门时交给钟离家,防患于未然。
  哼哼,让你们都见识一下现代的紧急避险法。
  “你说,龙脉中的龙气被凿开的话。”
  理好地图上所有的通道,卫阿宁随口一问:“会怎么样?”
  纸人系统说,若龙脉不稳定,滁州城会遭遇灭城之灾。
  可这个不稳定的程度,它也没有细说。
  半晌,谢溯雪开口:“会倒转。”
  倒转?
  那是什么?
  卫阿宁眨眨眼,表情有些茫然。
  见状,谢溯雪解释:“万物都会有防御机制,据我所知,龙脉会颠倒城池。”
  颠倒城池吗……
  卫阿宁摩挲着下巴思索。
  也就是说,龙脉届时不会为滁州城反哺。
  而是浮出水面,吸尽城中万物灵气,以补充体内缺失的龙气。
  搅弄着指尖软发,谢溯雪道:“你这么理解的话,也没错。”
  午后静谧,风拂花落。
  院中除了他们二人外,再无旁人。
  “你玩不腻的吗?”
  余光瞥见谢溯雪的动作,卫阿宁实在不明白。
  他是怎么能这么旁若无人,玩了她一上午的头发。
  中途没停过。
  他又不是没有头发,干嘛不玩自己的。
  “不腻,怎么了?”
  谢溯雪将她头发打理成过往见过的花结。
  复而又拆散重辫,乐此不疲。
  她头发乌黑柔软,又长又顺,最是适合挽各种漂亮的花结。
  眸光不经意间流转,卫阿宁注意到桌上黄褐色的茶水。
  食指敲着桌面,她摩拳擦掌,笑眯眯看向谢溯雪。
  将茶盏推至他面前:“玩累了吧小谢师兄,要不要喝点水?”
  嘿嘿。
  这可是她特制的加料莲心黄连苦瓜茶。
  昨晚卫澜回来口渴,无意间喝下时,苦得他直骂她是要谋杀亲爹云云。
  她总要有法子让他喝了。
  “好。”
  闻言,谢溯雪取过茶盏,一口喝下。
  动作流畅自如,连微微蹙一下眉梢的动作都无。
  见他面上毫无波澜,卫阿宁睁圆了眼。
  一点都尝不出苦?
  还是说加的料不够多?
  真乃神人啊……
  她的目光过于直白,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捻起几缕碎发,谢溯雪语气随和,“看我做什么,难道你有事情瞒着我?”
  “没什么没什么。”
  怕被看出马脚,卫阿宁连忙摆摆手。
  她卷好地图,道:“玩一会儿就要出去了哦,我要去钟离府找钟离哥哥。”
  手上动作一顿,谢溯雪沉下眼睑。
  随手拿起那根发带,将花结绑紧,簪上两支花梳。
  “好。”
  忙着收拾桌上笔墨,卫阿宁没留意到少年不同寻常的语气,“你要跟着我去吗?”
  静默须臾,谢溯雪垂下眼:“不去。”
  让小厮把图送过去不就好了吗?
  为何还要自己亲自跑一趟?
  她记得谢溯雪也不是很喜欢出门来着。
  过往都是她拉着他跑。
  思及此,卫阿宁点点头:“好吧,那你在家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嗯。”
  谢溯雪轻轻颔首,看着她脑后轻飘飘的发带,连带着上面他方才亲手簪上的花梳,一起消失在门口。
  心思放空,他指腹不自觉抚上眼睛。
  看不到了。
  所有的色彩重归黑白灰三色。
  谢溯雪抬头,环顾四周。
  没了卫阿宁在身侧,这偌大的府邸都恢复成孤寂的灰白色调。
  明明以前都习惯了啊。
  午后微风拂过流云,浓翠枝叶簌簌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