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给你。”
  把装满饵料的小布包塞入谢溯雪怀中,卫阿宁眼眸弯弯,托腮侧目看他:“你先喂。”
  她可真是孔融让梨的接班人。
  “好。”
  随手接过,谢溯雪漫不经心抓起一小把鱼食,往水中撒去。
  透明的水母身姿轻盈,自在舒展着触须。
  伞盖上,层层花瓣如云烟般缥缈朦胧,伞盖下,水母们颤动着流光般触须游走。
  脆弱,渺小的生灵。
  连给魔族塞牙缝都不够的小东西。
  只是……
  谢溯雪低头望向水中倒影。
  灯火葳蕤,清澈水面映出少女娇俏的面容,一尾游鱼倏然游过,水面泛起涟漪,模糊她眼中轻快的笑意。
  如果是她喜欢的东西。
  那他也试着去喜欢吧。
  视线虽是注视溪中水母,但卫阿宁还是偷偷用余光注视着谢溯雪。
  却见他嘴角微勾,似乎心情颇好。
  卫阿宁心下思索。
  难道真的很喜欢喂鱼?
  “话说回来。”
  见时机正好,卫阿宁随意一问,“你平日里除了接委托除魔外,还做什么呀?”
  谢溯雪:“喂鱼,练刀。”
  不出意外的答案。
  卫阿宁眨眨眼:“还有吗?”
  记录人族特质。
  闲来无事的情况下,他很喜欢带着人出入魔窟,然后抄录下他们痛哭流涕、跪地求饶的表情。
  这样很有趣。
  那本人族手册,想来,应当有他半个巴掌的厚度了。
  谢溯雪歪歪脑袋:“抄书算吗?”
  卫阿宁恍然大悟。
  难怪他这么厉害。
  最怕天才不仅比你聪明,而且还比你努力。
  这还比什么。
  比谁大头菜吃得多吗?
  卫阿宁状作随意,从布包里抓出一把饵料洒下。
  不经意间开口问道:“如果啊,我是说如果。”
  “嗯?”
  见谢溯雪注意力仍旧在溪中水母身上,卫阿宁轻声问道:“如果今天走在你身边的,是另外一个人,你也会这样子护着她嘛?”
  “唔……?”
  谢溯雪想了想,看了一下二人水中的倒影。
  思考片刻,他语调很淡:“应该不会吧。”
  他其实讨厌别人离自己这么近。
  尤其是这种互相牵手,密不可分的程度。
  至今为止,也只是跟卫阿宁有过。
  若是同别人这般……
  他想不出来那副场景。
  可能会把那人的手给砍掉吧。
  先前那次被卫澜拍肩,亦不过是看在他是卫阿宁亲爹的份上,没动手而已。
  “噢。”
  卫阿宁眸光放轻,望着水母出神。
  只是应该吗?
  径自出神间,耳边响起他漫不经心的声线:“你问了我这么多。”
  “那我也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卫阿宁点点头说:“你问吧。”
  他还是忘不掉从前闻过的那阵甜香。
  那个味道过于与众不同,不似寻常香囊那般,黏腻到令人心生烦躁。
  不过是靠近一瞬,就能停歇心中无休止的嘈杂之音。
  若是能咬一口的话,他就能知道具体的香料名字,去市面上寻到原材料了。
  思及此,谢溯雪弯眉,轻声问:“你能给我咬一口吗?”
  嗯……
  嗯???
  她出现幻听了?
  什么叫,给他咬一口?
  卫阿宁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她下意识抬头看他,艰难反问:“给你?咬一口?”
  这人是吸血鬼吗?
  还是说他本体的妖身是狗??
  怎么突然想咬人。
  “不可以吗?”
  “真的……不可以吗?”
  少年眸中盛满朦胧光影,安静瞧人时,呈现出一种人畜无害的软意。
  很容易就让人心陷其中。
  这张脸蛋实在乖巧,讨人喜欢,卫阿宁没出息地看迷糊了。
  耳尖发热,面色涨红。
  鬼使神差般,她点了点头:“行,行吧……”
  闻言,纸人猛地抬眸,眼睛瞪得像铜铃。
  ?
  不对劲。
  这很不对劲。
  它正欲开口之际,嘴巴却怎么都动不了。
  抬眸间,对上谢溯雪逸散着红雾的眼瞳,它身子莫名一颤,软软倒下。
  可意识却是无比清醒。
  纸人在心中尖声呐喊。
  啊啊啊啊,宁宁你快清醒点!!不准答应他!!别被这小子骗了!!
  铺天盖地的冷香袭来,挥之不去,悄无声息地将她笼罩。
  卫阿宁身体微僵,下意识闭上了眼。
  手指垂在身侧,无所适从,只能抓紧了裙摆。
  只是……
  意料中的痛感并未传来。
  肩颈被轻柔的鼻息拂过,卫阿宁睁开眼。
  却见谢溯雪贴在她身前,垂下脖颈,鼻尖微微耸动。
  像是在嗅什么味道一样。
  那抹坠着玛瑙珠的红流苏耳坠,悠悠荡在眼前。
  他的发丝垂落,蹭在她侧颈上,勾起一丝细微的痒意。
  带着起伏的潮热呼吸宛若轻飘飘的羽毛,顺着衣领往下。
  最后停驻,扎根在深处,生出无名的战栗。
  好痒。
  卫阿宁身体不由轻颤。
  她微微垂眸,对上他目露不解的视线。
  “真奇怪。”
  谢溯雪沉默片刻,闷声道:“我竟是咬不出你身上的味道。”
  第49章
  “为什么?”
  谢溯雪道:“我咬不出你身上的味道。”
  语气迟疑,尾音含着股迷蒙的软,带着一丝得不到答案的茫然。
  在耳边轻轻一荡,撩开连片热意。
  卫阿宁感觉自己的脸大概是红透了,“你你你你……”
  口中喏喏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她强装镇定,伸手抵住他的额头,将人推离远了些。
  谢溯雪握住那根手指,压在自己掌心中。
  面露疑惑,定定望她出声道:“我怎么了?”
  周遭鸦默雀静。
  他凝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视线好似捣碎过后的粘稠糯米团,有如实质般黏在她身上。
  心口怦怦乱跳,卫阿宁眼神乱飘,想扭过头不看他,但又觉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一直这么直勾勾地望着,这算怎么回事……
  靠得太近,这般近的距离,似乎鼻尖都快要触及到了。
  心神微乱,卫阿宁垂下眼*眸,红唇微抿:“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嘛……”
  谢溯雪以往也没这么难缠啊。
  他到底要干什么?
  “你身上很香。”
  谢溯雪启唇,语调似乎有些委屈,“我想咬一口,知道你用什么香囊,然后去集市买原料,有什么问题吗?”
  云散月现,有风拂开花树垂落丝绦,光影溶溶。
  如水银辉掠过他眉眼,如晴光映雪,勾勒出柔和轮廓。
  被这么直白盯着看,卫阿宁屏住呼吸。
  指尖轻轻蜷了蜷,磕磕巴巴道:“你,你想知道的话,可以直接问我呀……”
  干嘛说些什么咬不咬的。
  莫名其妙,令人想岔。
  谢溯雪歪了歪脑袋,面上不解之色更深,“可是,我看他们也是这么问的。”
  话音方落,他手指捏着一缕灵气,往对岸挥去。
  青白灵气吹落层层叠叠的花帘,露出底下一双相拥的人儿。
  “夫人,今日你好香。”
  锦衣男人一手握住怀中人的腰肢,深深在她肩颈处嗅了一口:“用的什么香囊呢,给为夫咬一口,尝尝味道呗。”
  绿裙女子嗔他一眼,随即搂住对方脖颈,娇滴滴点了下他的唇瓣:“死鬼,想亲我就直说……”
  二人亲得难解难分,似乎下一步就要以天为盖地为席。
  浑然不知天地为何物。
  见之,卫阿宁顿感脑子一片空白。
  耳边嗡嗡作响,脑袋也好像水壶中煮沸的水,正咕噜咕噜冒着泡。
  她的脸也好似如那壶水一般,慢慢变红,逐渐沸腾。
  “喏。”
  谢溯雪神色如常,稳如泰山:“他们也是这么问的。”
  顿了顿,他又若有所思地道:“我做的难道不对吗?”
  掌心攥紧衣袖,卫阿宁憋了半天。
  她猛地站起身,扬手往水中扔下一块小石子,朝对面那两人喊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就不能回家做吗!!”
  非要在外头搞刺激。
  这里还有未成年呢!!
  水花一溅三尺高,那对野鸳鸯似乎被吓到了,忙灰溜溜穿好半露的衣裳,夹着尾巴跑远。
  “啊,人走了。”
  谢溯雪略有遗憾,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