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握紧手中乌剑,卫阿宁放轻呼吸,“我怎么感觉,其实你叫我选方向,是在坑我?”
  这番景象看起来不像生门,倒更像是死门。
  而且还是踏入后必死的那种。
  好刺激的盲盒。
  一定是在坑她,对吧对吧?
  若按她对八门的浅显理解,生门的标识应当是在一处鸟语花香,有勃勃生机的地方。
  绝不会是这样子,透着一股死气。
  “我怎么会坑阿宁师妹呢。”
  谢溯雪扬唇笑笑,持刀上前,“看看便知了。”
  卫阿宁微微抿唇,跟在他身后,“好吧……”
  复行数步,二人跨过垂花门。
  原本朦胧黑雾像是忽然被洗刷干净,变成浓白色。
  一股凉意自脊背蔓延,卫阿宁无端感觉这个地方有些怪异。
  掌中乌剑嗡鸣,她安抚般拂过剑身,撩眼环眺四周。
  长廊包围整座府邸,前庭极宽极阔,足有归一剑宗三个演武台大。
  面朝她与谢溯雪的方向处耸立着座极高的主楼。
  内无楼梯,外无升降台。
  卫阿宁跟在谢溯雪身后,来至主楼面前。
  楼内乌漆嘛黑,里头的东西盖了一层崭新油布。
  看着好似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可打眼仔细探索,那些漆黑油布面上盖着满满一层纸钱。
  布面一颤一颤的,似乎下一刻就要跃到他们面前。
  二人不约而同地脚下一顿,没再向前。
  天光黯淡,夜风惨寂。
  油布不知是何缘由,猛地被掀开,黄白纸钱撒了一地。
  卫阿宁瞬间变得警惕。
  雪白丧幡高高飞扬,露出底下被掩盖的棺柩。
  这棺材不似寻常那般漆着黑漆,反而是涂着一层红漆,颜色鲜艳胜血。
  木棺凹陷处铺满细碎金箔,再配合那层红漆,看起来甚是诡异。
  油布扬起的细尘伴随纸钱特有的染料味道钻入鼻腔,卫阿宁不由得捂嘴,轻咳几声。
  没等她开口,谢溯雪随口道:“看起来,我们今天的运气不太好。”
  少年音尾散漫清亮,噙着几分熟悉的笑意,嘴角弧度恰到好处,瞧着有种乖巧气。
  看得卫阿宁手痒,忍不住想给他来上几拳,“知不知道什么叫避谶啊你。”
  这人说话怎么可以这么讨厌的!
  又仔仔细细端详一遍周遭的环境,卫阿宁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丧幡、纸钱、棺材……
  此方建筑无出口楼梯的布局……
  这不就是义庄吗?
  他们怎么会跑到义庄里来了??!
  第36章
  似是看出她的想法,谢溯雪慢悠悠道:“听闻义庄是专门为无家可归或死在本地的外地人提供的归所。”
  根据风水理论来说,义庄乃大凶之地。
  这棺材越多,也就代表着这义庄越不吉利。
  眉心一跳,卫阿宁没好气地瞪了谢溯雪一眼。
  她活得好好的,还不想那么快早登极乐呢。
  卫阿宁蹲下.身,仔细瞧着那片落在脚下不远处的油布。
  方才在黑暗中看不真切这油布上面的东西。
  眼下,借由明亮的月芒,卫阿宁发现……
  那并不是油布,而是一块绘有引魂升天图的长方状帛画。
  上方是人首蛇身的神,两旁青鸟殷勤侍奉,四周还有些说不出名字的各类神鸟。
  下方的人间则是描绘着一位拄着拐杖,身姿纤细的女子,面朝着西王母府所在的方向前进。
  底层的地府倒是符合卫阿宁的想象,一些说不出名字的邪怪,被镇压在地府之中。
  天界、人间、地府这三个部分的景象,借由一条蛟龙穿壁而过,巧妙链接。
  “这是非衣。”
  谢溯雪轻笑道:“搞不好,或许我们真的会在阴曹地府里再见呢。”
  像是应允少年的话。
  他话音方落,棺面所在的地方忽而塌陷。
  轰隆隆的响声褪去,露出底下巨大坑洞来。
  里头漆黑幽暗,连头顶的明亮月芒都不能照清。
  “你这嘴是开光的时候不够彻底吗?”
  卫阿宁嘴角抽搐,小心收好那副帛画,“怎么好的不灵,光坏的灵呢……”
  脑海中掠过谢溯雪先前说的话,她顿了顿,继而笑眯眯地看着他,“不是说知道这里的八门吗,来吧小谢师兄,你展示的时候到了。”
  谢溯雪静静看她半晌,“兴许就在里头,敢去吗?”
  放在从前,他懒得询问旁人意见。
  即便前方是无边地狱,自己也照样能孤身走出去。
  但现在不同,他身边还有个卫阿宁,他应承过薛青怜照拂她的事情。
  或许也有旁的一些原因。
  谢溯雪听见自己的心如是说道。
  “好啊。”
  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卫阿宁从地上站起*身,“那就走吧。”
  很是罕见地挑了挑眉,谢溯雪道:“阿宁师妹这会儿倒是胆子见长了。”
  “反正是你刚刚让我选方向的嘛,那就赌一把呗。”
  卫阿宁下定决心,认真看着他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大不了咱们就如这帛画般,在地府里见咯。”
  悄咪咪摸了摸储物镯内的一堆保命法器,卫阿宁微微抿唇。
  再差的后果也不会有走不出这个鬼地方差了。
  虽然她实力不够,但是银子来凑啊。
  这么多法器,总不至于护不住两个人吧?
  谢溯雪倒是笑了:“行啊,只要你不怕。”
  风拂过,簌簌花叶落下。
  二人齐齐蹲在洞口旁。
  “歘——”
  谢溯雪擦亮一根火折子,往坑洞中扔去。
  火折子下落,迅速燃起猛烈火光,还未坠地,便已烧尽。
  他作势要往坑洞中跳下,却被卫阿宁拦下,“等等。”
  拦住谢溯雪的举动,卫阿宁手捧着蜡烛伸入坑洞,往底下望去。
  烛光照亮坑洞周围的景象。
  薄薄一层地砖下,泥土松软,且带着潮气。
  卫阿宁眼眸轻眯,思考片刻后摸出张符箓,双指牵出一丝灵力,小心翼翼往底下送去。
  符箓在触及坑底时,底下忽儿一闪,有符文运转,流光溢彩。
  谢溯雪转头看了她一眼,面上不解。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卫阿宁朝他眨了眨眼,很是语重心长地道:“虽然我不如你厉害,但是也别小瞧我啊,小谢师兄。”
  虽然自己平日里老是跟谢溯雪对呛,互相不对付。
  但真遇上事了,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
  往储物镯中摸了摸,卫阿宁递给他一对类似护腕的防身法器,“快拿着,别客气哈,我还有很多。”
  她平日里没别的爱好,就爱收集各种各种的法器,眼下倒是起了大作用。
  质量虽说不一定好,但数量可是管够。
  少女一双杏眼圆润澄净,如同浸了山泉水般,漾动一阵清光。
  明媚鲜亮,叫人挪不开眼。
  “……多谢。”
  谢溯雪微怔,眸光落至掌中的防身法器。
  这皮质的墨色护腕如它主人惯常的喜好般,简单精致。
  其实他不太需要这种法器。
  只是……
  触及到她跃跃欲试,想要大干一场的侧脸时,谢溯雪默了默,还是收下塞入储物袋中。
  视线掠过少年的右臂,卫阿宁面色微怔,“诶?小谢师兄,你受伤了?”
  隐约可见衣衫下遮掩的皮肤,血肉狰狞外翻。
  血渍化作血痂,凝了厚厚一层。
  奇怪的是,即便血口极深,少年身上白衣也依旧不见血污。
  就这么好面子吗?
  卫阿宁看着都感觉疼,“这么久了,你怎么都不跟我说一下啊?”
  这人对自己的伤势倒是一点都不上心。
  要是她,说不定早就哼哼唧唧个半天,跑去跟薛青怜求安慰了。
  视线随着她指的地方望去,谢溯雪不甚在意:“过会儿就能好,先离开此地再说。”
  受伤在所难免,他也早已习惯。
  眼角余光注意到少女仍在怔愣的表情,以及不甚明媚的颜色,谢溯雪垂下眼眸。
  她现在瞧见的伤口,已是好上不少的状态,若是同她说……
  其实方才那巨傀操纵的丝帛,剪碎了他血肉里的白骨,她的脸估计会吓得更白吧?
  “不可以,受伤了就应该要上药。”
  卫阿宁拦住他的动作,十分义正言辞拒绝他的提议。
  擦个药而已,又不差这点时间。
  她循循善诱,“小谢师兄,虽然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任由血一直流是不行的。”
  “万一啊,我是说万一,如果你快出去的时候失血过多晕倒,我是不会背你出去的。”
  她还指望着抱紧这根大腿呢,谢溯雪可不能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