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说罢,适时露出一个腼腆羞涩的表情。
  他又继续道:“上次您说腰不太舒服,现在感觉如何了?”
  “都是老毛病,没什么大碍。”
  老翁拍了拍他的肩,“嘿,你之前送来的那药还真管用,贴完一贴后就不疼了。”
  “啊,管用就好,帮上您的忙我也很开心。”
  ……
  望着相谈甚欢甚至还格外有礼的谢溯雪,卫阿宁眼睛睁得浑圆。
  纸人眨眨豆豆眼,不解道:“你在干嘛?”
  “没干嘛。”卫阿宁摇摇头,收回目光不再看他。
  见鬼了。
  这么有礼貌,这人还是她认识的谢溯雪吗?
  纸人却是顺着她收回目光的方向望去。
  老翁面上露出真情实意的笑,而与之聊天的谢溯雪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
  可眼眸却是毫无情绪波动,只有表情随着老翁的话适时表现出几分变动。
  纸人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好怪异。
  这种全程没有一丝一毫眼神变化的,不太像人。
  百无聊赖捏着腰间香囊,卫阿宁耐心等了一会儿。
  恍神之际,那厢的谢溯雪走近,手中还拿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包裹。
  “这是什么?”
  卫阿宁看着包裹,心中忍不住好奇。
  将包裹扔至她怀中,谢溯雪随口应道:“鱼食。”
  他真是来调查魔气的吗?怕不是来这揽月池喂鱼吧……
  太有闲情逸致了。
  眉心突突直跳,卫阿宁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竟觉得自己此刻有些无言凝噎。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来喂鱼。”
  一撩衣摆,谢溯雪坐在旁边,面上依旧是那副柔和的笑容,“快些喂啊,别耽误时间了,阿宁姑娘。”
  这人又开始打哑谜。
  她撇了撇嘴,依言往池中撒下鱼食。
  水波微漾,银鱼与金鱼争相游至水面,一口吞下浮着的饵料。
  鱼群穿梭游动间,几尾银鱼跃出水面,带起一片闪烁如纹银般的光带。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卫阿宁闲不住,开始找起话来,“你经常来这里喂鱼吗?”
  方才听那老翁话中意思,他似乎是这的常客。
  谢溯雪侧眼看她,思索片刻后应道:“唔,应该还好。”
  漫不经心抓起一大把鱼食,正欲往池中撒去时,手腕却被人抓住。
  陌生的触感猝不及防,温凉中带着一丝湿润,大抵是沾上晨露的缘故。
  掌心似烫到一般,卫阿宁连忙松手,“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担心银鱼会吃撑得病死掉,才会下意识抓住那只手……
  静默片刻,谢溯雪歪了歪头,好奇看向方才相握的那一小块皮肤。
  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像轻捻花瓣时的柔软,无端令人心颤。
  软玉似的触感转瞬即逝,他有些疑惑:“这很重要吗?”
  听他这话中的意思不似嘲讽,而是真诚发问,卫阿宁这才小心翼翼抬头看他:“不会觉得冒犯吗?”
  “冒犯?”
  突然听到一个新词,谢溯雪倒是来了几分兴趣,认真问道:“那是什么?”
  不知为何,卫阿宁却感觉他现在的表情像极了好学生听讲的模样,忽而舒眉莞尔一笑。
  怕惊扰了池中银鱼进食,她轻声解释:“大概就是别人做了你不喜欢的事情,伤害到你,这就是冒犯。”
  “哦……”
  谢溯雪低下眼睫,不紧不慢回忆起曾经看过的书册。
  人族的书册上有这个词吗?
  好像有吧。
  只是当时看得不认真,大多都一掠而过了。
  “听明白了?”卫阿宁问。
  谢溯雪静静看了几秒,又趁机抓一大把鱼食撒在池中。
  鱼群争着闹着,不过一瞬便将铺满水面的鱼食吃得一干二净。
  有几尾金鱼大概是吃撑了,甚至翻着白白的肚子浮在水面,一动不动的,同死了也无甚区别。
  他随口道:“明白明白。”
  这幅懒懒散散的模样,不消说,方才的话肯定都说给牛听了。
  明白个鬼的明白,她纯属浪费口舌。
  懒得理他,卫阿宁坐回原位。
  她安静瞧着池中因为吃撑而翻肚的金鱼,心中霎时冒出一个不合乎常人的想法来。
  谢溯雪这家伙喂鱼喂到鱼翻肚皮,不会是觉得这样很有趣吧……
  “对啊,相当有趣呢。”
  耳边骤然响起当事人的声音,她侧过视线看他,没好气道:“你又知道我想什么了?”
  认真回想了一下她平日的表情,谢溯雪眨了眨眼,态度十分真诚:“因为阿宁姑娘你的表情实在直白,想什么东西都挂在脸上,这样很吃亏的。”
  静默片刻,他忽而垂眸笑笑,脸上露出极为乖巧的笑容,“你方才说,想跟我学屠魔本领是吗?”
  有古怪。
  谢某人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卫阿宁顿时变得高度警惕起来。
  “其实我之前有说过的。”
  指腹轻抚腰间刀柄,谢溯雪语调闲散:“只要等着,就能等到魔上门哦。”
  他语气诚挚得似一个烦恼学生记不住知识点的无奈老师一般。
  却听得她心中直犯嘀咕。
  垂在池中、距离水面不过几尺的香囊忽然颤动发亮,湿冷感弥漫。
  青天白日的,揽月池安静得不太正常。
  卫阿宁的心忽砰砰直跳。
  湿冷水汽轻抚裸露在外皮肤的那一刹那,像丛生水藻缠绕住溺水的人。
  能清晰感到侵入骨髓的冷意随之而来,刺激得她头皮发麻,呼吸都变得急促。
  湿漉漉的寒,冰凌凌的冷。
  她浑身恍若一棵被冻成雾凇的松木,只能僵在原地。
  手指指着她背后的剑,谢溯雪不紧不慢:“阿宁姑娘,先拿上你的剑。”
  他的声音依旧轻飘飘的。
  听起来甚至还有几分柔和平静,仿佛完全没当回事一般。
  手指哆哆嗦嗦摸上乌剑的那一瞬间,湿冷感如潮水般褪去。
  挣脱掉那股不适的阴冷,卫阿宁紧握乌剑。
  眸光触及揽月池时,她面上难掩惊讶。
  原本清澈的池水变得墨黑,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腥臭味。
  池水下,一缕缕黑雾般的水流疯狂绕圈,所过之处,卷起满池的鱼群尸体。
  卫阿宁急忙往后退,“是那个魔族?!”
  “砰——”的一声巨响。
  池水炸出道道水龙卷,旁边还散布着一团又一团的风涡。
  “是魔物哦,阿宁姑娘。”
  谢溯雪朝她笑笑,姿态闲散随性。
  少顷,一只鱼首人身的魔物破水而出,浮于水面。
  深黑色如水藻般的发丝悬空在它的脑后,鱼鳍演化为带着透明薄膜的尖锐五指,但下半身依旧是鱼尾的模样。
  明明是鱼的头颅,却有着人的五官特征。
  方才还疯狂涌动着的黑雾如同有了主心骨一般,迅速围绕它的身边。
  “这就是你们话本上常说的鲛人吗。”
  谢溯雪抬手拔刀,好奇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鲛人呢。”
  池水漫到岸边带来了几具鱼尸,但下一刻都被黑雾卷回池中。
  卫阿宁抿紧了唇,握着乌剑的手微微颤抖。
  这是她第一次正面接触魔物。
  奇谲、诡秘、不合乎常理。
  人的五官与鱼的特征杂糅在一起,她浑身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鲛人个鬼,这家伙长得哪里像鲛人了!”
  不准毁灭她对鲛人的美好幻想啊喂!
  如同寻到美味食物一般,魔物那双浑浊眼珠缓缓转动,眼中冒出诡异的光。
  刀绢在刀身上轻轻擦过,谢溯雪随手扔进水中。
  黑雾来者不拒,皎白绢布顷刻间都被黑雾嚼得粉碎。
  他面色平静,但眸底却是与之不匹配的兴奋,“居然还是只五阶的魔物,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听到他的话,卫阿宁险些当场晕过去。
  大哥,相当于人族修士中玄境四阶的魔物,你不要说得好像很简单的样子啊……
  第19章
  对上她的双眼,谢溯雪十分遗憾看了眼身旁的卫阿宁:“看来这次你学不到屠魔了,因为我看上它了。”
  “你就负责去找它的心吧。”
  话音刚落,玄衣少年的身影如离弦之箭般,猛地从原地消失。
  如同月华的刀光映亮漆黑池水,黑雾与刀光相织,宛若在黑幕上升起一轮弯弯钩月。
  鱼人初时不屑一顾,只随意用双手挡住迎面而来的刀光。
  它早已修炼成得皮肤无比坚韧。
  区区人族武器,若能刮破得了它的皮肤,它直接把头拧下来给少年当球踢。
  刀刃仿佛砍到一团棉花上被弹回,谢溯雪茫然了一瞬,但很快便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