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由于肋骨折损端也伤害到了肺部,所以现在他连呼吸都隐隐作痛。
  可他并没表现出脆弱。
  他用褐灰色的眼珠注视着他们,心平气和说:“我受的伤,至少是轻伤二级,演唱会场馆外,公共场合暴力殴打,情节恶劣,冯俊达大概率被判三年。”
  “淮叙,叔叔替他给你赔礼道歉,你们可都是朋友啊!”
  “听我说完。”林淮叙吐出一个字都很艰难,不由紧着眉心,“我可以给冯俊达出具谅解书,让他判缓,不用蹲,但协议我要更改。”
  “十年之内,我偿还你们三位投资给科林动游的所有钱,外加每年5%的利息,安全漏洞这件事,所有人都不能再提。”
  病房里鸦雀无声。
  倒不是众人真被镇住了,而是无论他们有多愤怒,都不敢对此时的林淮叙做什么。
  一旦在医院动手,让林淮叙再进一次icu,那就要陪冯俊达去牢里作伴了。
  “逆子......混账!你真把安全漏洞递交司氏了,你为了司湛他女儿!”
  “哈,我们还说人家女儿是恋爱脑,失心疯,看看真正失心疯的人是谁啊。”孔嘉树母亲冷笑。
  “淮叙,你行,阿姨看错你了,你太让人失望了。”元晴母亲说。
  看着这些从小关照他的人,此刻用愤怒的,失望的,恶狠狠的眼神看着自己,林淮叙其实有点难过。
  他突然肺部一疼,猛地咳嗽起来,咳嗽牵扯手术后的伤处,传来撕心裂肺的疼,他几乎瞬间被冷汗湿透,双目逐渐失焦。
  “阿叙!阿叙!医生!医生!”元晴急着跑出去找医生。
  医生过来,帮林淮叙检查一番,调整了吊瓶的滴速,转而严肃叮嘱所有人:“病人受伤很重,你们还是不要长时间打扰,等他好点再说。”
  “我们走!”孔嘉树父亲拽过傻眼的儿子就要离开。
  冯俊达父亲突然道:“等等!”
  他一喝,孔嘉树父亲不解回望。
  冯父冷道:“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他一天不出谅解书,我儿子一天就要关在拘留所,那是什么环境,他怎么受得了?所以我求求各位,看在俊达的面子上,答应他吧。”
  其实也是无计可施。
  漏洞已经递交给司氏了,司氏必然紧急补漏,他们本就前功尽弃,现在至少林淮叙还肯还这笔钱。
  孔父:“你——”
  冯母掩面而泣,崩溃道:“我儿子还在拘留所受苦呢,你们赶紧同意他吧,俊达脾气那么硬,要被其他犯人欺负死的!”
  元父:“十年,我咽不下这口气!”
  冯母:“那要怎么办么,反正都这样了,先救俊达出来啊!”
  这时候谁也不能说不管冯俊达死活,就要跟林淮叙过不去,且不说林德心里会藏着个疙瘩,冯父冯母也会跟他们反目成仇。
  所以这条件,他们都只能接受。
  林淮叙总算不再咳嗽,他将目光移向面色阴沉的林德,不带一丝感情说:“这债不是我身上的,而漏洞是我发现的,我愿意替你还这笔钱,但你也要答应彻底放过我妈。”
  林德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自己的儿子,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心寒。
  他儿子的确聪明,也的确心思深,令人细思生寒。
  不惜赌上生命,更改游戏规则,这份激进和胆魄,是他远远不及的。
  林德没有说话,沉着脸转身就走,但沉默,也表明了态度。
  孔嘉树父母也拽着孔嘉树走了,孔嘉树像个失去了方向的陀螺,他至今都不明白,他们这些人,为什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然后是元晴父母,他们想带元晴走,可元晴执意不动,两人也没心情跟女儿在病房拉扯,便先行离开。
  冯父冯母走前一遍遍提醒:“谅解书,你尽快写谅解书,俊达要早点出来!”
  最后只剩下元晴,她眼睛里布满血丝,疲惫而伤感。
  她站在床边问:“阿叙,你是故意的对吗?你故意激怒冯俊达,让他将你打伤,然后你就有了谈判的筹码。”
  林淮叙不置可否。
  元晴喃喃:“你为了她愿意做到这种地步,为什么呢?明知道她是司湛的女儿。”
  “我喜欢她。”林淮叙给了她显而易见的答案。
  他曾说过,他保证,不会让她喜欢错人。
  他不做林德那样的人,他的承诺,何时何地都有效。
  四月十一号,海市‘再见十八岁’演唱会圆满成功。
  四月十二号,京市五路口最后一班列车驶出站台。
  有人用演唱会歌曲剪了对五路口列车的告别视频,火爆全网。
  那首歌唱——
  [说声再见吧
  美好的梦境不会消散
  你的爱枕在臂弯
  心脏将毕生柔软
  既然相遇是种来自于时光的馈赠
  那么离别时也一定要微笑着回忆放心中]
  第54章
  屋外狂风大作,街道上空无一人,林淮叙后知后觉地感到危险,无论是随时会被吹倒的大树,还是飞溅的碎石乱沙,亦或是被扯断的高危电线,每年都会带走一些人。
  他扶着童安鱼的肩膀郑重其事说:“台风即将登录,你不该来。”
  童安鱼全然没有在意这个,她抬起通红的眼:“那么危险的地方,伤到心脏了怎么办?你做过风险评估吗?考虑过后果吗?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林淮叙现在问她如何知道的已经没有意义,只是当初,他怎么能让她知道,他努力了很久的事,他放弃陪伴她的时间,是想将她家害到万劫不复。
  林淮叙抬手,擦去她往下淌的眼泪:“都过去了。”
  他当然在事情发生前做过推演,正常来说,在不用任何利器的情况下,想要空手打死一个人是很难的。
  所以他特意选择了这家几乎没有任何趁手工具的咖啡厅,就连烟灰缸都是纸壳的,那些容易致命的地方他也一直护着,比如太阳穴,比如脖子两侧,比如脊椎和后脑勺。
  但他确实没有预料到,那两根肋骨会断那么快,好在他留了后手,限定了冯俊达失控的时间。
  这件事虽然有风险,但对他来说确实是按计划完成。
  他唯一没办法知道的,就是童安鱼因为感知迟钝去做手术,恰好失忆,又在刚到美国时被偷了手机。
  这导致他们直接失去了联系。
  其实他知道童安鱼去了斯坦福,辗转几人,未见得找不见,只是他一向自我要求较高,背着那么多的负担,就算再次靠近她,还是会有很多阻碍和麻烦。
  七年时间其实不算特别长,他彻底没有了后顾之忧,不再受任何人束缚,而童安鱼也才二十六岁。
  二十六还是很小的年纪,不足以让一个人在忙碌的学业,起步的事业干扰下走入婚姻。
  当然这些预判是有风险的,可人生的每个选择本就伴随着风险,做生意是,做人也是。
  “可我过不去,你吃的止痛片是不是因为这个,因为伤得太重,所以下雨会疼对吗。”童安鱼抓住他的手,紧紧的,“我妈妈认识全世界最好的医生,一定可以帮你调理好。”
  林淮叙没料到她已经想了那么远,他的确刚吃完止痛片不久,每年台风天,都是比较难熬的时候,他本该在这段时间躲到干燥少雨的地方去,只是今年临时出了许菡的事。
  “好,不过你要先洗澡。”
  童安鱼的手已经很凉了,雨水在蒸发,头发都黏在她皮肤上。
  童安鱼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很糟糕,头发被风吹得比草原狮子都狂野,衣服皱皱巴巴湿淋淋地贴在身上,眼睛红得能直接演鬼片,再搭配上飞行一夜的浮肿,简直吓人。
  怪不得乌比刚刚见到她吓到瞠目。
  “乌比,帮忙给她拿件睡衣。”
  幸好上次准备了,不然这个天气,商场都关门,什么都买不到。
  童安鱼没有拒绝,她接过乌比递来的睡衣和浴巾,贪婪地望了林淮叙一眼,才推门进了主卧浴室。
  林淮叙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扯坏的衬衫,还有露在外的胸膛,难免无语于她的力气还有这衣服的质量。
  看来也不能穿了。
  “帮我整理一下次卧吧。”林淮叙对乌比说。
  以现在的天气,童安鱼只好陪他一起被困在深港。
  童安鱼很快就冲洗完了,穿好睡衣就来找林淮叙。
  她现在已经不需要掩饰自己对林淮叙的渴望和迷恋了。
  林淮叙没有不喜欢她,当年他们是两情相悦,直至现在,也没有变。
  林淮叙也换了套家居服,现在正站在次卧门边。
  童安鱼走过来,陪他一起站在门边往里看。
  林淮叙感受到她的存在,呼吸到清新的,带着温热的香气,心中微动:“你用了松杉雨林。”
  浴室里一共两套洗漱用品,她却用了他的那套。
  童安鱼仍然盯着次卧里面,说实话她现在也不是特别清醒,毕竟她精神紧绷到现在,一整晚没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