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可能是疯了,可能会被所有人唾弃,但她愿意赌一次。
  那样的热忱和奋不顾身,只属于十八岁。
  “这是我在司氏的全部股份,成年后,就全部由我支配,林淮叙,只要你签字,它就是你的了,这些可以弥补你的那三年吗?”
  林淮叙的雨伞掉落在地,他也暴露在大雨中了。
  乌云和雨雾挡住了他的表情,他沉默了很久,然后缓缓抬手,接过那份合同。
  就在童安鱼松口气时,他就当着童安鱼的面,毫不留情的把合同撕碎了。
  童安鱼怔忪,望着滚入下水道的纸片。
  他突然扣住她的脖颈,将她按在粗粝的墙壁上,开始亲她。
  他亲得很用力,微凉的唇滑到她锁骨和脖颈间,吐出的热气烫着她的皮肤,她明显动情,情不自禁环住他的腰,以为爱可抵万难,他愿意放下上一辈的恩怨纠葛,与她和好如初。
  他的手掌探入她的发丝,扣住她的后颈,背像一张拉满的弓,肌肉绷得很紧,眼睛里是她看不懂的深幽沉郁。
  她头昏脑涨,刚想回应给他满腔爱意,他却突然咬了下来,齿痕很深地刻进亲吻过无数次的地方,手掌截断她所有退路。
  她痛得发抖,奋力挣扎,用婆娑的垂泪的眼睛望着他。
  她想自己当时的眼神一定很哀伤,因为林淮叙很快放开了她,雨滴砸在他的眼皮,他沉着脸,用指腹狠狠擦过新鲜的齿痕,像是要确认一个深久的烙印。
  童安鱼淌着眼泪,双手慌乱摩挲他的眼睛,鼻梁,侧脸,下巴,茫然地问:“你为什么让我疼呢?”
  “你不打算喜欢我了吗?”
  “你要放弃我吗?”
  “林淮叙,你可不可以说句话?”
  “求你了林淮叙,我不懂,你跟我说句话好吗......”
  她祈求了很久,林淮叙拂开她的手,终于开口,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我们才认识两年不到,放弃你是最容易的事吧。”
  ......
  童安鱼终于明白,郁明哥为什么警告她,放弃过你一次的人,还会放弃你第二次。
  孙萦祈成立芯片公司,petparty要和孙萦祈达成合作。
  这是她被放弃的第二次。
  第48章
  童安鱼回到家,寻到地下室,在保姆阿姨的帮助下,找到了她大学时的杂物。
  她把那大箱子搬回了自己屋,努力翻找,终于在一个安悦枇杷润喉糖的小糖罐里,找到了一张没核销的过期车票。
  那时的车票还是粉白色,薄薄一张纸,上面印着五路口到八达岭,下午一点发车,全程十二块钱。
  距离那个雨夜已经过去五天。
  林淮叙没再回学校宿舍,也没去学校上课,他不知用什么方法请了假,总之童安鱼再也找不到他了。
  那天中午,她用自己的身份证取了车票,便一直等在站台。
  他们的票还是一起买的,林淮叙用信用卡付的款,现在只能取出来一张,因为她没有林淮叙的身份证。
  那天天气很好,京市居然没有刮风。
  四月份的温度很舒服,穿一件薄长袖,就不会觉得冷。
  五路口的站台很简陋,取了票,让人看一眼,打开铁栅栏就能进去。
  那天有很多人,周边居民,还有t大学生,大家都想乘上这班通往春天的列车,留下最后的记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也从头顶上方微微朝西偏斜。
  她以为可以拖延很久,但一点钟很快就到了。
  蓝皮火车停稳,车门打开,人群兴奋的,乌泱泱的上了车。
  有父母带着小孩,有闺蜜结伴,还有情侣同行,总之每个人都是快乐的,兴奋的,充满期待的。
  八达岭并不稀奇,居庸关的山桃花年年都有,可驶过十八岁的列车却再也不会出现了。
  最后一个人上了车,童安鱼还站在站台,上了年纪的乘务员拍她的肩膀:“你哪辆车的?”
  童安鱼攥着车票,慢慢收进掌心:“下一辆。”
  “下一辆要晚上五点了。”
  童安鱼颤着睫毛:“嗯。”
  乘务员没再说话,因为他看这小姑娘哭了。
  这世上每时每刻都有人伤心,有人哭泣,有人遗憾,有人失去,旁人就算觉得再可怜,也无能为力。
  乘务员默默离开了,童安鱼一个人等在这里。
  列车从面前缓缓驶过,消失在道路尽头时,她其实没有特别悲伤。
  或许是早就有了准备,林淮叙不会再来。
  只是心里独独存了那么一点希冀,希望或许会有什么不同,林淮叙或许会记得梵克雅宝戒指兑换的这天。
  平时总觉得时间过太慢,比如太慢下课,太慢放假,现在却觉得,原来太阳从高空到落山,不过短短一瞬间。
  五点的列车也开到了,这班车上的人很少,因为这时看花不够美,到达八达岭也关门了。
  可就连这辆被嫌弃的班次也从她面前开走了。
  乘务员没有走近,也没有走远,就欲言又止地望着她。
  再下一班,是晚上十一点,今天一过,站台就彻底关停。
  十一点上车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童安鱼将车票揣起来,不再奢望看到那片花海。
  但她也还不想回去。
  脑袋变成一片空白,眼前的景象也很虚无,她就漫无目的地站着,没想好接下来会怎么样。
  和林淮叙分手后,从大学毕业后,人生会有什么不同吗?
  此刻的林淮叙,又在做什么呢?
  天终于暗了下来,站台的灯光亮了,将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本就是利用率不高的小站,此时就剩她一个人还在等。
  没了太阳还是有些冷的,但童安鱼也懒得搓搓胳膊动动腿,她能感到身体因冷而起鸡皮疙瘩,这让她有种踏实的存在感。
  她一边告诉自己只是失败了一段感情,没什么的,一边又总是想起这一年半的经历。
  她劝说自己初恋总会失败,但想起再也见不到林淮叙又觉得痛彻心扉。
  说句很矫情,但又很符合她当时心理的话,她觉得身体某些部分死去了。
  她再也不会独身一人飞往加州,奔赴农场,只为找一瓶冰酒作为给人的礼物。
  她的力气都用尽了。
  晚上八点,她接到了哥哥的电话。
  司煦头一次语气这么差:“回家。”
  “......我晚点再回。”童安鱼垂着眼,嗓子干,很敷衍。
  司煦很郑重的跟她说:“童安鱼,就在此刻,司氏全体工程师研究员全部在岗待命。总公司系统出现重大心血漏洞,牵涉百家企业和千亿资产安全。一旦漏洞在修复前泄露到外网,遭到全球黑客攻击,司氏就完了。所以你还在为情所困,伤春悲秋吗?”
  童安鱼就像被重锤砸了一下,心跳快得厉害。
  近些年,企业都会建立自己的安全应急响应中心,对外收取相关漏洞及情报,为白帽黑客提供超高额奖励资金,上不封顶。
  因为网络安全对企业来说至关重要,关乎存亡。
  司氏遭逢危机的时刻,她居然自怨自艾的守在站台,等一个根本不会来的人。
  她甚至还拿出自己在司氏的全部股份,想要挽回一段感情。
  她太自私,毫无责任,毫无担当,她将压力和重担都给了家人,司氏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居然毫不知情......
  童安鱼瞬间清醒了,大病初愈一般出了一层冷汗,冷汗被夜风一吹,又干粘在身上。
  她颤抖着说:“我马上回家。”
  挂断电话,童安鱼转身就往家里跑,却不想双腿站了太久,已经麻木,她刚想动,居然噗通摔倒在地,将掌心和手肘都磕出了血。
  她咬牙愤恨的一锤地,抹掉眼泪,挣扎着爬起来,一瘸一拐的离开了站台。
  好在是司氏应急管理中心收到的情报,在众多研究员的努力下,司氏顺利度过危机,一切都安然无恙。
  童安鱼决定将神经的手术做了,她痛恨无法识别他人情绪的无力和恐慌。
  手术很成功,但她忘了一些事情,比如忘记了这张车票,忘记了等待的八个小时。
  从那以后,她再没去过八达岭,也没有看过居庸关的花海。
  童安鱼盯着泛旧的车票看了一会儿,然后将它撕成几瓣,扔进了垃圾桶里。
  她拉了视频会议,将蒋晓英告诉她的现状复述了一遍,然后说:“我们不能寄希望于甲方的怜悯和犹豫,所有人辛苦一点,这几天重新出一套方案,想办法在当前低功耗的基础上,不仅增加甲方需求的智能家居联动,还增加高端连锁宠物医院建档联网,实时云服务。这项合作,由司氏出面去谈。”
  宋淮内心澎湃:“对啊,司氏的资源肯定是别的芯片公司比不了的,这样我们就有绝对优势了,甲方很可能放弃在petparty上的宣传,选择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