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话音刚落,一只蓝白拖鞋削着他美得冒泡的脑袋尖飞了出去。
  “你干脆说你是宇宙中心,地球也围着你转。”路东祁坐在床边,脸色奇差。
  满家财吓一激灵,调动全脸肌肉赔笑,操着烫嘴的普通话逗闷子:“大明星哥哥,我胡说八道呢,肯定是我呢脑袋遭驴踢啰。”
  路东祁阴沉沉睇他,冷笑:“这驴一天啥都不干,净踢你脑袋了呗。”
  气头上嘴跟淬了毒似的,把满家财损够呛,他打着哈哈逃下楼去捡拖鞋。董六一嘴笨舌拙,更不敢往枪口上撞。他大气不敢出,轻手轻脚关了房门,默默退回隔壁宿舍。
  路东祁一脑袋重新躺下,被他爆捶的枕头委屈缩在旁边,后脑勺直接砸进薄薄的褥子。一声闷响,脑浆快震出来了,他龇牙咧嘴又坐起来,揉着痛处直犯晕。
  兜里手机嗡嗡响个不停,他当自己耳背,不想看,更不想接。
  再一转念,万一是周蒾关心他,打电话问他有没有安全回宿舍呢?
  路东祁想着飞快摸出手机,见是高宗源,抽自己俩大嘴巴的心都有了。
  点接听,他口气不爽:“有事吗?”
  “抱歉,客人迷路了找不到民宿的具体位置,我刚开车去接他们。”高宗源解释道。
  “关我……”屁字到嘴边及时打住,路东祁猛想起那条不了了之的信息,迅速重振精神,“现在你能告诉我,‘不过’后面是什么了吗?”
  高宗源多少听出些他的情绪,也没啰嗦:“哦,我想起件以前的事,也许对你有帮助。高中同宿舍兄弟暗恋周蒾,应该是高二上学期表的白,据他自己讲,周蒾当场被吓跑了,之后到毕业周蒾再也没有和他讲过一句话。”
  不问不知道,原来铁瓷的遭遇不是个例。
  路东祁没有表白的经验,娱乐圈混迹多年,被表白的经历倒是一大把。
  如困困所言,圈子里的男女观念开放,明里暗里对他示好的人,有男也有女。含蓄的约他去玩密室,露骨的会直接约他进卧室。有次在成都拍戏,男四是个白净的小gay,几次邀他去酒吧。路东祁明确表态不喜欢男人,小gay还不依不饶地怂恿,不试试怎么知道喜不喜欢。
  路大影帝的感情史丰富多彩,现实中上演恨海情天的轰轰烈烈,路东祁见多了像吃积食一样,对谈恋爱本能地反感和排斥。连带着他也对路大影帝充满怨言,女朋友常换常新,年纪越换越小,路东祁的憎恶也因此逐步升级。
  吵得最凶的一次,路大影帝带着第四任未婚妻和他吃饭。未婚妻年轻貌美,也不知是故意或无意,微醺时甜甜喊了路大影帝一声“爹地”。路东祁恰巧从洗手间回来,这辈子没这么无地自容过。做不到佯装无事发生,他也不想和亲爹当众大翻脸,黑着脸夺门而出。路大影帝追出餐厅,把他拦在车水马龙的马路边。
  大影帝好言相劝一番,解释说:“这只是恋人间的小情趣。”
  来往行人如织,路东祁忍无可忍,指着他鼻子尖利痛斥:“去你大爷的恋人!你特么就是《倩女幽魂》里的姥姥,不断吸取年轻女人的精气,用她们激发你自己的生命活力!”
  就此,路东祁对男女之情更加不齿,厌恶路大影帝的滥情做派,甚至觉得自己开始厌女。
  再遇到表白,无论对象是男是女,路东祁都统一口径——路大影帝不准他恋爱,因为找大师算过,儿子做演员必须戒色。
  在这行,迷信比真话更有说服力。
  与其相信路东祁是个童男子,圈里人更愿意相信他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真话也罢,假话也罢,路东祁表态的方式就是直给,绝不拖泥带水模棱两可。吃一样米养百样人,周蒾缩头乌龟似的拒绝方式,他真是头回见。前车之鉴,路东祁发扬阿q精神,又有些庆幸和释然,至少周蒾对他是特别的,没有故技重施对他施行“全面封锁”。
  思及此,他不由产生怀疑,当初周蒾连夜辞职拉黑他,真的仅仅因为讨厌他这个前老板吗?
  反推回去,周蒾选择逃之夭夭,有没有可能是他表白导致的结果?
  就发生在他丢失记忆的那一个月里,所以他忘得干干净净。
  记忆没恢复只能找人求证,路东祁忙打给王串串,迫不及待直切正题:“串儿姨,车祸前我有没有对周蒾表白过?”
  王串串也在云南。
  穿着加厚防寒服裹得像粽子,她拔掉便携式氧气瓶,不答反问:“你想起来了?”
  “嗯,脑子里模模糊糊有点印象。”路东祁顺着她的话道,“具体细节还没想起来,串儿姨,你应该知道吧。快帮我回忆回忆,说不定我能全想起来。”
  王串串嘴唇发白胃里难受,长话短说:“你喝多了突然深情告白,把人小周吓跑了,就这样。”
  路东祁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所以我早喜欢她上了?”
  王串串吸口氧,声音发飘:“这可问不着我,你得问你自己。”
  “也倒是。”路东祁嘴角漫开傻笑,听见听筒里传来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好奇道,“串儿姨,你怎么有点喘啊?在健身?不会吧,我记得你从不健身,坚信生命在于静止不动。”
  王串串下意识瞥去旁边:“我在玉龙雪山,高反。”
  路东祁愣了愣:“陪我爸?”
  “对,陪你爸。”王串串刻意重复加重音。
  路东祁沉默小会:“他没高反吧?”
  王串串似是而非地嗯了一声,喊头疼匆忙挂断电话。
  她旁边躺着路烨,面容憔悴缩在睡袋里,外面罩着床羽绒被。头身比例失调,显得路烨的脸越发瘦削。一只干瘪的手露外面输液,鼻子里夹着输氧管。眼睛是闭着的,但人没睡着,在等晚些时候的大夜戏。
  进高原最怕生病,怕什么来什么,路烨刚进组就发起高烧。第一场重头戏要拍男主角深夜独自步行登顶雪山,方方面面都协调好了,未免拖延拍摄进度,路烨坚决不去医院。谁劝也没用,他撂下一句话,一切等拍完再说。
  王串串和路东祁通电话,路大影帝一直没睁眼,假装丝毫不在意。
  当儿子提起他时,轻微蠕动的眼皮出卖了路大影帝的坚强伪装。
  所有细枝末节尽收王串串眼底,她于心不忍:“东东想来探班让他来呗,难得他主动张口,你何必呢。”
  路大影帝默不作声。
  输液的手长时间没动早已冰凉,五指僵硬收拢慢慢攥拳,像是被埋在血管里的输液针刺痛,他蓦地皱紧眉心。
  静静躺了半晌,他仿佛才听见王串串的话,喉咙干哑气若游丝:“来干嘛?他是哪门子灵丹妙药,来一趟我还能痊愈不成?”
  王串串很无语,翻出好大一个白眼。
  使劲帮大影帝掖实被角,她小声嘟囔,既无奈又不满:“你们爷俩儿到底多大仇啊,一个比一个心狠。”
  第53章 穿拖鞋爬雪山
  1
  路东祁不用问也知道,极速瘦身后的路大影帝抵抗力下降,串儿姨高反,他肯定好不到哪里去。心里不踏实,他立刻联系王串串要剧组下榻酒店的地址,然后紧急下单采购抗高反药物。王串串回说,算你有点孝心,路东祁无言以对。
  躺在床上,他不禁懊悔,真不该骂路大影帝是吸人精气的姥姥。
  自己嘴下不留情一时痛快,害路大影帝深受刺激,换种方式激发生命活力——复出拍戏。
  可别没激发出活力,先要了他的老命。
  想着后怕,路东祁又爬起来给王串串发信息:【串儿姨,帮我转告我爸,拜托他千万悠着点,想抱孙子,务必保重身体。】
  王串串恶狠狠回条语音:【你没长嘴吗?!自己说!】
  路东祁没辙,硬起头皮用特别官方的口吻语音路大影帝,晚上会有跑腿小哥送抗高反药物上门。如此迂回地表达完对老父亲的关心,路东祁左等右等没等来回复,自己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下午喝过两杯咖啡,晚上又和周蒾闹得不欢而散,心里还记挂着玩命拍戏的路大影帝,路东祁能照常入睡属实心态好。
  睡着容易,睡踏实难,恶梦一个接着一个。
  一会是路大影帝再度突破底线,迎娶年芳二十的第六任娇妻,婚礼上强迫路东祁喊她一声妈。一会是在事业与爱情的抉择面前,周蒾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路东祁,选择了事业。一会又是路大影帝反对儿子和周蒾恋爱,豪掷千金逼周蒾远走高飞,她又一次弃路东祁而去。
  最后一个梦更加狗血荒唐。
  路大影帝千帆阅尽宣布终于找到此生挚爱,祝福声中他揭开新娘面纱,露出的竟是路东祁魂牵梦萦的一张脸。他冲上礼台试图抢婚,路大影帝护妻心切对儿子大打出手,当众上演“父子反目为红颜”的恶俗戏码。一场闹剧过后,周蒾为拯救濒临破产的玫瑰庄园,当着路东祁的面,面露微笑戴上了钻石婚戒。路东祁失心疯似的抵死阻拦,不慎被钻戒尖利棱角划破脸颊,瞬时血光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