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闲着也是闲着,他索性搬把木凳坐到庄园大门口,等周蒾。
  单调乏味的田园生活不适合他,他想好了,找周蒾解开心中疑惑,明天就走。
  “演员哥哥,你咋个想到来我们庄园体验生活呢?”董六一仿佛从天而降,在他身旁蹲下。
  年轻人火气壮只加了件薄外套,路东祁看回自己的冲锋衣,默默把揣袖筒里的两只手抽了出来。
  他问:“周蒾没告诉过你们,我是她前老板吗?”
  董六一摇摇头。
  “她以前做什么工作,你们也不知道?”
  “不知道,她从来不讲。”
  当艺人助理不体面吗?是因为他不红吗?
  路东祁没想通,抬眼望去大门外。
  见多了霓虹闪烁万家灯火,第一次见识到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这都什么年代了,他觉得奇怪:“为什么没有路灯?”
  “因为某得公路。”董六一双手托着下巴颏,“以前连土路都某得,这条土路还是运输生豆的大卡车轧出来呢。一下大雨稀巴烂,只能走摩托和皮卡。”
  路东祁:“没钱修路?”
  “要修呢。”董六一眼神明亮,闪出憧憬的光,“蒾蒾姐说会修公路,会建民宿,还要建咖啡厅,咖啡教室,咖啡博物馆。到时候我来做首席咖啡师,用我们庄园的豆子,招待四面八方的客人。”
  眼前漆黑一片,路东祁弯弯嘴角:“想得很美好啊。”
  董六一笃定极了:“会实现呢。”
  忽然间,黑暗中响起几声犬吠,两只土狗快活地从远处跑来。
  一黑一黄,一大一小。
  路东祁下意识抬高双腿,把自己缩成一团。
  “不怕,不咬人呢。”董六一亲昵抱起扑进他怀里的两只狗,笑眯眯说,“它们是蒾蒾姐收养的流浪狗,黄呢叫小米渣,黑呢叫大洋芋。”
  来新人了嘿,两只狗冲路东祁咧开大嘴吐舌头,喷着热气表示欢迎。
  汪汪汪……
  比起狗模狗样的狗,路东祁更喜欢公仔一样的比熊,马尔济斯。他曾考虑过养一只当宠物,首先征求周蒾的意见,因为他养等于周蒾养。
  周蒾表示拒绝,说自己狗毛过敏。
  呵呵,又上当了。
  路东祁顿时没了耐心:“她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
  董六一站起来:“回来啦!”
  引擎轰鸣,两道远光灯强光刺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第4章 凶案现场
  1
  到了鲜果采收季,庄园会雇佣临时采摘工和义工。现在采收进入尾声,编外人员们走的差不多了,周蒾把员工挨个劝回家后,庄园里除了她,只剩董六一,高宗源和路东祁。
  少年人死活不肯走,说什么誓与庄园共存亡,还问要不要通知远在海南考察的周博平。周蒾果断摇头,催他去锁冷兵器重地——厨房的门。高宗源有伤在身需要休息,周蒾率先把他安顿在靠近楼梯的宿舍。
  等人进屋关了门,路东祁追着周蒾打听:“我呢?住哪儿?”
  周蒾停下脚步略作思考,问:”你肾好吗?”
  路东祁错愕:“关你什么事儿?!”
  指指挨着楼梯的厕所,再指指端头的空宿舍,周蒾解释说:“你如果没有起夜的习惯,就住这间。”
  路东祁拥有婴儿般的睡眠从不起夜,点着头猛想起,同样的问题周蒾并没有问高宗源。
  调转脑袋瞄眼他住那间的位置,路东祁看回周蒾露出耐人寻味的笑:“你怎么知道你高中同学肾不好?以前谈过?”
  这回换周蒾错愕:“关你什么事?!”
  “随便问问呗,你急什么眼啊。”路东祁嘴角越发上扬,表情生动的周蒾鲜活多了。
  周蒾闭闭眼深吸口气,如实道:“我住他隔壁,夜里有什么事方便照应。”
  路东祁笑容僵在脸上:“我呢?!谁照应我?!离你们那么远,我夜里喊救命你们听得见嘛?!”
  十来米的距离,呼噜声大点都能听见,更何况声嘶力竭的救命声。
  周蒾没理他这茬,偏头问:”害怕了?”
  “怕,当然怕!”鬼门关前走过一遭,路东祁不想这么快又回去,“我没有你高中同学的强健体魄,也没有董六一的中二牺牲精神,我是民及民以下身份,枉死在逃犯手里多冤啊!”
  周蒾不该笑的可没忍住,见路东祁脸色青白,立刻捻平嘴唇。
  “你不该来的。”她发自内心道。
  “是,我已经后悔了。”路东祁甚至不愿独自走进空宿舍,“串儿姨说这里是田园生活,我一来,好嘛,变凶案现场。”
  周蒾也不确定到底会不会遇到万一:“宗源那间是上下铺,实在害怕,你可以和他一起住。”
  保命要紧,路东祁勉强点头,“我可以,他可以吗?”
  周蒾:“我去问问。”
  2
  路东祁高中出国从没睡过上下铺,选了上铺担心自己弱不禁风爬不上去,改换回下铺。
  心里害怕睡不着,数完绵羊数饺子,眼睛睁了闭闭了睁,他抬手敲响上铺床板。
  也不管人睡没睡,脱口就问:“高同学,你和周蒾以前谈过?”
  须臾。
  “没谈过。”
  “她暗恋过你?”
  “应该没有。”
  “你暗恋过她?”
  “也没有。”
  路东祁鲤鱼打挺坐起来,斜仰着脑袋问:“那你为什么敢替她挡刀?不是爱给你的勇气,谁给你的勇气?”
  高宗源觉得他问的有意思,也探出头:“从小根深蒂固的观念吧。遇到危险,男人应该主动挡在前面保护女人。”
  路东祁不理解:“自保是本能,观念能战胜本能?”
  高宗源回答不了,平躺回去盯着天花板:“也许……我对她有好感?”
  “你问我?”路东祁也趟回床头,双手交叠枕在脑后翘起二郎腿,“实不相瞒,我虽然长得帅,但我没谈过恋爱。
  ”
  “没演过感情戏?”
  “男五六七八号能有什么感情戏。”
  “抱歉,我对你们行业完全不了解。”
  “嗐,我也不了解,瞎混呗。”
  空气安静了几分钟,路东祁还是睡不着。
  可能因为没洗澡。
  先前跟周蒾提了,她让他自己去楼下公共浴室洗。路东祁不敢,也没好意思让周蒾陪他。
  可不洗浑身难受,路东祁再度开口:“高同学,你能陪我去洗个澡吗?”
  上面半天没动静,路东祁以为高宗源睡着了,就听他说:“我不好那口。”
  “哪口啊?”路东祁一时没反应过来,“不好洗澡?不好没关系,你受伤了也不能沾水,陪我……”
  “兄弟。”高宗源打断下面的喋喋不休,“外面是不是有脚步声?”
  “什么?!”路东祁抓起棉被蒙头盖脸。
  糟糕,躲被窝里听觉更灵敏。
  心跳和脚步声一样快,而且越来越快。
  片刻。
  叩叩叩——
  3
  这一夜,周蒾同样睡不着。
  躺下了又爬起来,她下楼检查庄园大门厨房门办公室门,最后敲开两间宿舍的门,把其余三人全部叫起来。四人两狗聚集在办公室里,决定睁眼到天亮。打了几轮扑克,路东祁哈欠连天,董六一也眼皮子打架,周蒾想起高宗源带来的蓝山一号,提出为大家冲咖啡喝。
  “我咖啡因过敏。”路东祁故意问,“你应该还记得吧?”
  周蒾回头睨他一眼:“嗯。”
  下午见过五花八门的冲泡器具,不喝咖啡的路东祁难免产生好奇,玩会手机实在无聊,他也凑到桌边围观周蒾冲咖啡。
  指着个形似沙漏的玻璃器皿,他小声问高宗源:“那玩意儿是什么?”
  “滤壶。”
  为迎合当代嗜咖啡如命的年轻人,高宗源的民宿设有小型咖啡吧。主打意式浓缩和拿铁,店里咖啡师偶尔心血来潮也会做手冲。听出路东祁是个外行,高宗源跟随着周蒾的萃取过程,主动做起讲解员。
  “首先用磨豆机将咖啡豆磨成粉,然后把折好的滤纸放入滤壶,再把滤壶放到电子秤上。用冲泡壶淋湿滤纸,让它紧贴滤壶壁。接着加入咖啡粉铺平,电子秤归零。
  “现在开始注水。注水分三次,以咖啡粉为中心由内向外再由外向内绕圈注水。你可以想象成用水流画‘蚊香盘’。注水的过程就是咖啡闷蒸的过程,每次注水的水量和时间间隔都不一样,所以要注意看电子秤上显示的重量和时间。
  “整个冲泡过程结束,你看,电子秤上时间显示刚好是两分钟。最后一步,轻轻摇晃滤壶使咖啡液充分混合。”
  看到这里听到这里,路东祁讲不出什么感受,只觉得麻烦。
  但不能直说,于是委婉道:“讲究。”
  浓郁香气弥漫开来,他无福消受,仍夸了周蒾一句:“你手法挺娴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