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周蒾当了路东祁五年的助理,每天丧着张公事公办的脸,上班像上坟。
  他确定,她绝不可能热爱工作。
  所以,周蒾这条微博的真实含义应该是——你终于死了狗老板,简直大快人心啊!
  幸亏命大没死成,路东祁必须亲口问问周蒾,她和他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不远千里来到孟多,飞机转汽车再转摩托车,如果接他的人再不来……
  刚刚痊愈的身体快散架了,全凭郁结心底的一口气支撑,路东祁腾地挺腰而起。
  如果再不来,他就……
  多等等吧。
  密林深处阴森幽暗,即便没有猛兽,保不齐有个毒蛇毒蝎子什么的,照样暴毙荒郊。
  路东祁乖乖蹲回了旅行箱中间。
  几分钟后,羊肠小道远端响起阵阵吱哇乱叫的引擎声。一辆摩托车冲出纵横交错的树枝,如风驰电掣的骑士一般,出现在路东祁面前。
  摩托车听着破,近看更破。
  满车身泥浆点子不说,缺个后照镜少半截脚踏板,后座还破了道口子,爆出里面糟烂海绵。
  骑士衬衫短裤夹脚拖,戴着顶破草帽。草帽一摘,露出张十六七岁黝黑的脸。高鼻梁深眼窝,双眼皮很厚,见人先笑,一口大白牙灿亮整齐。
  “哥哥,你就是蒾蒾姐请来呢世界级冠军咖啡师嘎?”
  作者的话
  爱喝水
  作者
  0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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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天上掉下个……
  1
  男孩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充溢热情之色,路东祁似是而非地应了一声,点点头。
  他真的不想流落荒山七窍流血死的很难看。
  “哥哥,我叫董六一,你呐?”男孩热络问。
  “我姓路,路东祁。”
  “路,路……”董六一歪过脑袋皱起眉喃喃,”我记得好像不姓路,蒾蒾姐说姓,姓……”
  “你记错了,就是我。”路东祁怕他想起来,伸出手岔开话,“等你半天了,安全帽给我。”
  “安全帽……”董六一扭脖子前后左右找了一圈,取下车把手上一顶更破的草帽。
  路东祁没接:“这……安全?”
  “不安全。”董六一老实摇头,“不过可以挡哈太阳。”
  “……行吧。”有总比没有强,路东祁安慰自己扣上草帽,回身指去旅行箱,“这怎么办?”
  董六一又皱眉毛冥思苦想,忽然灵光乍现,他示意路东祁先上车,而后张开左右手再同时攥拳。
  理直气壮:“哥哥你可以拖起走嘛。”
  路东祁无奈:“行吧。”
  刚跨坐上后座,不知从哪里蹦出两颗锈迹斑斑的螺丝钉。
  两人面面相觑。
  男孩反应奇快,夹脚拖用力一踩,欲盖弥彰嘿嘿笑着说:“哥哥,你放心,我车技还可以。”
  路东祁无语了,认命了。
  他倒要试试,是摩托车先报废,还是旅行箱先报废,又或者是他先散架。
  2
  沿小路盘山而上再逶迤而下,“玫瑰咖啡庄园”坐落于两丘之间的山岬。
  标志性建筑是庄园西北角一座废弃教堂,具体修建年代不详,据传已有百年历史。
  饱经风霜侵蚀,哥特式教堂主体已严重损毁。如今只剩下正脸的外立面墙矗立在山野间,尖顶高耸直入云天。
  墙面粉红色玫瑰纹饰仍依稀可见,所
  以当地人称它“玫瑰教堂”。
  玫瑰咖啡庄园创始人——周蒾父亲周博平当年一眼相中这片土地,庄园名字立刻应运而生。同时也为致敬在云南种下第一粒咖啡种子的法国传教士田德能。
  庄园大门是两扇对开的厚重大铁门,锈迹斑斑,布满岁月侵蚀的痕迹。
  大门正对一幢二层红砖主楼,一层办公,二层是员工宿舍。主楼东侧有两间平房,一间厨房兼食堂,一间公共浴室,檐下临墙是露天水房。主楼后方百米开外,是鲜果加工厂和库房。
  站在主楼二层外走廊放眼远眺,便是千亩咖啡种植园。
  晴空下,漫山遍野的咖啡树如鱼鳞般闪闪发光,随风而动,又如金色碧波荡漾。
  “冠军哥哥,你看你看。”董六一兴高采烈指向远方,“那一片是林子我家嗫,我爸妈在地里摘红果。”
  路东祁视野里只有茫茫无尽的翠绿色,晃得睁不开眼。
  他半眯着眼皮说:“我看不见。”
  “你仔细看嘛,看得见呢。”董六一不依不饶。
  路东祁没接话,打了个意兴阑珊的哈欠。
  “冠军哥哥,我老早盼着你来了。”董六一没看见似的,依旧兴致勃勃,轻松提起两只战损旅行箱,“走,我带你克蒾蒾姐办公室。”
  上世纪九十年代,在雀巢公司的带领下,董六一爷爷成为最早一批由茶叶转种咖啡的农民。董六一是名副其实的孟多咖三代,从小不爱读书,却喜欢在咖啡田里打转。高中没考上,职高读了半学期,年前他被父母送来庄园打工。
  和只种咖啡不喝咖啡的祖辈不同,待没多久,董六一便立下志向——成为一名咖啡师。
  正愁没人教,天上掉下个黏豆包!
  周蒾办公室冰柜里有现成的豆子,董六一从玻璃柜里取出全套器具,恳请路东祁现场教学,做一杯手冲咖啡。
  “蒾蒾姐说,你是全球首位囊括wbc世界咖啡师大赛和wbrc世界咖啡冲煮大赛冠军的咖啡师!”他满脸殷切,激动到声音颤抖,“冠军哥哥,请你收我为徒!我一定会好好学!!”
  他哪知道,站他面前的不是什么世界冠军,真就只是个黏豆包。
  五花八门的冲煮工具路东祁全不认识,假模假式每一个都拿起来瞧了瞧。
  他慢吞吞道:“……我肚子饿了,有东西吃吗?”
  满怀期待的董六一怔愣半晌,忙不迭点头:“有有有。”
  掌管厨房的麻嬢嬢正处理新买的火腿,空气中荤香四溢。董六一嘴快,开口便介绍世界冠军大驾光临。麻嬢嬢笑说稀客稀客,特意在世界冠军的清汤米线里切了几片生火腿,加了一大勺自制牛肝菌油,最后铺上厚厚一层薄荷叶。
  新鲜薄荷叶味道略冲,路东祁吃不惯,一片一片从碗里摘出来。
  趁麻嬢嬢背身看不见,董六一飞快夹进自己碗里,悄声道:“浪费粮食麻嬢嬢要骂人。”
  米线也多,路东祁分一半给他:“年轻人长身体,多吃点。”
  “哥哥你太瘦呢,也要多吃点。”董六一不客气,大口吸溜米线,“蒾蒾姐刚回来呢时候也瘦,大城市流行饿肚子。不吃饱在我们这点不得行。带你上山摘一天果子,保证你连吃三碗饭。”
  提起周蒾,始终不见她出现,路东祁问:“周蒾去哪里了?”
  董六一埋头吃得欢,反手虚虚一指:“进山啰。”
  窗外层峦叠嶂一座山头连着一座山头,路东祁不知道他具体指的哪一座。
  他又问:“进山干什么?”
  “找人。”满满当当的米线眨眼见了底,董六一喝干最后一口汤,放下碗,“庄园前段时间来了个临时工,是个逃犯,蒾蒾姐带警察进山抓他。”
  话音刚落,一辆皮卡车冲进庄园大门。
  嘎吱一声,车尾飞甩漂移急停在前院中央。
  车子将将停稳,车门推开,驾驶位跳下个人。
  t恤工装裤马丁靴,外罩一件宽松格子衬衫。身形高挑匀称,小麦肤色,露耳短发,五官不算精致但足够立体,显得英气飒爽。
  厨房里的董六一仰着脖子说:“那就是蒾蒾姐。”
  路东祁目不转睛:“我知道。”
  周蒾这副“假小子”的面貌,早在她第一次去工作室面试的时候,路东祁就见过了。
  那时两人互不相识,在卫生间外碰到,周蒾闷着头往女卫生间进。路东祁近视,不高不低左右眼睛各二百五,平时不爱戴眼镜,看什么都是朦胧美。周蒾美不美他没看清,只朦胧判断出她性别男。卫生间标识是路东祁从东欧某旧货市场淘的,相当抽象的设计,经常被认错。他见惯不怪,二话不说上前揪起周蒾后脖领,直接把人领进了旁边一道门。
  小便池前,路东祁掏裆的动作到一半扭过头,正对上周蒾面无表情的脸。
  他还纳闷:“看什么看,你没有吗?”
  周蒾:“确实没有。”
  这之后,路东祁火速做了飞秒。
  周蒾也因为深得王串串的赏识,顺利入职工作室成为路东祁的助理。
  路东祁问为什么?
  王串串说,我欣赏她的处变不惊。
  王串串嘴里的“处变不惊”,在路东祁看来应该是“莫得感情”。
  路东祁日常生活里的大事小情,周蒾从来有求必应,哪怕是无理要求,她也不会说一个“不”字。
  路东祁半夜三点夜钓想吃炸鸡,周蒾可以驱车数十公里送货上门。路东祁找不到游戏搭子,周蒾可以随时上线。路东祁自称有阅读障碍看不懂剧本,区区两页纸的台词,周蒾可以密密麻麻写满批注。就连路东祁要求她减肥美白蓄发改变中性化穿衣风格,她也照单全收逐一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