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义工不吃这套,板着脸:“您都来第三趟了!我认得您这身格子裙!”
  皮拉吨一时语塞。旁边的小吉立刻顶了上来。
  他顶着那顶刺眼的黄毛假发,梗着脖子,声音拔高,带着股街头混混的横劲:“对,怎么了?我‘女朋友’多吃点怎么了?你们搞歧视啊?看不起胖子?”
  小伙子这股混不吝的气势果然唬人,中年义工明显被噎住了,气势弱了下去。
  旁边一位年长的管事赶紧打圆场,脸上堆满佛系的笑容,拿起两盒水果就往皮拉吨怀里塞:“哎哟哟,佛门清净地,莫生气莫生气,菩萨都看着呢,和气生财,和气生福!来来,拿着拿着,多吃点!”
  皮拉吨立刻眉开眼笑,冲两人装模作样地合十拜了拜,他心思简单,有吃的万事足。
  拉着小吉就溜到一边,美滋滋地边吃边逛起来。
  小吉正叼着一块菠萝,得意地晃着脑袋,突然,一个熟悉得让他心脏骤停的声音钻进了耳朵!
  他猛地一僵,眼角的余光扫过去——完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全家人——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就在五米开外!
  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下意识就想往斜前方的人群里钻。
  身后的府长太太和儿媳犯嘀咕:“那个黄头发的怎么那么像小吉呀?”
  “不能吧?”妈妈也眯起眼仔细瞧,“这才多大功夫?他头发就染黄了?还烫卷了?”
  两人越看越不对劲。
  府长小心陪着身边的人说话。
  那是个身材清瘦的中年男人,穿了一身白色绸衣绸裤,整个人身形挺拔,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矍铄而锐利,透着一种久居人上的沉稳和干练。面容轮廓比周围大部分人更立体些,带着明显的华裔特征。
  他听着府长和旁边住持的汇报,不时微微颔首,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小吉慌不择路,像只没头苍蝇在人群中乱窜,试图躲开家人的视线,却一头撞进了奶奶和妈妈组成的“包围圈”。
  “小吉?”妈妈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带着一种“卧底游戏当场穿帮”的戏剧性紧张感。
  “啊?”小吉浑身一激灵,僵硬地转过身,脸上瞬间堆起一个几乎要咧到耳根的笑容,冲着两张熟人脸:“奶奶!妈!好巧啊!你们也来啦?”
  这边的动静终于引起了府长和那位华裔男人的注意。
  府长侧目一看,只见自己的老婆和儿媳正扯着一个顶着黄毛、穿着花哨的小子。
  待看清那张白净小脸,府长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精彩,尴尬、恼怒、无奈——这不是他那不省心的孙子小吉还能是谁?
  连那位被尊称为“佛爷”的华裔男人,镜片后的目光也闪过一丝明显的诧异。
  府长强压下火气,脸上挤出极其勉强的笑容。
  一把将还在傻笑的小吉拽到佛爷面前:“佛爷,让您见笑了。这,这是我家那不成器的孙子。小吉!快叫人!这是佛爷!”
  小吉瞬间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规规矩矩地站好,双手合十,指尖抵在鼻尖上,恭恭敬敬地躬身:“佛爷好。”
  佛爷打量着他那顶扎眼的黄毛,爽朗地笑起来,接着摸了摸小吉的头:“哈哈,小孩子嘛,蛮有个性的!挺好,不像我们这些老头子,暮气沉沉的!”
  府长和住持等人也赶紧跟着赔笑,气氛一时间似乎缓和了些。
  就在这时,一个同样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贴近了佛爷身后。
  来人穿着笔挺的深色西装,戴着口罩和手套,只露出一双灰色的眼睛。
  他凑近佛爷耳边,低声快速地说着什么。
  佛爷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专注地听着。
  小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这个突然出现的西装男吸引。
  那包裹严实的打扮透着一股神秘和肃杀,但那双露出的眼睛,似乎在哪里见过。
  起初,西装男的全部注意力都在佛爷身上,并未留意到小吉。
  但府长儿媳看着儿子那顶夸张的黄毛假发,越看越觉得碍眼。
  她忍不住伸手,略带责备地一把将那顶假发薅了下来!
  假发离头的瞬间,小吉头皮一凉,露出修剪整齐的黑发。
  西装男被小吉的小脸吸引,似乎也想起了什么。
  他眼睛里现出了大大的惊讶。是他!
  小吉也想起来了,那双眼睛。是他!
  第53章 ☆、53拉肚子了吨吨
  小吉感觉自己的脑袋是个烧开的瓦罐,里面沸腾着几百个疑问,几乎要顶开天灵盖。
  眼前这位被爷爷称为“佛爷”的人,爷爷对他那副恭敬到近乎卑微的态度,他们显然熟识。
  那……要不要告诉爷爷,就是这个“佛爷”手下的人绑架了自己?
  皮拉吨会不会因此陷入更大的危险?
  那个灰眼睛的女人、随时扣动扳机的手枪、被蒙住眼睛的黑暗……恐惧像毒蛇芯子,舔弄着他的心脏。
  “小吉,你怎么看起来脸色这么差,煞白煞白的,不舒服吗?”
  妈妈温热的手突然贴在他额头上,关切的声音将他从惊惧的漩涡里拉出来一点。
  “没……没事,”小吉猛地一缩,声音干涩,“我……我想去上厕所。”
  他不敢看妈妈的眼睛,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想告诉妈妈,关于自己的害怕。
  “哦,厕所在讲经堂后面,”妈妈不疑有他,朝一个方向指了指,“有个蓝色的‘水房’标志牌,很容易就能找到。快去快回,一会儿斋饭仪式该开始了。”
  小吉用力点头,转身就钻进了人群缝隙。
  刺鼻的线香味、汗味和果皮变质的发酵味混杂着扑面而来,让他更加窒息。
  他朝着厕所方向疾走了一段,紧张地回头张望,确认家人们和那个“佛爷”的视线都被攒动的人头挡住后,立刻猫下腰,灵活地一拐,朝着相反的大门口方向拔腿狂奔。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他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必须立刻找到皮拉吨!危险就在身边!
  他是在斋堂后厨堆放空箩筐的角落里找到皮拉吨的。
  皮拉吨穿着新行头格子裙,确实清秀可爱。
  然而,这份“可爱”显然让他不胜其扰。
  小吉找到他的时候,他正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尽可能小的一团,愤懑地揪着地上的草叶,嘴里念念有词:“我现在总算知道了,为什么有些女孩打死也不愿意穿短裙了!那些眼神,黏糊糊、脏兮兮的……等我将来有了女儿,谁敢用那种眼神盯着她看?我一拳!就一拳!把他门牙打掉!”
  他边说边恶狠狠地挥了挥小拳头,脸颊气得鼓鼓的。
  “快走!”小吉一个箭步冲过去,不由分说地把他拽起来,打断了他的控诉,“出大事了!哑女呢?看见哑女没?”
  他声音压得极低,眼神里全是未退的惊恐。
  皮拉吨被他突如其来的紧张吓了一跳,抱怨卡在喉咙里:“怎…怎么了?”
  “别问了!快走!”小吉拉起他就跑,一边跑一边急促地低声嘱咐,“你离我远点跟着,别让人看出来我们是一起的,小心点!赶紧去停车区找哑女!”
  在停满摩托车的杂乱停车区,他们找到了正蹲在一辆破旧皮卡阴影里的哑女。
  看起来,她和那些外卖骑手无异,送餐空隙,见缝插针追逐着手机里的热闹。
  但其实,那些再热闹的场景对她吸引力都不大,她不时抬起头,在短视频噪音里,留意着讲经堂的动静。
  小吉冲到她面前,胸口剧烈起伏,边喘,边开门见山:“哑女!我……我看到那天绑架我们的人了!红色汽车!那个把我们带到郊外的!”
  “什么?”皮拉吨差点原地蹦起来,声音陡然拔高,“你怎么不早说?在哪!”他的小脸瞬间褪去了血色。
  “嘘——!”小吉急得一把捂住他的嘴,食指死死抵在自己嘴唇上,眼神惊恐地扫视四周,“小点声!你要害死我们啊!”
  哑女眉头拧了起来,她快速打着手语,指尖翻飞。
  皮拉吨扒开小吉的手,声音又气又急,翻译道:“她问,你确定?在哪里看到的?”
  小吉用力点头,语速飞快:“就在讲经堂里!跟我爷爷一起的,那个绑架我的人,鬼鬼祟祟凑到那个‘佛爷’跟前说了些什么!我看得清清楚楚!”
  哑女听完小吉的解释,脸色沉静如水。
  她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靠近答案的中心了,可这些答案是混在一起的乱麻,只有无端猜测,并没有确切头尾。
  她嘱咐俩人在这里待着,自己去看看什么情况。
  随即无声无息地融入后方等待斋饭的人群,目光穿透攒动的人头,锁住讲经台。
  台上,府尹正襟危坐,那位清瘦干练的“佛爷”微笑着坐在主位,只有住持的位置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