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自己的问题再紧急,都比不上九爷一句话。
  他叹了口气,带着一身未散的戾气和疲惫,大步走向主卧方向。
  府尹的身影刚消失在走廊尽头,书房门口那点强装的平静瞬间瓦解。
  太太、儿子、儿媳几乎是扑进书房,把还跪在地上的小吉团团围住,摸着他的脸,捏着他的胳膊腿,检查他有没有受伤,七嘴八舌地询问,生怕眼前这个失而复得的孩子会再次消失。
  而被遗忘在偏院幽暗房间里的三人,境况倒不算太糟——至少对水姐和哑女而言。
  显然,府尹是第一次“领教”水姐的逃脱能力。
  那把出租车上缴获的水果刀,锈得不行,但聊胜于无,早已被她巧妙地卡在了那条金属机械腿的夹缝里。
  哑女背靠着粗糙的水泥墙壁,正利用墙壁的棱角,以一种极其微小却坚韧的动作,反复磨蹭着手腕上的麻绳。
  粗粝的绳索纤维一点点崩断,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嘣嘣”声。
  她们一边动作,一边竖起耳朵,捕捉着窗外庭院的动静。
  磨了整整一夜,三个人轮流倒班睡觉,剩下的两人,一个磨绳子,一个留意窗外动静。
  天光乍亮,几辆车和人的喧闹声重新出现又消失,偌大的府邸庭院,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时机到了。
  哑女手腕猛地一挣!最后一缕麻绳应声而断。她双手重获自由,没有丝毫停顿,立刻转身,用恢复灵活的手指,飞快地替水姐和皮拉吨解着身上复杂的绳结。
  奈何绳结太死,要想解开,得费上一番力气。
  有了这次的教训,下次一定要备好刀片。
  好在,哑女的双手已经解开了,皮拉吨和水姐的自由近在咫尺。
  就在这时,那扇紧闭的偏房门,竟从外面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锁舌弹开的声响。
  紧接着,门“咔哒”开了一条缝。
  第51章 ☆、51香蕉长在了椰子树上
  锁芯转动的声音像一根细针,扎破了出租屋里的寂静。
  哑女和水姐猛地抬头,连蜷在角落里的皮拉吨都瞬间支棱起耳朵。
  门缝里,先探进来的是一张白净的小脸,带着点迟疑和小心翼翼。
  刹那间,几双眼睛撞在一起,空气凝滞了片刻。
  皮拉吨率先活了过来,那点惶恐“噗”地一声,全化成了热乎乎的激动:“哎呀呀!我的好朋友!佛祖保佑,你可算来了!”
  他欢快地扭动着被捆住的身体:“快快快!”
  原本因为“出卖”朋友而蔫头耷脑的小吉,被皮拉吨这毫无芥蒂的热乎劲儿一冲,心头那点沉甸甸的羞愧和尴尬,像阳光下的薄冰,竟无声地消融了大半。
  他咧嘴笑了笑,知道他们还是好朋友。
  应着皮拉吨的招呼,小吉赶紧关好门,蹲下身,手指急切地去抠那绑在他手腕上的麻绳疙瘩。
  可那绳结系得死紧,又硬又涩,指甲抠了几下只留下几道白印,纹丝不动。
  水姐的目光越过小吉的头顶,锐利地扫向门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紧绷的警惕:“家里的人呢?都去哪儿了?”
  小吉一边跟绳结较劲,一边头也不抬地小声回答:“我听他们说,要去禅修院……说今天有重要的助贫活动,除了屁鹏和屁宁,全都去了。”
  屁鹏和屁宁就是守门的警卫和厨房里忙活的保姆。
  “你爸妈,爷爷奶奶……都去了?”水姐追问,眉头蹙起,似乎在掂量这消息的分量。
  小吉用力点头,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嗯,都去了,一大早就走了。”
  水姐的眼神飞快地在屋里扫了一圈,不动声色地把生锈的水果刀往身后藏得更深了些,没打算告诉小吉。
  她果断指挥道:“去找把锋利点的刀来!有没有那种……军用匕首?”
  “这鬼绳结,紧紧!痛痛!”皮拉吨附和着,手腕被勒得生疼。
  小吉得令,转身就窜出了房间,熟门熟路地朝着府长那间令人望而生畏的书房跑去。
  平日里,这地方对小吉而言,几乎等同于“风暴中心”。
  厚重的柚木木门后,弥漫着陈年书卷、昂贵雪茄和某种无形威压混合的气息。
  每次被喊进去,不是劈头盖脸的训斥,就是戒尺落在皮肉上的脆响。
  那些高大书架投下的阴影,房间里沉默的木质家具,都给他留下了湿冷的童年阴影。
  他站在书房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带着点暗揪揪的空气钻进肺里,心跳得厉害。
  但是,为了皮拉吨,为了水姐,为了哑女和空空……
  小吉咬咬牙。在出租屋那个怪腔怪调、眼神像毒蛇的女人闯进来时,是皮拉吨第一个跳出来,用自己并不宽厚的身板挡在了他前面。哪怕对方手里有枪,他还是要保护自己,就因为他们是相处了几个小时的好朋友。
  想到这里,小吉有些鼻酸,他给自己打气。
  现在,轮到他了。如果连这点儿牺牲都不能做,还算什么好朋友?
  推开门,光线昏暗。
  他目标明确,径直走向靠墙那个巨大的玻璃柜。
  柜门拉开,没有想象中灰尘的味道,只有淡淡的枪油味。
  里面整整齐齐地挂着一排乌黑锃亮的长短枪械,冰冷的金属光泽在幽暗中闪烁。
  小吉的目光掠过那些危险的铁疙瘩,落在下方一格——几把造型各异、刀鞘精美的军刀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挑了一把看起来最趁手、刀刃最锋利的,站直身子。
  转身时,视线扫过那张巨大的红木书桌。深绿色的天鹅绒桌布沉沉地垂到地面。
  小吉灵机一动,蹲下身,用军刀锋利的刃尖,小心翼翼地在桌布垂地的内侧边缘,轻轻一划——
  嗤啦!一道干净利落的口子出现了,露出底下光滑的木质桌面。他满意地掂了掂军刀:“好刀!”
  有了这利器加持,效率倍增。坚韧的麻绳在锋刃下如同朽木。
  很快,皮拉吨手腕脚踝的束缚被割断,他夸张地活动着发麻的肢体,发出开心的“nunu”。
  水姐和哑女也迅速解开了手脚,哑女第一时间扑向那个装着空空的铁笼,手指灵巧地拨开插销。
  空空“嗖”地一声窜出来,精准地跳上她的肩头,毛茸茸的脑袋急切地蹭着她的脸颊,喉咙里发出委屈又依恋的“唧唧”声。
  一人一猴,无声的亲昵中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
  水姐立刻警觉地压低声音:“此地不宜久留,赶紧走!”
  哑女却飞快地打着手语,眼神坚定:等等!
  她指向禅修院的方向,手语清晰:助贫活动人多,很像珍珠落水那天。机会来了,正好去住持房间。
  水姐沉吟片刻,眼神锐利地扫过哑女的脸,又看看皮拉吨和小吉。
  哑女说的没错,混乱的人群是绝佳的掩护。
  “有道理,但是……”她话锋一转,带着忧虑,“我们几个,特征太明显了,尤其是皮拉吨,怎么混进去?”
  皮拉吨揉了揉被勒红的手腕,闻言嘿嘿一笑,挤了挤眼睛:“水姐,别忘了,咱们从走私船上跳下来,在夜市人堆里钻来钻去那天,我可是完美伪装呢!”
  水姐一愣,随即想起那晚的惊险与狼狈,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一下。
  可看着眼前这几张脸,皮拉吨的圆润,哑女的清瘦,还有空空那禅修院求之不得的小身体,去自投罗网?
  哑女的目光落在皮拉吨脸上,又看看小吉,突然,她眼睛一亮,一个大胆的念头闪过脑海。她急促地向水姐比划起来。
  按照水姐的指令,实则是哑女的主意,小吉再次发挥地头蛇的优势,一阵风似的跑去了附近市场的旧衣店。
  不一会儿,他气喘吁吁地抱回一堆五颜六色、散发着樟脑丸和陈旧织物混合气味的二手衣服。
  接下来的场面,堪称一场混乱的变装秀。
  水姐利落地帮他们套上那些不合身、风格大异的行头。
  哑女被塞进一件过于宽大的长袖衬衫,空空则暂时委屈地蜷在一个竹编菜篮里。
  皮拉吨……皮拉吨的改造最为“突破”。
  等他们勉强“打扮”妥当,小吉深吸一口气,跑到大门口,扯着嗓子,用一种刻意轻松又带着点撒娇的语气,开始和守
  门的屁鹏爷爷聊天,东拉西扯学校里的事,把老人家的注意力牢牢拴住。
  就在这“主仆情深”的背景音掩护下,三人一猴,大摇大摆地从警卫室背后溜了出去,身影迅速消失在府邸外的小巷里。
  小吉眼角的余光瞥见他们安全消失,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又和屁鹏爷爷闲扯了几句,才借口买饮料飞快溜走,朝着伙伴们消失的方向追去。
  在一个僻静的街角,他追上了他们,变戏法似地从自己背着的书包里掏出几个儿童节cos用过的假发套。
  很快,一辆空客的出租车被他们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