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他最终低哼一声,不再言语,转身继续向上走去。
  三楼走廊更加昏暗,几人摸索着走到那扇熟悉的门前。
  按照事先记好的台词,府长敲门:“诶,你们的菠萝猪肉串外卖,打了电
  话,怎么不去取啊?”
  门内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应,甚至连活动的脚步声都没有。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没有任何门锁转动的声音,那扇紧闭的房门,却“嘎吱——”一声,缓缓向内打开了一条缝!
  门内是单身公寓常见的布局,客厅连着卧室,但看不清格局。
  就在他们上楼的功夫,灯,竟然灭了。
  昏暗中,只有卧室窗前有一点猩红的火光明灭闪烁,像一只不怀好意的眼睛。
  “小吉?小吉你在里面吗?”府尹再也按捺不住,焦急地一步抢上前,声音带着颤抖。
  “嗬……嗬嗬……”回应他的,却是一阵极其古怪、嘶哑难听的喉音,像是喉咙被火燎烧过,完全不似人声!
  就在府尹话音落下不久,那点猩红灭了。
  水姐反应极快,在看不到烟头的同一刹那,她闪电伸手,“啪”地一声拍亮了门边的电灯开关!
  刺眼的白炽灯光瞬间驱散了室内的黑暗,整个狭小的空间一览无余。
  空无一人!
  窗前空空如也,只有那截还在冒着最后一丝青烟的烟头,孤零零地夹在窗缝里。
  哑女不甘心,冲向卫生间和狭小的阳台查看,同样空无一人。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脸色煞白,猛地扑到窗边,急切地向下张望。
  街角,一抹难以捕捉的红色影子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客厅地板上,散着一圈被踩碎的洋葱圈残渣,油已经浸透了木地板,说明落在地上的时间不短。
  小茶几上放着皮拉吨和小吉玩的扑克牌,看样子还没结束。
  “小吉呢?!”府尹压抑的怒火终于爆发,他猛地转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水姐,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
  他一步跨到水姐面前,一只铁钳般的大手猝不及防地扼住了她的咽喉!
  巨大的力量瞬间剥夺了水姐的呼吸,她的脸迅速涨红,双脚几乎离地!
  哑女想上前帮忙,府尹毫不客气,左手握住水姐的右手小拇指,“咔吧”一声,生生掰断了。
  水姐痛得几乎晕厥,伸手制止哑女上前。
  “再耍这种鬼把戏……我现在就拧断你的脖子!说!我孙子在哪?”
  水姐被掐得眼前发黑,却依然死死瞪着他,从牙缝里挤出断断续续的话:“你…可以…不信我…信不信…由你…我朋友…也消失了…不光是…你的小吉…你自己…想想…到底…得罪过什么人?”
  府尹手上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松,他冷笑:“我得罪的人?能从这里排到湄南河!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哑女站在一旁,脸色苍白如纸,她的大脑飞速回放着一路上见过的所有面孔。
  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她打过交道的仇家,能发出那样恐怖、非人的声音。
  那声音,简直不像是来自这个世界……
  等等!一个模糊的影像闪过她的脑海,那抹消失在街角的红色……
  府尹思索着,缓缓眯起了眼睛,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冰冷的字眼:“他潘?”
  哑女对“他潘”这个名字背后的纠葛一无所知,但府尹的反应和这个名字的出现,让她心头那股强烈的不安感瞬间攀升至顶点。
  为什么偏偏是这两个孩子?为什么是皮拉吨和小吉?
  难道早就有另一双眼睛,在她们毫无察觉的阴影里,死死盯住了这里?
  她毕竟只是个混迹市井的哑女,从未踏入过官场那深不见底、布满陷阱的泥潭,对那里的规则和凶险,实在陌生。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悸,手指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异常清晰、一字一顿地打出手语,指向窗外街角的方向:
  红色,轿车。
  第49章 ☆、49少年骨头
  哑女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里搜寻,洗手间完全是干的,看起来没人用过;小厨房桌子上,也只有布满油污的说明书和没用的螺丝钉,似乎他们搬来之前就存在那里;卧室也没什么新发现,窗户凹槽里的灰尘和死虫子,很久没有清理过了。
  府尹早已放开了水姐的脖子,刚刚的一番发怒,累得他有些气虚。
  他抱着双臂,稳住自己,目光钉在哑女忙碌的背影上。
  他倒要看看,这个不会说话的丫头,在这一览无余的公寓里,能找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来。
  房间里的空气凝滞而沉重,只有哑女急促的呼吸和翻找的窸窣声。
  水姐揉着被掐得生疼的脖颈,喉头干涩,目光追随着哑女,心一点点沉下去。
  希望渺茫得如同沙漏里的最后几粒沙。
  就在这时,一直焦躁地在各个角落嗅闻的空空,突然发出短促而兴奋的吠叫,它小小的身影箭一般蹿到哑女脚边。
  接着,它仰起头,乌溜溜的眼睛望着哑女,喉咙里发出邀功般的呜咽,小心地摊开了毛茸茸的小爪子。
  爪心里,赫然躺着一团揉得皱巴巴的卫生纸。
  更引人注目的是,卫生纸上还缠绕着一根细细的、磨得有些发毛的白色棉绳,绳子的末端,拴着一个小小的、形状不规则的玩意儿。
  水姐的心猛地一跳,几步抢上前。
  哑女已经将东西拾起,递到她面前。
  水姐先拿起那团卫生纸,上面印着俗艳的粉红花朵图案,边缘已经起毛。
  “不是皮拉吨的。”她低声说,又转向府尹,“你家有这种纸吗?”
  府尹不屑道:“你觉得呢?这玩意儿。”
  他眼神里的讥诮更深了,仿佛在嘲笑她们的徒劳。
  水姐没理会他的嘲讽,注意力完全被那根白绳和拴着的小东西吸引。
  她把卫生纸装起来,两根手指捏起那根白绳。
  绳子下端拴着的“装饰品”在空中轻
  轻晃荡起来,在室内不甚明亮的光线下,竟折射出一种温润、近似玉石的奇异光泽,质地细腻,带着一种内敛的莹白。
  水姐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捏紧了那个小玩意儿,指腹感受到的是一种奇特的、非玉非石的冰凉和硬度,一种源于生物本质的触感。
  她凑近细看,“是骨头。”水姐的声音干涩。
  “骨头?”府尹脸上的讥讽更深,“什么骨头?狗骨头?鸡骨头?”
  “人骨。”水姐抬眼,斩钉截铁。
  她捏着那小小的骨饰,让它再次在府尹眼前晃动。
  “而且是少年的骨头。盘磨久了,吸足了油脂,就会透出这种玉一样的光泽。我知道你们本地人对玉没那么痴迷,但在某些地方,人骨,尤其是少年的骨头,会被制成法器。”
  她的语速加快,记忆被这小小的东西激活,“就在上次那个禅修院!我见过一个富态的大姐,手腕上戴着一串,光泽比这个更润,她炫耀说,是少年人骨手串,价值不菲。后来我特意查过资料,在印度,甚至有人专门贩卖尸骨,小腿骨被做成骨笛,卖给不丹的佛教徒,当作通灵的圣物!”
  “什么不丹佛教徒!什么人骨法器!乱七八糟!”
  府尹烦躁地挥手打断,像要驱散这些令他不安的怪力乱神,声音带着被愚弄的愤怒,“说重点!这鬼东西跟我孙子小吉有什么关系?”
  水姐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思绪,语速更快更清晰:“第一,这骨头不是小吉的!要盘磨出这种光泽,需要很长时间。第二,我不知道具体是谁带走了小吉和皮拉吨,但我百分之百确定——”
  她再次举起那串白绳,让那小小的骨饰悬停在两人视线之间,“这东西,跟那个禅修院脱不了干系!”
  “禅修院?”府尹的眉头拧成了疙瘩,眼神惊疑不定。
  “对!就是你去捐赠助学的禅修院。”水姐斩钉截铁,转身就要往外冲。
  目标明确,一刻也不能耽误。
  府尹高大的身躯再次像一堵墙般横亘在她面前,手臂强硬地拦住去路,声音里充满了怀疑和最后一丝理智的挣扎:“不可能!他们绑我孙子做什么?他一个孩子……”
  “别的用处我不清楚,”水姐猛地停下,晃动手中的白绳,那块小小的骨头在空中划出弧线,光泽冰冷刺眼,“万一有人不知道他是你孙子呢?”她的潜台词不言而喻。
  府尹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他终于不再犹豫,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走!”
  府尹动作极快地掏出手机,不再信任任何下属甚至警方——他总觉得警局里有内鬼,这念头根据不强却根深蒂固。
  电话直接打给儿子,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和急促:“听着!立刻!叫上你叔叔家的男人,带上家伙!去城西那个禅修院!小吉可能在那里!快!”